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此地乃燕國國境,閣下意圖行刺太原王府的人,莫非是秦晉的暗樁?”慕容楷喝道。

那人頭上罩着寬大的幕離,漠視一眼,挽劍繼續進攻,口中不停冷聲喊道:“把東西交出來!”

劍刺在前襟發出一聲金石之音,慕容楷低頭一瞥,恍然大悟——他胸前貼身藏着的是慕容琇那日見他時給他的一方玉印,顯然刺客為此而來。

再一聯想王府遭竊,慕容楷知道此物至關重要,更不能為賊人所得,當即抹了一把汗,揮刀而戰。

行刺的白衣人怕驚動周遭,出招狠戾,試圖速戰速決,然而慕容楷功夫不弱,寬刀帶風,兩人一時纏鬥不下。

眼瞧着半盞茶的時間将過,白衣人搶得先機占了上風,這時,林中響起兩抹短促的腳步聲,來人正是慕容琇和施佛槿。

原來慕容琇故意落單被擒,白衣人見她身無長物,便将她捆了扔在一旁,而一直跟着慕容琇的施佛槿等人一走,出來解圍脫困,兩人順勢埋伏在附近。他們本欲等段艾的人來再出手,可見那人得勢,慕容琇又擔心自家親哥,于是慌忙現身。

“大哥,切莫把東西給他,小妹我來助你!”慕容琇長鞭一舞,又轉頭道:“‘洛河飛針’!今日獵場附近埋伏都是我的人,除非你能飛天遁地,否則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白衣人乍見慕容琇有幾分詫異,援兵已至讓他不得不退,可慕容琇三言兩語的挑撥又讓他篤定東西在慕容楷身上,得手只有一步,他萬分不甘就此功虧一篑。

于是,刺客憤然出招,先打慕容楷,将其一腳踢飛在地,翻手長劍挑出玉印,伸手要握,慕容琇的鞭子斜地裏撞來,将玉印撞飛。

慕容琇伸手來抓,幾枚飛針掃來,她不得不撤手回避,這一避那人順勢直上,要擰斷慕容琇的脖子。

“啊……啊!”她一聲尖叫在喉嚨打轉,施佛槿騰身往她身前一站,一手合十,一手扶着慕容琇,金剛之身巋然不動,那刺客無法推進,只好撤開。

“抓刺客!”段艾帶着人趕到,那人不再猶豫,返身撤走。

慕容琇本扶着施佛槿胳膊一臉小女兒姿态,臉上微有紅暈。見狀,也顧不得其他,忙催促道:“大和尚,別讓他跑了!”

段艾聞聲朝慕容琇看來,見兩人十分親密,素來嚴肅的一張臉不由黑沉了幾分,眼中閃過不悅。

那刺客藝高人膽大,知道中計,劍走偏鋒殺了個回馬槍要殺慕容琇洩憤,施佛槿自然止步回護,偏段艾腦中一嗡,見慕容琇對他關懷備至,心中不肯相讓,便也争着去救。

他這醋意一發,暗中同施佛槿動手阻其先機,那白衣人本跑不了,可現下大和尚卻只揪下他一只靴子,讓人得空逃生。

“追!”段艾對跟來的士兵發令。

施佛槿深深瞧了他一眼,沒有多言,把那只靴子往前一伸,道:“段将軍無須再追。郡主,你看這個。”

慕容琇盯着那只鞋看了一眼,訝道:“男人的鞋子?”

而不遠處慕容楷從地上爬起來,在場中唯有他摸不清頭腦:“這就近是怎麽一回事?”

慕容琇沒搭自家大哥的話,腦中靈光一閃,自言自語道:“哎呀,難道洛水附近的百姓被騙了整整二十年,這‘洛河飛針’是個男人?”

施佛槿卻擺首:“非也,這人不是洛河飛針。”

“怎麽說?”段艾雖心有不滿,但此刻冷靜下來,又不便發作,只出聲問道。

“剛才那人形量比我們都要小,但他這雙腳雙手卻與男兒無差,體态十分別扭。若我沒猜錯,這人用了縮骨功。想來他本身體型偏胖,若手腳也縮,則打鬥中周身肥肉易使出招不穩。”施佛槿嘆道,“郡主,看來我們反被利用了,如今洛邑故地,不止一夥人在找‘洛河飛針’。”

慕容琇铩羽而歸窩了滿肚子火,登時對秋獵沒了興致,躺在帳中休憩,腦袋裏卻始終理不清如麻的線索,一時焦躁難安,口幹舌燥。

她剛坐起來喝了口茶,便聽到營地大帳外有婦人哭喊的雜音,人還沒起身,就見一道黑影跑來,在她身前一個趔趄。

慕容琇瞠目結舌:“嬷嬷,你怎麽來了!”

“剛才府中急調護衛,聽說是郡主秋獵遇刺,吓得老奴肝膽欲裂!老奴服侍郡主十幾年,若你有所差池,我有和顏面去見九泉下的王爺!”老婦人一邊啜泣一邊道。慕容琇本就覺得頭疼,如今又來個人跟前哭,頓時兩眼一黑要厥過去。

蘇嬷嬷問道:“郡主,那賊人可有捉到?可是別國的暗探。”

“沒有。”慕容琇揉着太陽穴嘆道,“嬷嬷你以後可好好在府上待着,你又不會武功,跟着我反而有性命之憂,這些人不是別國的探子,極有可能是沖着我們王府來的!”

“王府?”嬷嬷剛想聊表忠心,忽然住了嘴。

“極有可能是沖着府中的某樣物什來的。”

慕容琇招呼老嬷嬷歇下,自個兒熄了燈躺在榻上百思不得其解:父王究竟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事态陷入僵局,可明面裏又不能讓人瞧出不妥,慕容琇和施佛槿暗中回了府邸,留下慕容楷一個人在邙山秋獵。

次日剛入府,便撞見姬洛正在收拾細軟,慕容琇坐下啜了一口茶,問道:“你這是做什麽?可是我招待不周?”

姬洛停手将昨日的事情道出:“我在城門附近發現了秋哥留下的暗號,估摸着他已經出城,我在府中打擾多日,心中又有牽挂,索性想出去尋一尋。”

“也罷。”慕容琇嘆了口氣,收留他本是因為呂秋,如今呂秋已走,扪心自問她和施佛槿無法做到将事情悉數相告,這江湖天高海闊,不如任他離去。

“阿琇姐姐。”姬洛整理好包袱後突然朝慕容琇靠過去,俯身側耳低訴,“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有道是‘天道夷且簡,人道險而難’,我倒覺得八風令或許只是開端,冥冥中自有大勢所趨,而情勢之下人心難測,這幾日我在府中皆有被窺伺之感,姐姐切記要小心身邊之人。”

慕容琇霍然驚起,将茶碗裏的水蕩出小半。

拿了慕容琇所贈盤纏,姬洛同衆人辭行後便出了城,南下之路有多條,而他卻不知呂秋如何取道,在洛陽盤亘兩日後無果,正欲聽天由命,卻見一條小舟從伊河飄來,舟上有人沖船家問道:“近日可有什麽特別的人渡河?”

這說話聲尖銳刺耳,姬洛乍一聽,可不是那石雀兒!

他心中一凜:石雀兒出現在這裏,又向船家打探車馬行人,按時日算秋哥出城極有可能同他照面,莫非這小老兒是追着秋哥不放?

姬洛不敢自亂陣腳,便在陸上悄悄跟着那條舟子。

那舟子到了前山渡停下,石雀兒下了船并非往南行,而是出了伊闕在西邊徘徊,姬洛便暗中跟着他。

一路走來,石雀兒乖離反複,瞧人不順眼便下蠱毒人,姬洛心中一直不齒。直到路上遇着一個驿站,石雀兒在茶寮吃水,見一位老妪幫忙做些苦活,手指頭受傷無藥醫治,日積月累已經開始糜爛,他擡手散了一包藥粉。

“拿去!小老兒我不是醫者,治不好你的手,不過這些藥粉能免去你的苦痛。”石雀兒乜斜一眼,忽然怪笑道,“眼下這世道,活人不如死人,死人不如活死人,老夫替你們祛苦,你們卻謂我邪魔外道!”

“……小子你且說是與不是?”

那個“是”字被咬牙念出,石雀兒脫手而出三道黑影,姬洛立刻繞樹拔足狂奔,那黑影落地,乍看竟然是令人作嘔的蠕蟲。

石雀兒畢竟縱橫江湖數十載,威名不是白話,姬洛不敢正面相鬥,只能被逼奔于林中。

他乍見樹木茂密猶如星羅棋布,忽然憶起腦中的“天演經極術”,想那日在白門後山解開亂石陣,又念着‘洛河鬼神道’中機巧環環相扣,生起一念:不知可否以星象變幻之法困人?

心中想着,他足下先定星宮,身法依次作星軌變換,果然見石雀兒同他越來越遠。

姬洛用這法子奔出幾裏,終于筋疲力盡,沒留意腳下從坡上滾下,徑直摔到一輛馬車的車轅上,包袱直接滾到了車內。

這車馬雖不華貴,但卻精致,想來這車內人非富即貴。果然,四面兵丁拿着兵器朝他刺來。

“且慢!”車內人忽然叫停,“小兄弟你進來。”

姬洛不敢怠慢,依言走了進去,車中人打量了他兩眼,問道:“閣下同太原王府是什麽關系?”

姬洛沒開口,用餘光将周遭打量了一番,忽然瞧見摔出的包袱裏掉落了一塊金令,便曉得慕容琇憐他只身一人,便将印信偷偷給了自己,但凡燕國境內,起碼能保平安無憂。

“我是郡主的家仆。”姬洛順口道。

那人并無懷疑,反問道:“你往西邊走,可是奉郡主之令尋人?”

姬洛沒敢搭話,車裏人看他頗為警惕,複又嘆道:“癡人啊!你既是郡主心腹,可知郡主生母并非王妃,而是一位晉女?”

“知道。”

那人又道:“其實不止,郡主的生母實際是位奇女子,在下同已故的太原王為友,曾有幸見過一面。許多人都以為郡主生母已逝,但我知慕容兄曾暗中多次派人西行,不久前郡主還曾親出敦煌,你告訴我,此人是不是還活在這世間?”

姬洛心中久難平複,張口不知該說些什麽,車外忽然傳來騷動,有士兵高喊:“來者何人?何故驚擾使臣車架?”

那石雀兒已然追來,見車隊中有燕國皇室大臣,也不敢當面叫板,便低聲道:“在下追着賊子來此,不慎驚擾擱下車架,失禮了。”

車中人沖姬洛使了個眼色讓他避開,自己掀開車簾走出,道:“在下梁琛,奉燕皇之命出使大秦,此處并無賊人,閣下且退去!”

他宦海沉浮,雖一介文官,但說話自有幾分氣勢,石雀兒心中憋屈,但又不得不避開。

梁琛回到車內,見姬洛有幾分心不在焉,不由思索:剛才那人想必追着這小子而來,極有可能是朝中之人,莫非是上庸王?慕容兄在世時勤政愛民,禮賢下士,四鄰皆為忌憚,可自他逝後,桓溫北伐,燕國日漸衰微,被逼不得不向秦國求援,真乃奸臣當道,國運堪憂啊!

“我且捎帶你一程。”梁琛忽然道。

見姬洛不解,他嘆息道:“年少時書生意氣,也愛才子佳人之談,當日驚鴻一瞥,餘生尤為感懷。本以為只能感嘆這天妒英才,紅顏薄命,未曾想二十年變幻仍有轉機。小兄弟,這世道多艱,滿目瘡痍,梁某人便是聽聽這佳人未殒,福祿安康,也覺得滿足喽!”

他這話中有話,說得姬洛似懂非懂——這人究竟是仰慕慕容琇的母親?還是單單不願美好的事物就此凋落呢?

梁琛果然守信送了姬洛一程。

姬洛與車隊分離後忽然落寞滿懷,一路向南朝荊州漫行,不自覺見走到栾川附近。這世上所有人都有念想,所有人都有應行之事,唯獨他少了過去,從此也不知要行往何方。呂秋又何嘗不是他的借口,其實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只聽一聲鳥鳴,林中黑影一現:“小老兒已經等你多時了!”

姬洛一拍大腿,梁琛的話将他繞住,他江湖經驗不足,倒是忘了石雀兒這奸猾之人豈肯輕易退走,如今撞見,只能苦笑。

石雀兒知道他心思不簡單,不敢讓他游走,立刻以吹箭對陣。姬洛此時沒有釣月鈎作武器,只能依靠變化之步躲閃,然而石雀兒根本不給他活命的機會,出手招招老辣要命。

為避吹箭,耗費精神良多,姬洛終于體力衰竭露出空門。見機,石雀兒哪肯放過,當下一掌打了個實在。可他卻沒想到,姬洛知他狡猾,乃是故意引誘,挨了他一掌之下,忽然折身翻手,一支斷木刺入石雀兒腹中。

兩人僵持,直到紛紛從山崖墜落,姬洛才松了手,嘔出一口血,冷笑:“以一換一,不虧不虧!”

作者有話要說:  字數不多,但是內容蠻多,算是過度吧,下一章開始小洛兒要單幹啦~……姬洛掐指一算,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PS:全本基本無拖拉,盡量避免尿點中,留下的基本都是有用的暗線明線~心中默念劇情流無CP!!!

謝謝小可愛們的支持,麽麽噠,開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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