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慕府(一)
自從來到這裏,在床上也躺了大半天了。初雪聞到桌上飄來的飯菜香,便決定起床。鏡中的人,身量不足,卻也看得出是個極标致的人兒,一身粉色的裙衫,不盈一握的腰身,看上去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氣質。秋菊卻是不敢擡頭去看的,眼前的主子,自從醒來後,就跟換了個人一般,眉目不動,卻威嚴逼人,絕不是眼睛看到的這般柔弱。
她有些不能理解,連禦醫都說了活不過來的人,不但活過來了,似乎活得更好了,若不是自己親眼見着,只怕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被人換過了。
看到秋菊将首飾盒子都搬出來,正要一件件往外擺,初雪卻擡了擡手,止住了她。拈起眼前的首飾,一件件看過,貴重奢華,卻不是她喜歡的。初雪扒拉了一遍,方才揀了一對碧玉掐金絲的蝴蝶蘭。看到那蝴蝶蘭中的一點紫色,心頭一驚,忙地擡手去摸胸口。感覺到手下的異樣,初雪忙不疊地從衣領下拉出來。那是一塊紫色的晶石,呈血滴狀,紫色裏面包裹着血一樣的暗紅色,透着詭異,用一根金銀色交叉的鏈子挂着,格外精致。
這塊紫色晶石自小就挂在自己脖子上,聽媽媽說是滿月的時候,一位得道高僧送的,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這些話曾經聽不懂,也覺得不可信,可在爆炸的瞬間,感覺到要魂飛魄散的時候,是這塊晶石散發出了一團光芒,包裹住了自己,來到這異世。不離不棄之情,分外珍重。
初雪将它取下來,指點着秋菊将前面的頭發分開兩邊挽起,用那蝴蝶蘭別住,将這晶石作為抹額挂上,紫色瑩玉,泛着淡紫色的光芒,整張臉如流光華月,靈動秀美,妙不可言。
秋菊心頭一動,正要問這紫色玉石是從哪裏來的,卻又想到只怕是皇太後賜的,猶豫間便被人打斷了。
“老奴給郡主請安,郡主福壽安康!”人未至,語先聞,聲音還大。
初雪皺了皺眉,坐着沒有動。秋菊在一旁低語道:“郡主,是老太太身邊的華嬷嬷。”她生怕郡主把老太太身邊的人得罪了,老太太在府中是說一不二的人,即便是将軍也不敢違逆。
初雪自然知道來人是誰,擡了擡眼,那人已經到了跟前,四五十二歲的年紀,穿金戴銀,堆着滿臉的笑,湊上前來,“啧啧啧,怪道老太太和将軍這般惦記,大姐兒出落得這般好了,這身子骨可是好些了?”後面一句話問的是秋菊。
“好些了。”秋菊斟酌着話,邊說邊看着初雪。
初雪扶着梳妝臺面站起來,“嬷嬷前來,可是有事?”邊說邊走到飯桌邊坐下,正要拿起筷子,卻被一只戴了三個金玉扳指的手按住了。
“嘻嘻,郡主,可不是來請您的麽?……”話說了一半,她嗖地收回手,藏到背後,似乎一個來不及,這只手就不保一般。方才的氣息,還真是吓到她了,活了四五十歲的年紀,又是在這樣的人家,什麽樣的世面沒見過,可方才,一個不足十二歲的小丫頭,初雪眼角只一個餘光,竟然讓她有種血濺當場的感覺。
“郡主!”這老嬷嬷,重新調整了一下情緒,恭謹謙卑一分不少,低眉垂目道:“将軍回府了,老太太今日也從莊子上回來了,前面擺下了宴席,請郡主移步過去用膳。”她面上的禮一分不少,心裏卻是泛着嘀咕,不過是半年不見,又聽說不好了的人,怎麽如今不但好了,還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初雪将手邊的筷子往前推了推,淡笑了一下,今世的家人,也的确需要見面,便道:“有勞嬷嬷了,那就去吧!”說完,起身理了理并無褶皺的裙子,擡步走在前頭。
身後,華嬷嬷不停地用眼睛擠兌秋菊,她始終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從小跟着皇太後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性子軟弱,自卑自憐的小姑娘。秋菊眨巴兩下眼,只當做沒有看明白她的意思,緊走兩步,跟在初雪後面三步遠的距離。
慕寒手握重兵,權勢熏天,這府邸自然是面積極廣,氣勢恢宏。從雪苑出來,穿過門前的紫竹林,便上了抄手游廊,繞過幾處庭院,便到了前院。宴席擺在西花廳,初雪到的時候,人都到齊了。主位上坐着的是慕寒,四十左右的年紀,容長臉,書生模樣,但一身醬色袍服,馳騁疆場多年,周身自有一股威嚴。左側坐着老太太,很是富态,看似慈眉善目,初雪卻還是捕捉到了她眼光中的那一絲銳利。老太太是沒落貴族的小姐,年輕守寡,一個人操持家事,将兒子拉扯大,又求得功名利祿,多年煎熬,其心性,又豈會簡單?當年慕寒從皇家靈武學院畢業,一身星空劍師鬥氣,三年做到了參将。鳴鳳長公主下嫁,老太太便不樂意,生怕慕家掙來的榮耀被皇室的光芒給遮掩住了。三次親自請辭,理由是寒門小戶,不配尚公主。那時候,皇太後還是皇後,惜才,又看重慕寒武将的身份,才沒有計較。鳴鳳進門後,又一直沒有身孕,老太太暗中塞了不少通房丫頭過來,好在慕寒顧念皇家顏面,又是新舊皇權交替期間,忙得腳不點地,才沒有做下讓鳴鳳難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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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慕寒自然少不了擁立的功勞。鳴鳳自幼是嫡公主,不屑于後院之争,皇家公主,更不會去刻意與一位鄉野老太太修好關系。老太太也就沒把這個公主媳婦放在心上,所出的手段不過是那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将娘家的侄女接到府中,說是要在京城裏尋戶好人家嫁了,卻背着鳴鳳送到了慕寒的床上,一舉得子。而,彼時,鳴鳳懷上初雪已是三月有餘。夫妻反目成仇,不過一夕之間的事。女人的一生,局限于狹小的後院,床/第之間便如戰場,一旦失利,便是全盤皆輸。高傲如鳴鳳,又豈會降低了身段去與那上不了臺面的丫頭乘風吃醋,明争暗鬥。
初雪不到三個月的時候,鳴鳳便因病去世。至于是什麽病,從頭到尾皇室和慕家都沒有對外說過,知道的人也是極少。也是在那個時候,二夫人,老太太的侄女薛佩環生下了一子,次年又得一女,奠定了在慕府的地位。
這些,都是留在這具身體裏的記憶,初雪卻以為,皇家的事,侯門深戶,恐怕,沒有這麽簡單。
------題外話------
每日一更,希望大家能夠喜歡啊!
說真的,有些緊張,怕又是白寫,沒人看。
朋友告訴我,雖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這年頭,還得靠吆喝,可真心來說,這一招,我學也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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