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打成豬頭

姜芸的注意力卻落在黑貓身上,它後肢有些不靈活,倒像是受傷的樣子。

她心頭一緊,趕緊過去将它抱起來檢查一下。它後爪受了一點皮外傷,被扯掉一小撮毛,好在沒流血,再檢查一下骨頭也沒事。

黑貓喵嗚一聲,輕輕舔了舔她的掌心,姜芸便将靈泉沁出一層慢慢地喂它。

那邊張愛英已經氣得沖上去狂扇宋二嬸的嘴巴子,憋了這些天終于抓到罪魁禍首,她自然要打個痛快才能消除內心的陰影和憤懑。

沒人攔她。

姜芸看宋書記和大隊長也過來了,他們太着急披着棉襖趿拉着棉鞋就跑出來。

她就把事情簡單講了一下,“還是問錢開花吧。”

那邊被張愛英狂扇的宋二嬸突然就大喊,“救命啊,有鬼啊——”

張愛英一腳将她踹翻在地,呸了一聲,“有鬼,就是你搗鬼!你這個毒婦!為了背後捅刀子,拿大隊的口糧毀人,我呸!”

宋二嬸卻揮舞着手臂胡亂喊着什麽有個一丈高的男人,披着黑鬥篷,雪白雪白的臉,黢黑黢黑的眼,血紅血紅的嘴,一口就把她男人的頭給咬掉了!

實際當時黑咕隆咚的她也沒看清什麽,隐約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周圍飄着一層像衣服又像黑霧似的東西,然後……然後怎麽了?

好像那怪物咬掉了她男人的頭?風一吹,那怪物就不見了,那只黑貓又追着她狂撓!

對,貓!

她滾在地上,胡亂地扭頭去找那只黑貓。

大隊長罵道:“行啦,別他娘的扯淡!”

宋長順和兩個巡邏員也發現了昏倒在路邊的宋長智,在他腦袋邊上還有塊帶血跡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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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宋長順判斷,“這是幹了壞事心虛,跑的時候被絆倒磕在石頭上,真是活該!”

那邊宋二嬸被吓得一個勁地說有鬼,她哆哆嗦嗦地指着姜芸懷裏的黑貓,“它、它……”

黑貓趴在姜芸懷裏,喝飽了靈泉之後身上的傷已經痊愈,它一雙豎瞳冷幽幽地瞪着她,呲了呲牙,吓得宋二嬸又是一哆嗦。

張愛英揮了揮鞋底,罵道:“你們往育苗室扔一堆耗子想啃種子,惡毒的壞分子!今兒要不是組長帶着貓大王過來,那幾盆種子又得被糟蹋!你這個黑心肝的壞分子,我打死你!”

她又要上去扇宋二嬸,卻被巡邏員給拉住。

宋二嬸一個勁地說那貓是個妖怪,卻沒人信她。

雖然大家都喜歡講個傳說故事什麽的,也喜歡說什麽狐貍精、貓妖、畫皮,可那都知道是故事,誰要指着眼前一只貓說這是個妖怪,只會被嘲笑神經病。

為了證明那貓真的是妖怪,是個丈二高有着血盆大口的妖怪,宋二嬸先把自己和男人放老鼠的罪證給錘了。

他們如何爬牆,如何被貓撓了,然後如何被追,如何用鐵籠子打了它,它又怎麽一下子變成個高大的黑影咬她男人……

這時候宋長智醒過來,捂着頭喊道:“不、不是我們,是一個賊。我們……我們起夜看到個賊,就、就去追,被、被打了……”

宋二嬸猛地回過神來!

她胡說什麽,她真是吓傻了竟然自己承認放老鼠?

她被扇得腦殼疼得厲害,腦子裏嗡嗡的又覺得當真是有個賊,自己眼花了。她慌忙跟着男人改口,“不、不是我們啊,我們真的冤枉啊——”

宋書記看白癡一樣看着兩口子。

那邊姜芸抱着黑貓帶人尋摸一圈,找到丢在角落的鐵籠子。

負責巡邏的立刻提起馬燈照了照,在籠子的夾縫裏找到一些老鼠的毛,甚至還有宋二嬸衣服上的纖維。那是被黑貓撓了後背,從牆上跌下去的時候刮到的。

宋長順臉拉得老長,把兩個鐵籠子丢給他們,“要不要全村比比這是誰家的籠子?”

村裏沒秘密,誰家養幾只兔子,幾個籠子,大家都有數。宋二嬸若說不是他們的,那要把家裏原有的拿出來才行。

兩口子頓時啞口無言。

宋二嬸的兒女和媳婦們跑出來,結果看到這一幕兒媳婦先扭頭跑了,幾個兒女卻被社員們堵住罵個不停。

他們非常憤怒,“太壞了!毀了種子咱們怎麽分口糧?這是要餓死咱們?”

宋書記日常笑眯眯,可真遇到事情他也是個狠的,“把他們一家子關到大隊去,等天亮開會讨論怎麽處置!”

這年代只要不是造反和謀殺案,基本都是大隊自己處理,大隊處理不了才上交公社或者縣裏的。

有人蓄意破壞生産隊的種子,就是破壞大生産,破壞繳納公糧,與人民為敵!與人民政府為敵!

決不能輕饒!

宋二嬸一家子見宋書記那麽冷酷的樣子,頓時吓懵了。

她慌亂地在人群裏尋找宋婆子和宋占強的身影,想讓他們幫自己說說話,他們在省裏有關系,說句話宋書記還是給面子的。

可她轉了一圈也沒看到宋婆子和宋占強的影子。

社員們群情激奮,等什麽天亮啊,這會兒估摸得有三點,再過會兒天就亮了。

他們紛紛喊着要處置壞分子!

正好福爺爺也得了信過來,宋書記、大隊長跟他一合計,一行人就回公室裏處理這事兒。

宋二嬸雖然有歪心眼子,卻也不是多硬氣和厲害的人物,見宋長順拉着陰沉的臉把手腕粗的棍子往地上狠狠地一杵,吓得她乖乖招供。

上一次她提前把席地瓜的炕給捅漏了,一燒火就把地瓜給熏烤壞,晚上她再去用開水潑一遍,自然能把地瓜苗燙個半死。這一次張愛英睡在育苗室,她不敢進去,就想了個抓耗子啃種子的辦法。

幹部們氣得渾身哆嗦,真是沒見過這樣又蠢又壞的。

宋長順厲聲問她還有沒有別的同謀。

宋二嬸哆嗦了一下,眼睛往人堆裏瞟了一眼,就看到宋婆子正努力往門口鑽呢。她捂着被打得紫腫的臉,口齒不清地喊:“木,沒有同謀,家裏孩子們就幫着抓耗子,都不知道我要幹啥。”

宋長順氣道:“為了當組長就幹這樣的壞事,沒什麽好說的,給他倆送去勞改!”

宋二嬸看到姜芸抱着那只邪惡的黑貓悠閑地站在那裏,立刻喊道:“我不是為了當組長,我是看不慣姜芸那浪蹄子當組長。她憑啥啊,她一個離婚沒人要……”

“啪”,旁邊的張愛英又狠狠甩了她一個嘴巴子,“你個下三濫的玩意兒!你不是為了當組長,你就是黑心肝故意和勞動人民過不去!”

張愛英現在全心全意地把姜芸當恩人,誰罵姜芸就是和她過不去。

宋二嬸又開始掙紮着喊冤枉,說自己不是和人民為敵,自己就是看不慣王翠花和張愛英、看不慣姜芸。

她現在想明白了,她不能承認為了當組長破壞種苗,更不能被扣上和人民為敵的大帽子。

她必須咬定是私人恩怨,就是和王翠花、張愛英、姜芸的矛盾,是為了宋婆子出頭!

這樣宋婆子惦記她的好也得想辦法給她說情,宋占剛原說這兩天要回來的,等他回來幫她說說情就沒事了。

不過只要她一說姜芸的壞話,想說姜芸和鄭知青眉來眼去不清不楚的,張愛英就狠扇她嘴巴子,給她扯下好幾把頭發,扇得臉都腫成豬頭,而宋書記等人都沒有制止。

宋婆子倒是想阻止想救她,可惜男人不摻和只有女人沖在前面的時候她還真不是張愛英的對手,因為王翠花也來了。

王翠花抄着門栓子來的。

之前大兒媳婦被人陷害毀了地瓜苗,她就氣得胸口疼,幸虧姜芸攬過去把秧苗救活了。

這會兒宋二嬸又來放老鼠啃花生種子,想再次陷害姜芸和自己大兒媳婦,王翠花根本忍不住,抄着門闩就抽了宋二嬸和她男人好幾下。

王翠花都沒解氣呢,看宋婆子居然還想救宋二嬸、污蔑姜芸,她攢着門闩就朝宋婆子大步沖過去。

宋婆子看她兇神惡煞的,吓得立刻躲在男人們後面,卻還是被王翠花蹲下一門闩敲在腳踝上。

得,一門闩直接給宋婆子敲得龇牙咧嘴罵罵咧咧瘸噠瘸噠地回去了。”

現在還忙着春種呢,也沒那麽多時間開全體社員大會,只能召集村幹部、先進社員一起讨論處置辦法,拿出結果以後大喇叭全大隊廣播即可。

宋長順堅持要公社審判然後送去勞改農場。

宋書記:“去勞改農場幹什麽?”

宋長順:“勞動啊!”

宋書記:“去給人家勞動?幹嘛不讓她在村裏勞動?”

大隊長也想到了,宋二嬸雖然意圖破壞種苗,對紅豐大隊來說罪大惡極。

可送到公社讓不相幹的人審判,他們就會考慮很多,其一她的破壞有沒有造成巨大損失。

現在看來,地瓜秧苗救回來,花生種子也沒被糟蹋,那就是沒造成重大損失。

其二看她什麽目的,是真的要與政府和人民為敵,還是其他的。

宋二嬸堅持自己出于私人恩怨報複,并不敢與政府和人民為敵。

這兩條被公社綜合考慮的話,宋二嬸頂多給姜芸和張愛英道歉,然後在大隊接受批評教育,并不需要去勞改。

更何況還有宋婆子大兒子的面子呢,大兒子在縣裏工作,和公社幹部們很熟,這點面子還是會賣的。

總結一下,還是把宋二嬸留在村裏才能接受最大的懲罰呢。

他們看福爺爺。

福爺爺:“這婆娘忒惡毒,嘴也臭。她想害姜芸身敗名裂成為大隊的罪人,然後趁機抹黑污蔑,要是饒了她,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福爺爺活了這快六十歲,什麽人沒見過?

宋二嬸當衆喊姜芸和鄭畢臣怎麽的,不就是想敗壞她名聲?還想欺負她孤兒寡母沒靠山呢?

他不允許!

宋書記又問姜芸,“姜芸,你有什麽意見?”

姜芸懷裏抱着黑貓,一下下地撫摸着,輕蔑地瞥了宋二嬸一眼,“我只有一點要說,不管誰和誰有什麽恩怨,都不應該拿咱們大家夥兒的命根子來撕扯,應該警戒每個人。”

這要是都跟宋二嬸學,有人看不慣另一個,在收糧食的時候放把火,那豈不是要命了?

必須嚴懲!

姜芸雖然沒直接說如何嚴懲宋二嬸,卻也加深了大家對宋二嬸的厭惡和憤怒。

事關大家夥兒的口糧,讓大家夥兒一起罵,這是最解恨的。從此以後,宋二嬸一家在村裏的名聲那就臭到家了,再說什麽也沒人聽她的。

大家夥兒都同意。

姜芸記挂小哥倆就先告辭回家,等天亮聽大喇叭就知道處置結果。

路上社員們紛紛跟她道謝,都說幸虧姜芸和黑貓王機靈才拯救了那幾大盆花生種子。

姜芸抱着黑貓回家,進屋點燈,小哥倆還睡得噴香呢。他們年紀小睡眠深,打雷下雨都不會醒,更別說這點事兒了。

姜芸倒水洗手洗臉,她擦臉的時候看到黑貓在那裏涮爪子,不禁笑起來,蹲下幫它洗爪爪,又用靈泉水給它洗臉。

“還疼嗎?”她把黑貓放在燈下讓它躺着,檢查一下它的傷勢。

黑貓卻骨碌一下翻過來趴着不肯躺下,只是把受傷的後爪爪放在她手裏。

姜芸看過,它後爪爪已經沒事,但是不保證身上沒有別的傷。尤其它的肚子,沒有骨頭保護格外柔軟,要是被踹一腳很容易傷了內髒。

姜芸将它翻過來摁住,黑貓只掙紮了兩下便癱在炕上,一副認命的樣子随她擺弄。

姜芸把它全身上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見沒有別的傷才放心。

現在約莫四點,她就上炕吹燈再睡一會兒。

她剛躺下,黑貓便踱到她身邊趴下,毛茸茸的腦袋乖巧地放在她枕邊。

姜芸翻了個身摟住它,聞到它身上一股很獨特的氣息,淡淡的像草木清香,仔細分辨卻又不真切,但是很好聞。

她嘟囔道:“睡吧,天亮還得接受崽崽們的彩虹屁呢。”

天亮,小哥倆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姜芸還在睡,黑貓安靜地窩在她頭邊,腦袋貼着她的臉,她的手放在貓的脊背上。

黑貓柔軟水滑的毛發,一看就知道很好摸!

小河也想摸,他更想摟着黑貓睡覺。

但是它從來都不肯!

小河剛要說話,小海豎起食指示意他噤聲。

小河會意:“娘一天天上工太累了,讓她多睡一會兒。”

小海點點頭,他和小河輕手輕腳地穿衣服,然後兩人下地去堂屋小聲說話。

小海:“以後咱們要學做飯了。”

小河:“咱們不是會嗎?”

小海:“就燒火熱飯不算,得會做所有的。”

小河:“成!”

小海:“咱們還得學着賺錢。”

小河:“對,咱倆是男人,得賺錢養家,可不能跟宋占剛似的!”

小海臉色一沉,“別提他,膈應人!”

小河就嘿嘿笑。

這時候姜芸醒來,她睜開眼就對上黑貓那雙琉璃眼,晶瑩剔透,閃動着溫柔而深沉的光芒。

她笑了笑,把臉埋在它身上蹭,“哇,真軟乎啊!”

小河聽見她的動靜,激動地跳上炕,“我,還有我,給我也蹭蹭。”

他撲過去要抱着黑貓吸個夠,它卻敏捷地躍到姜芸另一邊去。

小河:“…………”你是有多不想讓我吸!

姜芸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還帶着點睡意,她抱住小河揉了揉腦袋,“小河崽崽和貓崽崽一樣好蹭哦~~”

她又朝小海招手,“小海崽崽,快來給娘蹭蹭。”

小海歡喜地一個猛子撲上炕,一頭紮進姜芸的懷裏,小河也撲到了黑貓,把頭埋在它的背上一頓猛吸。

姜芸笑着:“哈哈哈,有三個崽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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