22 哄人
兩人點了不少菜,吃進去的一半不到,景洄看楊祁也沒什麽心思吃,站起來,“在這兒等我,我去結賬。”來回不到五分鐘,抓過楊祁的手:“我們走吧。”
“哥,你打算帶我去哪兒散步啊?”楊祁走在景洄後邊,看自己被人抓得緊緊的手,臉上牽出個很淡的笑。
景洄扭頭,食指放在他的嘴上,小聲道:“我們進學校溜達溜達。”楊祁瞪大了眼睛,“這個點,都有校警值班的,不是周末,進不去的。”
市一中是他倆的母校,景洄高三那年,楊祁還在初中部,兩人差了好幾屆。
“你我都清楚的,校警看得不嚴,只要他不看到我們就是了。”景洄狡黠的眨了下眼睛,“別出聲。”拉起楊祁就跑。
校警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從值班室裏走出來,但那會兒,景洄已經拉着楊祁,跑進了樹下的黑暗中。
見校警大叔左右看了兩眼,走回值班室,景洄忍不住“嗤嗤”笑出聲,抓緊楊祁的手,用力晃了晃,“走吧。”
這條路直走就是操場,中間有一片黏膩的地方,地面上全是不知名樹上掉下來的紅果子,被學生的腳步、自行車的車輪踩碾,發出些微甜微酸的氣味。
楊祁第一腳踏進去的時候就知道,遭了,鞋底肯定到處都是,皺起眉頭,“完了。”景洄也踩到了爛掉的果子,卻沒在意,聽楊祁的聲音比在火鍋店裏好了些,笑道:“就幾步。”
這個點,學生們都在上晚修。柔和的燈光從一個個窗口裏洩出,照亮窗邊泛黃的牆壁,細聽,有風扇轉動的“呼呼”聲、學生翻書的悅耳摩擦聲,偶爾,頭頂上方的樹杈裏,還會傳出不知名昆蟲的叫聲。
拖長的,好像兩人把它吓到了。
“噓……”景洄朝楊祁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們還在上晚修。”
走過兩棟教學樓,就是籃球場了,操場上雜亂的人聲已經通過風清晰的傳了過來,景洄深深吸了一口校園裏的空氣,樹木、不知名的花香,“還是做學生的時候好。”
楊祁接他的話茬,嘆息,“是啊。但是做學生的時候,往往希望趕緊考上大學,工作脫離父母的掌控。”
昏暗的路燈下,景洄來勾他的手,“我們下去走走。”
一中的操場,總是熱鬧的。白天有一波接一波的學生在這裏上體育課,下午放學後,體育生在這兒訓練,晚上,教職工則帶着他們的孩子,飯後在此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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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還沒下晚修,下晚修後,這兒更熱鬧,很多夜跑的學生。兩人牽着手,沿着跑道慢慢的走。景洄沒急着問他,兩個人,慢慢的,慢慢的走了一圈,走到主席臺旁邊,景洄才開口,“那他最後要沒要你的花?”
“不知道。我賭氣走了,也沒接我媽打過來的電話。”楊祁倔驢似的揚起他的頭,“他愛要不要,反正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買給他了。”
景洄聽他的語調,氣鼓鼓的樣子簡直不用看也知道,拉着他坐到主席臺旁的小樓梯上,“阿姨可沒惹你生氣吧,你至少給她回個微信,免得她擔心你。”
楊祁不動,抓着景洄的手臂靠過來,景洄拿手肘頂他,“快點啊。”楊祁嘟嘟囔囔,“我不要。”
“楊祁……”景洄有些無奈的叫他,手肘蹭了蹭他的手臂,“聽話。”
手機屏幕亮起,仿佛沾了主人不情不願的情緒,在黑暗中發出忽明忽暗的藍光,景洄輕笑了一聲,“順便問問阿姨,你爸要沒要你的花。”
“我才不問。”楊祁反口拒絕,指腹要把屏幕點壞一樣,那麽大勁兒,匆匆打出一句:“我在外面吃飯,晚些回去或者不回去了”發了過去。
景洄隔着屏幕都能讀出字裏的擰巴,“嘁”他一聲,拍拍自己的肩膀,“要不要靠上來?”他心知楊祁的答案是肯定的,直視眼前的操場,等着那團柔軟與溫暖靠上來。
操場上有孩子、大人的細碎說話聲,吹來的風裏有淡淡的草腥味,景洄喜歡草特有的味道,他不覺得腥。
“他生病了,心情不好,你不是知道的嗎?”他低頭,抓過楊祁放在他腿上的手,出口的話溫溫柔柔。
楊祁短暫的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鐘,輕聲:“我知道。”
由于眼前是昏暗的一片操場,景洄的視線沒有焦點,唯一清楚的是身邊靠着他的楊祁,“叔叔應該很少生病吧。”
“嗯,他感冒都很少。”
“無論是他認為的他自己,還是你們眼中的他,都潛意識裏覺得他還是三十多歲的時候,心氣、體力都像春天的抽芽,充沛,用不完。”景洄的指腹摩挲着楊祁的手背,娓娓說着,“但是他已經快五十歲了,我看啊,這次體檢報告的結果,不僅你們驚訝,叔叔自己也驚訝,甚至是……不願意接受。”
“人一向為之自信的東西,某一天突然發現不再了,都會有挫敗和無力感的。”景洄揉了揉楊祁的發頂,“你知道的,陪我長大的是我媽媽,我不知道我這麽說,你會不會好受一點。”
“連我們,平時生病不舒服的時候,都會陷入苦惱的情緒裏。”景洄嘆息,無奈溫柔的笑:“你難過的樣子,吓了我一跳。”
“現在,你有沒有好一點?”景洄把腦袋往左側,貼着楊祁的發,“楊祁。”
楊祁一直靜靜在聽他說話,微微傾身,額頭貼着景洄的肩頭蹭了蹭,手臂一伸,摟住了景洄的腰,沒有接茬。
景洄喜歡他親昵的動作,“怎麽,現在連我的話也不應了?”
“沒有。”楊祁沒擡頭,逃避的又蹭了蹭景洄的肩膀。
“那你回答我,你現在有沒有好一點?在我面前,還怕糗啊?”
楊祁磨蹭着,慢吞吞的說:“有,有好一點。”
“有不就好了。”景洄扭頭,“擡頭。”
楊祁應聲擡頭,景洄輕柔的吻在下一秒,隔着額前發,落在他額頭,“好了。”楊祁怔怔,倒本能的把人摟得離自己更近,“哥,你現在是在特地哄我嗎?”
景洄大大方方答,“是啊。誰的人,難過了自然由誰哄。”
楊祁再也繃不住,不好意思的輕笑了一聲,額頭重新貼上景洄的肩頭,“哥,我以後只給你買花,其他人都不給他們買。”
景洄笑他,“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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