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偏殿內,秦楓一動不動抱着蕭可,她的背部柔柔膩膩,像摸着一塊玉石。于是,身子發僵,臉上發熱,直着胳膊從地上撈起衫子,飛速裹在她的身上,驀地,從雙臂間瞥到傲然的成熟,愣怔一下,忙把頭臉轉了過去。
趁皇後相送焉耆女王之際,李治一頭紮進來,秦楓居然還摟着她,怒道:“你給朕退下。”
秦楓本來想龇眉愣眼的,但人家畢竟是皇帝,也不行禮,‘哼’一聲去了。
“這混賬真是不知禮數。”李治向王伏勝抱怨,無奈人家是皇後的親戚,接過內侍遞來的披風,将蕭可裹了個嚴嚴實實,“別怕,那哈哈公主已經走了。”
蕭可讓朵哈吓得不輕,至今驚魂未定,十三年不見,她還是那個脾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說了很多,但很多弄不懂。
她的眼眸中掠過一絲迷惘,讓人憐惜,讓人沉醉,十六年了,她的容顏一如當初,總想投入她的懷中,被她寵溺的抱着。“依朕看,你這尚宮也別做了,正正經經做朕的妃子不好嗎?你知道朕喜歡你,從小就喜歡。”
蕭可只在意朵哈,對他視而不見。
李治一再訴說,“從前,是有人攔着我們,每每從中作梗,現在朕大權在握,再不會聽國舅的擺布了,朕是天子,定能護你周全。你看以前的楊氏,她本是巢剌王妃,後被納入宮中,父皇對她珍愛有加,朕必不會負你。”
負不負的,蕭可毫不在意,面無表情道:“我覺得尚宮一職挺好。”
“你是不是愛上秦楓了?”這才是最擔心的,秦楓又怎能比肩,懇求道:“姐姐,你答應了好不好?朕會一心一意待你,朕給三哥追複爵位,平反昭雪,立廟四時以祭,特赦曦彥他們回長安,讓他們襲承爵位。”
蕭可一本正經道:“這本來就是你答應過的,在你威脅我的時候。”
李治詞窮,看來是尋不出理由讓她應承,“你這個尚宮是白做了,沒看到朝局已經變了嗎?諸遂良、韓援、來濟等人均被朕趕出了長安,只剩一個光禿禿的國舅,他再也奈何不了朕,李義府、許敬宗現在身居高位,只要朕一句話……。”
蕭可擡頭看着他,赤金冠散出的光芒直刺她的眼睛,“說吧!你知道我沒有還手的能力。”
懇求不成,惱羞成怒,“你怎麽油鹽不進,光明正大你不肯,偏要……。”
每每讓她弄得不痛快,這次又是拂袖而去。
豔陽的餘晖透過窗棂,染遍整座偏殿,極目眺望,洛河之水泛起粼粼金光,似一條玉帶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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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一番沖突,蕭可怎麽也想不通,兩地相距七千餘裏,她為何突然出現?不僅如此,她還帶了整整十車的零陵香回去?反正是想不通,且那女王來匆匆,去匆匆,就似一顆小石投湖,只泛起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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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夏如花,武成殿外,豔陽高照。
許敬宗、李義府與新進為侍中的辛茂将同行,三人皆是朝中新貴,當朝宰輔。
“許閣老留步。”蕭可抱着一疊文宗立于廊下,等了幾日才遇到他,便把慕容天峰交于她的書信奉上,“這是馮子游從潘州寄來的書信,并附有閣老之女許夫人親筆所寫的家信,閣老就拆開一觀吧!”
許敬宗頓感意外,今時今日已位極人臣,只有這一樁心事未了,“老夫當日就是那麽一說,難為尚宮惦記着,哎!人老了,未免啰裏啰嗦,尚宮真是有心人,老夫在這裏謝過了。”
“許閣老客氣了,一家人本就血濃于水,父女和好如初原在情理之中。”
既然許敬宗提出要她幫忙,蕭可不能坐視不理,這位許閣老不比當初,現在一言九鼎,以後用得着他,必不會推诿。反正慕容天峰與馮子游沾親帶故,關系甚好,一向有書信往來,且許敬宗今非昔比,馮家自然要同他重敘翁婿之情,可謂一拍即合。
許敬宗得了女兒來信,自是喜上眉間,顧不得與李義府、辛茂将二人打招呼,乘興而去。剩下這兩個,蕭可對李義府很熟,辛茂将也不算陌生,他算是許敬宗的心腹,仍兼任大理寺卿,當年真假王妃一案就是由他主審的,現在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說話,全是他的功勞。
“兩位不嫌熱嗎?還在這裏站着,恕我不奉陪了。”
“尚宮留步。”李義府言笑晏晏,“我們正要去武成殿晉見皇後呢!是否可以同行?”
“好啊!”蕭可轉身,徐徐而行,現今的頭條,莫非是程名振、薛仁貴征戰高麗,褚遂良凄凄慘慘的死在了愛州,同生榮死哀的鄂國公尉遲敬德是無法相提并論了。
一行三人來到武成德,皇後伏案弄墨,李義府上前奏道:“今日有一件小事兒,義府不知該如何處置,特來請示皇後?高麗戰事再起,天下富商欲捐獻助軍,臣有一份名單,還請皇後過目,是否要褒獎這些人,加官進爵?”
皇後深知李義府的心思,自出任中書令以來,便貪冒無厭,賣官鬻獄,其門如市,名冊所載諸人,恐怕不是什麽天下富商,不過是他收了巨額賄賂要破格提拔的人,畢竟他是第一個站出來擁戴廢王立武的大臣,且長孫無忌仍未鏟除,用人之際,不與他計較罷了。當然,也不會同他計較。
“你就看着辦吧!一點兒小事何需來問本宮。”皇後随便将名冊遞給蕭可,“尚宮也瞧瞧,所列之人俱是我大唐富甲一方的商賈。”
蕭可瞅着那名冊,足足有百十來號人,這李義府的膽子也太大了,在皇後面前光明正大的賣官鬻爵,驀然記起一件舊事,的确有個富商曾經向她一諾千金,“怎麽沒有彭志筠?李相公不曉得他嗎?安州人,江準間的巨富,當年他信誓旦旦的承諾,一旦再有戰事,必會捐獻助軍,看來是光說不練呀!”
“彭志筠是何人?”李義府一頭霧水,名冊上頭的确都是假富商,難道她弄個了真富商出來。
蕭可笑道:“李相公有所不知,江淮間有句傳言‘貴如郝許,富如田彭’,‘彭’自然是指彭志筠,可謂富可敵國。”
李義府眼珠子一轉,又有油水可撈了,剛請了個道士望氣,說是府邸有獄氣,多納金銀才能鎮住,可要好好榨一榨這個彭志筠,“尚宮所言極是,既然他有言在先,捐獻助軍是免不了,不如封個六品的奉儀郎,褒獎以告示天下。”
皇後就覺得好笑,這兩個在那裏一唱一和,均是一肚子的壞水兒,一個賣官鬻爵,一個睚眦必報。
回到住處,已是夜幕降臨,英華已經用過了晚飯,便領着他在院子裏玩耍,捉蝈蝈、捕螢火蟲,忙得不亦樂乎。更兼着今日報複了舊怨,也算了一樁心結,昔年整不了彭志筠,終究把他送到笑中刀李義府的手上,且對李貓兒的手段一向放心。
“阿娘,你怎麽了?怎麽不玩兒了?”英華已經五歲了,小腦袋上紮着兩個蒲桃小髻,穿着青布袍子,一雙眼睛清亮亮的,十分可愛。
蕭可放下心事,給兒子整理着衣衫,兩只小手上全是泥巴,“今天不玩兒了,回去睡覺好不好?小臉、小手上都是泥,像個泥娃娃似的。”
“阿娘,我不是泥捏的,秦叔叔送的他們才是。”英華指着擺上窗臺上陶泥娃娃,便随母親洗臉、洗手去了,之後自己脫了外袍爬在榻上,又把《千字文》展開,默默念誦着。
蕭可給他松了蒲桃小髻,撫着細密而柔軟的發絲,滿是愛憐,自始至終,她都不曾把兒子送到宮教博士那裏讀書,《千字文》也是她親自所授,且英華的身世極為隐密,盡量避免與外人接觸過多。
念了一陣書,英華不安分了,“阿娘,秦叔叔為什麽不來看我?”
看來,兒子很喜歡秦楓,蕭可笑道:“秦叔叔是當差拿俸祿的,怎能天天陪你玩耍。”
“要是哥哥在這裏就好了,就能陪我玩兒。”英華擡頭冥想,有個哥哥該是怎樣的?又扯着母親的衣袖,“阿娘,你老是不讓我問,你總說耶耶去了很遠的地方,他什麽時候回來呀?”
“那地方很遠,一時半刻怎能走回來。”蕭可一如淺笑着,兒子現在年幼,長大了如何瞞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跟哥哥一起回來。”
英華終于放了心,偏着小腦袋道:“明日去外頭玩兒好不好?外頭多好呀!有好多的人,還有山、湖、橋、馬、房屋,還有天上的鳥兒,許多的馬車。”
“等英華長大了,就可以去外面玩耍,你現在還小,阿娘不放心。”蕭可何嘗不想帶兒子出去玩耍,只是境遇不允許罷了。
英華剛剛睡着,眉兒便過來傳話,說是內侍監王伏勝來了,要見她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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