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狗找到了
林和西先是問了那幾個中學生,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樹枝間的球上,沒有人察覺到任何異常。他又去問下棋的老人和帶孩子的家長,被問到的人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他又仔細回憶一遍,确認過自己打的是死結以後,開始懷疑有人偷偷牽走了狗。只是在整個過程裏,他都沒有聽到狗的叫聲。牽狗的人或許是熟人,或許是有備而來。
與游重熟識的人沒有必要這樣做,後者的可能性更高。當然,也不能排除是阿拉斯加自己咬開了繩結。
林和西擡頭環顧四周,并沒有在附近發現任何攝像頭的蹤影,眼中情緒又沉了幾分。
打球的中學生們主動提出幫他找狗,學生們往學校裏的方向走,林和西沿着來時的路往城南小區去,衆人在情人坡分頭散開。
頂着高溫和烈日快步往回走,路上看見相同品種和身形相仿的大狗時,他都會下意識地放緩腳步多看兩眼。
卻沒有一只是他想要找的。
汗意很快就浸透後背,額頭上也微微濕潤,心中的焦灼感不減反增。
抱着剩下的那點僥幸心理,林和西先在小區樓下仔細找了一圈,然後才乘電梯到游重住的十八樓。
電梯打開以後,期待中阿拉斯加老老實實蹲在游重家門外的畫面并沒有出現,林和西又掉頭去了自己住的十七層。
狗也不在自己的家門口。
擔心阿拉斯加自己回來不會坐電梯,林和西又從十七樓走樓梯下到底層,然而依舊是一無所獲。
天氣熱的時候劇烈運動,體力消耗得異常快。林和西從陰涼的樓道裏走出來,停在原地平複粗重的呼吸。
意識到單憑自己,這件事情已經無法解決,他拿出手機給游重打電話。
等待電話應答的短暫數秒內,林和西覺得度日如年。
他做好了被游重劈頭蓋臉罵一頓的準備,卻沒能料到,眼前的事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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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重沒有接電話。
電話經過漫長的忙音被挂斷以後,林和西又嘗試着打了兩次,電話那頭仍是無人應答。
他不再浪費時間,收起手機面色沉重地朝小區外走。
返回情人坡的路上,他又在周邊的巷子或是街道裏裏外外找了好幾遍。最後回到情人坡和其他人彙合,那些學生同樣是一無所獲。
他們仍是打算繼續幫忙找,林和西低頭掃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幾個學生離開以後,林和西又沿着他們找過的那條路,去學校裏找了很久。期間他給游重打了幾個電話,始終是無人接聽的狀态。
林和西茫然而疲累地擡眸,心中焦慮而自責,卻又不敢停下來休息。即便他心知肚明,自己只是在進行漫無目的的尋找。
狗是寧南叫人牽走的。林和西替人取樹上的羽毛球時,寧南也在情人坡旁。
因為林和西的從中作梗,他已經和新交的女朋友分手,偶爾回想起那天在餐廳衛生間外聽到的話,心頭始終憋着一口惡氣。
本想是借由別人的名義約他出來吃飯,給他點顏色瞧瞧。不想短信發出去以後,卻石沉大海。寧南怒不可遏,隔天就帶人打算找上門去,意外在小區樓下撞見林和西遛狗。
他又不動聲色地離開,把主意打到了那條狗身上。
阿拉斯加的嘴巴上戴着防咬防叫的口罩,牽狗的兩人回到寧南身邊,把狗繩交到他手中。
寧南接過狗繩,眼前仿佛浮現出林和西滿臉焦急的模樣。他冷笑一聲,強行拽着狗繩轉身就朝學校的方向走。
他們特地挑了七拐八繞和有樹木建築做掩護的小路走,很快就消失在情人坡後。
然而幾人皆沒有料到的是,他們把狗帶走以後,卻在學校裏遇上了周煊和楊卷。
本是宿舍三人從學校外回來,中途趙渡有事離開,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楊卷側過臉來,主動提起還衣服給游重的事。話音未落,就見寧南幾人牽着一只狗從對面人行道上走過。
牽狗的人要往前走,狗卻不怎麽配合。
楊卷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而後露出輕微疑惑的模樣來,“游重養的狗是阿拉斯加嗎?”
不明白話題怎麽就從衣服跳到狗,周煊心不在焉地答:“是啊,怎麽了?”
楊卷已經停下腳步,視線還遠遠地定在對面人行道沒動,面上的疑惑更甚,“我怎麽覺得,那只狗有點像游重養的阿拉斯加?”
周煊滿臉好笑,循着他的目光轉過頭去,“怎麽可能?游重明天才回學校,那只狗應該也已經被他帶回家了——”
一句話未完,周煊驟然止住聲音,看向路對面緩緩眯起眼睛來。
“确實有點像游重養的那只狗。”周煊視線上移,看清牽狗的人是寧南時,心中也不免生出一絲懷疑來。
不怪他多心,撇開對方令人厭惡的私生子身份不談,寧南确實也不是什麽善茬。
兩人當即橫穿過馬路,朝寧南和對方手裏牽的那只狗走去。
林和西出門前給阿拉斯加挂上的狗牌還在,兩人認出那塊熟悉的狗牌,攔下寧南不讓他走。
對于狗的主人是游重這件事始料未及,然而沒了林和西做擋箭牌,寧南不敢明目張膽地惹周煊不快,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忍氣吞聲地将狗還給對方。
阿拉斯加認識周煊和楊卷,乖乖跟着兩人走了。
周煊拿出手機給游重打電話,卻沒有人接。他索性讓楊卷先把狗帶回宿舍裏。
看到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游重剛從泳池裏上來。
下去游泳以前,手機被他順手扔在泳池旁的躺椅裏。早上打開的靜音模式忘了關掉,直接導致他錯過了林和西和周煊的電話。
路過躺椅時,餘光掃見椅子裏手機上不停閃爍的呼吸燈,他彎腰拿起手機解鎖打開。
署名為周煊的未接來電只有一個,林和西打來的電話有近十個。
掠過上方周煊的名字,猜到林和西打來電話大概是因為狗的事情,游重率先回撥給林和西。
耳朵裏卻傳來對方手機已經關機的提示音,游重忍不住擰了擰眉。
他挂掉電話,轉而打給周煊。
周煊的手機倒是沒有關機,電話接通以後,對方說的話卻有些沒頭沒尾:“寧南是怎麽回事?”
游重反問:“什麽怎麽回事?”
周煊輕啧一聲,“你的狗被寧南牽走了,你不知道嗎?”
游重不明所以地皺眉,“你确定那是我的狗?”
“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周煊口吻好笑,“它脖子上挂的狗牌還是你去年買的那塊。”
聽聞對方這樣說,再結合來自林和西的那些未接來電,零零碎碎的細節拼湊在一起,整件事逐漸清晰明了起來。
游重問:“狗在誰那裏?”
周煊道:“被楊卷帶回宿舍裏了。”
游重頓了頓,又要開口說什麽。話已經到嘴邊,卻像是猛然想起什麽來般,他嗓音微沉:“林和西呢?”
“林和西?”不明所以的人成了周煊,“什麽林和西?我說的是寧南。”
游重眉頭皺得更緊,“你沒聯系他?”
像是聽到什麽可笑的事情,周煊直接笑出聲來,“我沒事聯系他幹嘛?再說了,我也沒他聯系方式啊。”
回答他的是游重挂掉的電話。
周煊滿臉問號地看向通話結束的手機屏幕。
游重又打電話給楊卷,後者正和趙渡在宿舍裏商量,要給阿拉斯加準備什麽食物比較合适。
見到手機上游重打進來的電話,他如釋重負般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游重在電話那頭問:“你找過林和西沒有?”
楊卷同樣茫然,“沒有啊。”
游重又向他确認一遍:“狗找到以後,你們沒有聯系過林和西?”
楊卷極其認真地答:“沒有。”
游重頓了頓,然後問:“你們是在哪裏見到寧南和飯團的?”
耳中伴随對方話音落下的,似乎還有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和鑰匙碰撞的清脆聲響。楊卷愣了愣,如實報出具體方位來。
接着就是開關門的重重聲音,挂斷電話前,游重最後開口叮囑:“你們先看着狗,我晚點再來宿舍帶它走。”
楊卷下意識地點頭。
片刻之後,才從手機屏幕上擡頭,茫然看向自己面前的趙渡,“不對啊,周煊不是說他明天才回學校嗎?”
游重從家裏開車回學校,中途第二次打電話給林和西,對方的手機還是關機狀态。
手機處在關機狀态,說明手機的主人還沒有回家。但抱着對方找不到狗就會先回家的想法,游重還是先回了一趟城南小區。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此時此刻,他倒希望林和西不要傻到還在學校裏找。
畢竟在他面前,對方向來是半點虧都不肯吃,還總是想方設法地占他口頭上的便宜。
然而事與願違,林和西住的地方從樓外看沒有亮燈,敲門亦是無人回應。
對方果然還沒有回來。
他心中情緒愈發複雜難辨,轉身下樓回學校,開車沿楊卷口中的地點一路找過去。
人最後是在路邊撿到的。
像是疲累至極,對方垂眸慢慢走在路邊,昏黃輕薄的燈光沉默地投落下來,卻照不清他面上神色。
游重坐在馬路對面的車裏,心中莫名緊了緊。
這樣的感覺清晰而陌生,卻轉瞬即逝。并未太過放在心上,游重開門下車,橫穿過空曠寂靜的馬路,無聲無息地從身後拽住他的手腕。
林和西下意識地想要掙開,卻沒能成功。
仿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他慢慢轉身擡起頭來。
借着頭頂的路燈,游重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漂亮的眉眼有氣無力地下耷,原本明亮而圓潤的瞳孔裏被疲憊塞滿,長時間缺水的嘴唇已經幹到起皮,甚至有要裂開的跡象。額邊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軟軟地貼在額頭上,豆粒大小的汗珠仍在順着鬓角往下流,臉頰上還有不知道在哪裏蹭上的髒灰。
整個人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目光捕捉到游重的那一刻,他明顯愣了愣,而後下意識地開口:“狗——”
心底仿佛有柔軟的地方承受不住重力塌陷。
“狗沒事。”游重驟然出聲打斷他,溫暖幹燥的指尖摸上他的臉,替他擦幹淨臉頰上的灰痕,輕緩低沉的嗓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安撫意味。
游重道:“放心,狗已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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