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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樂元這說完之後，也不給在場人有所反應的機會，甩袖而出，走的無比潇灑。留下那一群圍觀者面面相觑，半天也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含霄子身體上的氣息還是以前的樣子，況且就算是修為散盡，這人終歸也是個修道者。他周身流轉剩下的那絲絲縷縷的餘氣，同樣可以證明，就算他這言論和以往相差再怎麽巨大，也終究是改變不了這人就是本人的事實。

可就是如此，才更讓人吃驚了啊。

那方才想顧樂元搭話的女修身體僵直茫然的站在原地，直到之前就同她一桌的同伴上前來扯了扯她衣袖，這姑娘才終于像是回魂兒了一般，渾身一個激靈，朝拉她的那人低語道：“師兄，前輩他……怎麽突然這樣？”

“誰知道呢。”那被他喚了師兄的青年擰了擰眉，喉結上下滾了兩次，為了不再給他打擊過大的師妹心頭添霜，他終還是将後半句話吞回了肚中——

說不定，含霄子當真是遭報應之後徹悟了呢。

那師兄妹兩人相攜離開之後，這邊兒仍然站在桌邊兒的大師兄也終于是有了動作。

他那雙越瞪越大的眼睛裏怒火步步加深，最後只聽“哐”的一聲巨響，他憤懑至極的一拳砸在桌上，像是要咬碎了含霄子一般，他用力的咬着牙關，也跟着那師兄妹二人，轉身快步離開了酒樓。

他是被九靈山現任掌門派來拉含霄子回去的。

雖說他也不知道掌門為什麽要對這麽個驢脾氣的廢物上心，但這終歸是個任務，不管想是不想，也都該完成才是。

可問題是含霄子現在這态度，那根本不像是要合作的啊……

大師兄撓撓頭。

若說是以前，這人占着什麽“修真界最有天賦之人”、“修真界最努力之人”之類的稱號，不把他放在眼裏也就罷了。

可現在他修為盡失，如不是因為掌門特意交代，他剛剛就能一指頭摁死這人。

廢物到這般模樣，真不知道在傲些什麽。

他果然很讨厭這個處處壓他一籌，就算跌落谷底，也還能讓他氣悶的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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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論這邊兒在大師兄和女修走了之後，酒樓裏衆人叽叽喳喳讨論出了什麽結果。

單說那邊兒早就一起離開的顧樂元二人，這走了幾步，風淩天便開口問道：“這般就成了？”

“那肯定不成。”

顧樂元搖頭：“不過這倒算是個開始了。對魔界有想法的絕對不止這一家，今天我和這個腦殘的對話在大多數人看來，那只是新仇舊怨疊在一起的互嗆而已，那些觀望局勢的老狐貍怕也不會相信太多。”

風淩天心領神會：“所以這些天，還會有別人來繼續試探對嗎？”

“正是如此。”顧樂元應道：“不過咱們也沒必要再留這城裏，收拾收拾，再玩兒上一天左右，就可以再去別地兒看看，也免的讓人起疑了。”

對于這個提議，魔尊大人其實是不大樂意。

倒不是說他還想在這地界兒溜達一陣兒，而是現在離白沽所說的期限沒剩下幾天，若是再到處亂跑，他擔心會傷了他心上人的魂魄。

然事已至此，半途而廢他是可以接受，但顧樂元那邊兒，怕是也不會樂意就是了。

魔尊大人想着，那話在嘴裏倒騰了幾圈，在吐出口時，也終只剩下了一聲輕輕的“嗯”來，算作回應。

希望那些所謂的“正派人士”，能比他們所想的更沉不住氣一點兒。

風淩天默默想着，也是第一次如此期待，和那群在他心中被歸為“垃圾”的道修見面。

也不知是上天聽到了風淩天的願望，還是這些“正派人士”真的實在是等不及了。

總之這第二天一早，還沒等兩人讨論一下當日的行程，那房間的木門就被人從外敲了兩下。

随之小二的聲音帶着些猶豫，自門外響起道：“二位客官，有位先生說想拜訪二位，不知二位眼下可否方便？小的……”

“讓他進來便是。”

風淩天揚聲打斷。

下一秒，那木門就被人急不可耐的從外推了開來。

一身材修長扮相儒雅，面容也柔和的似乎是個書生的白衣男子，側身繞過小二，緩步踏入房中。

他倒是沒有那大師兄般施舍似得态度，只擡了目光在二人身上掃了一眼，便對着顧樂元的方向，特別有禮貌的拱手行了一禮道：“含霄子上仙，好久不見。若是早知您來此游玩兒，晚輩定然不會這般怠慢。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顧樂元聞言面色不變，心裏卻是忍不住誇獎了一下這書生男子。

不說別的，就遣詞措句來看，他也遠比那大師兄要強太多了。

雖然他這種強，對顧樂元他們來說，可就不是什麽讓人開心的事兒了——

畢竟不知道對方是誰，也就沒辦法根據設定來得知對方的弱點。繼而也不可能像對待大師兄時那般對症下藥一舉拿下。

不過好在就這人的話看，他怕是早些時候見過含霄子幾面兒，但說到底也還是不熟就是了。

這樣一想，顧樂元也便稍稍放了些心。

只要不是那種能一眼看出含霄子不對，并且開始往靈魂角度懷疑的故人，就什麽都好說了。

這想着，那邊兒書生等了半天，也終是忍不住的繼續開了口。

他彎身對顧樂元行了一個比剛剛更大的禮後，才又道：“昨日我聽屬下禀報，說九靈那邊兒的瘋狗在溢香樓裏頂撞了上仙。這事兒是我不在場，不然定不會讓那小兒如此嚣張。”

顧樂元聞言抿唇。

要知道九靈可是眼下最大的幾個門派之一，敢用“瘋狗”來形容人家的弟子，至少說明，眼前這書生的身份，怕也不會低就是了。

思至此，顧樂元原本就已經很端正的心思，頓時就變得更為嚴肅不少。他定了定神，微微抿唇道：“閣下有事不如直說，拐彎抹角的多了，我這腦子也轉不過來。”

“上仙說笑了。”

那書生輕笑着搖了搖頭，倒是聽話的沒再搞什麽彎彎繞的，他稍稍頓了兩秒，便直切主題道：“是這樣的，既然上仙您不喜歡兜圈子，那我便也有話直說了。我楚家在魔界那邊兒尚有眼線，具體發生了什麽，雖不至于事事門兒清，但該知道的，我也都不會漏。就比如，上仙當日發生了什麽，晚輩可知道的是與身臨其境沒什麽區別了。”

言下之意，他不像那大師兄似得不懂道理。而作一個為什麽都知道，并且努力站在他這邊兒的對象，含霄子也沒必要對他太過防備。

書生覺得自己這話毫無問題，因此在說完之後，也便放心的擡了眼，認真對向了“含霄子”的視線。用目光來告知對方，他确實是誠意滿滿。

可對于這種示好，顧樂元卻在目光微微沉下的同時，眉頭一挑，勾唇應了聲音調兒上挑的“哦”來。

書生見狀面色不變，口中也只得繼續剖開揉碎道：“我聽屬下通報說，上仙當日确實是在魔界和那些鼠輩戰了一通。可風淩天那管不住人的垃圾毫不領情，不但阻止前輩您替天行道，甚至還挺身而出，和那些垃圾聯手對前輩您發起攻擊。三天三夜的大戰，本來該是您勝才對，沒想風淩天那畜生使了陰招，不但重傷了前輩，還将您直接拉進了地牢。這……”

“風淩天沒有使用陰招，只是我自己功力不敵罷了。”

顧樂元沒給那書生強行抒情的機會，只面無表情開口打斷道：“還有地牢之後發生了什麽，你也身臨其境了嗎？”

“這……”

那書生被他一噎，面上原本特別完美的表情也變得僵硬了一瞬。

不過這人心理素質果然是比那大師兄要強的太多，只稍作停頓，就又恢複了剛剛那慷慨激昂的模樣。他說：“這無需親眼看見，我也能猜得出來。風淩天那魔頭肯定對您百般刁難，在那種肮髒的地方毀您金丹散人修為，這不光是對前輩您一人的侮辱，甚至是對整個修真界的挑釁！前輩您看……”

“可是他對我可好了，應該說魔界那地方，對所有的俘虜都挺好的。”

顧樂元保持着他方才的态度，絲毫不受影響的說：“打鬥時留下的傷痕他們幫我醫了，錯亂的經脈他們也幫我捋順了。風淩天還和我好好聊了聊情況，那天我在溢香樓裏也都說了，信不信随你，但還請別來煩我了。”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那書生聞言臉色也立刻就黑了下來。

沉默片刻。

他終是冷笑一聲，帶着些陰森的似乎随時打算出手的味道，沖顧樂元惡狠狠道：“我說，你可知道你晚上的幾句廢話，把這修真界的天，變的有多難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