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仙尊與魔帝

到底是垂死掙紮一番，還是乖乖跟着他去魔宮？

因為墨九淵與仙尊之事不是全文主線，書裏的劇情只是大致提及一筆，魔帝破封而出，與仙尊大戰一場，之後回魔宮整頓，根本就沒有說，他有沒有把仙尊給帶回去！

更何況，墨九淵對無回仙尊即便真的有愛，當初也曾有過一次鮮血淋漓的背叛，無回甚至因此而身隕，既然當初他能毫不猶豫對無回刺出那穿心一劍，他對無回的感情，便值得懷疑。

別看他現在這麽一副情深似海的樣子，剛一出封印就跑來找他，指不定就是打着将他擒回魔宮，以此要挾仙界的主意。

魔，都是善變的，尤其眼前這個魔，還是魔界的第一人，初代魔帝墨九淵。

“你在做什麽，離他遠點！”

正當重衍還在那猶豫不決之時，腦海之中卻突然想起一個有些氣憤的聲音。

重衍一愣。

眼看着墨九淵眼中不耐越來越深，伸手便朝他抓了過來，重衍下意識做出一個動作，食中兩指并起，一道鋒利的銀藍色劍芒驀然在指尖凝起，對着那伸來的手，狠狠的一劃。

墨九淵也許是早就料到他不會乖乖聽話，見那劍芒襲來，卻也不慌不忙，一手迅速捏了個指決，一道黑色的魔氣結界便與那劍芒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一聲沉悶的聲響頓時在空氣之中炸裂了開來，刺眼的光芒随之迸發，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

重衍一指擊出，卻感覺撞在了一堵堅硬的牆壁之上，流散出的靈氣被驟然回擊，撞得他忍不住倒退幾步，指尖靈劍頓時崩散，胸口也驀地湧上一股激烈的疼痛，他悶哼一聲，擡手捂了捂心口，唇角忍不住溢出一絲殷豔的紅。

墨九淵見狀，連忙撤去了結界，腳下一動，下一刻，身形已然出現在重衍身後，他一伸手便将他攬在了懷裏，伸出一指，溫柔的為他拭去唇角的血漬，柔聲問：“無回，你沒事吧？”

重衍閉了閉眼睛，努力平息下心口翻湧的血氣，臉上忍不住泛出一絲蒼白。

這具身體才剛剛受到重創，靈氣不穩，正需好好調養，他方才強行凝聚靈氣化成劍氣攻擊對方，卻被那魔氣結界将劍氣回擊，靈氣回流造成經脈鈍痛是輕，卻是把之前的傷給引了出來，是以才一時身體虛軟動彈不得。

重衍深吸了口氣，穩了穩氣息，腦海裏那剛剛響起的聲音卻又在說話了，“你怎麽這麽笨，化出天衍劍打他，趁此逃走啊！”

重衍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能打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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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一頓，又冷冷道：“身為仙界仙尊，怎可随意被魔界那群肮髒的魔物碰觸？即使打不過，也要拼死一戰！”

重衍冷哼一聲，“我可沒你那麽迂腐，現在這身體的主人是我，你既然出不來，那便在那待着好了。”

那聲音驚了一跳，“你……你怎麽知道……”

重衍沒再理他，轉而輕輕一擡手，掌心靈光凝聚，漸漸化出一把劍的行跡。

那是一柄很漂亮，很精致的劍，劍身呈銀藍色，泛着股清清淡淡的冰藍色光芒，有股冰冷寒涼之意，劍鋒之處輕薄銳利，一眼看去便有種鋒銳逼人之感，劍柄之處有一顆紫色的寶石，靈光氤氲，光芒內斂，一看便不是凡品，劍柄末端還系着一根銀紫色的劍穗，相比于一般的劍穗，這劍穗末梢竟是毛絨絨的羽毛，看起來很像是……逗貓棒。

這便是傳說中威震三界，足可斬天碎地的第一神劍——天衍劍。

重衍凝出這柄劍的時候還愣了一下，他到現在都有些奇怪，或許這世界的确是他小說裏的世界，可即便他作為創造這個世界的作者，那也僅限于文字，若是他小說裏的某一個人突然化出實體出現在他眼前，他還不一定能認得出來，更是萬不可能僅僅憑借一眼就能判斷出許多事物。

譬如，瞬間認出墨九淵的身份。

譬如，他能一眼判斷出來，他身體裏的那個聲音和這身體有所關聯，卻不是這身體的主人。

譬如，他能以指凝出劍氣，更能心随意動，瞬間召喚出天衍劍的化身。

與其說是來自身體的記憶，更像是他自己的本能。

與生俱來的本能。

好像一些事情，自從到了這個世界，就開始變了。

重衍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翻湧的思緒。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先解決眼前危機要緊。

側眸看了眼擁着他的男人，清冷的聲音淡淡的出口，“魔帝，請自重，別逼我出手。”

墨九淵不慌不忙，淡淡一笑，“你重傷在身，不是我的對手。”

重衍手臂一彎，天衍劍直接後刺而去，鋒利的劍氣帶起一股強烈的勁風，幾乎将人靈魂刺穿，墨九淵不得已，只得放開他的身體，閃身後退幾步，一臉不悅的看着他。

重衍慢條斯理的理了下微亂的衣襟，不慌不忙的轉過身來，微微眯了下眼睛，淡淡道：“若是我沒記錯，九淵魔帝可是剛剛才從封印之中逃出來，三萬年的封印，你身上的魔氣早已不足巅峰時的一半，若我此時拼盡全力，誰輸誰贏，可還不一定。”

墨九淵忍不住一皺眉，“無回，你是一定要和我作對不可？”

重衍簡直都快被他的無恥氣笑了，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面部神經有問題，唇角勾了半天都沒勾出個笑來，只好冷哼一聲，“九淵魔帝可是記錯了，是誰非要和誰作對？”

他擡手捂住心口，銀藍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嘲諷，“三萬年前的那穿心一劍，無回可是記憶尤深，從不敢或忘呢。”

墨九淵臉上一瞬間有絲不自然，他頓了一下，又道：“我那也是為了魔界，迫不得已，那一劍雖然穿心而過，卻只為封印你的靈氣，對你并無性命之憂，待我攻陷了仙界，自然會放你出來，再說，你也封印了我三萬年，這口氣，應該也出了吧。”

重衍忍不住心裏冷笑。

那一劍，又豈是無性命之憂？

他封印無回仙尊全身靈氣，讓無回眼睜睜看着仙界被魔界屠戮到滿地殷紅，那可都是他的子民，他又怎會不心痛？

然而他卻偏偏受困于封印，無法去幫仙界，只能将畢生修為傳給自己的佩劍天衍劍，讓天衍劍繼承他的遺願，駐守仙界，打敗魔界。

天衍劍也的确做到了他所要求的，然而為了使出那驚天一劍，卻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劍身承受不住強大的靈氣震蕩，因此斷成兩半，其後消失數年，以劍柄之上的紫色寶石劍靈石重鑄劍身，以無回仙尊的身份回歸仙界。

而失去修為的無回仙尊，卻因那穿心一劍，當場便死去了。

他記得在寫這一段劇情的時候，內心那憤恨而無奈的感情，甚至幾次因此而落淚，他其實是不想讓無回仙尊隕落的，然而真正寫到那裏的時候，已然是身不由己，等他從那種感情中回過神來，那一段劇情已經一氣呵成躍然于紙上，而他本人，也不太想改。

就好像，這已是既成的事實，無論怎麽改，都抹消不了曾發生過的事。

若說《九天魔帝》全文哪一段最讓他印象深刻，不是主角墨君冥之事，而是無回仙尊真正隕落的那一刻。

那是一代傳奇，清冷無欲，無回仙尊。

就這麽因墨九淵一己私欲，而隕落了！

偏偏他現在還要頂着無回仙尊的身份，死命捂着不能讓他知道。

重衍忍不住眼裏泛上一點紅。

他不知道這幾次三番動蕩的情感是怎麽回事，他只知道，他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人，千刀萬剮！

這情緒來得突如其來，重衍意識到的時候，忍不住心裏一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這身體的情感？

不……不太像啊……

“啊——！”

突然一陣猛烈的劇痛襲上腦海，整個意識世界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抓住，毫不客氣死命翻攪，疼得他忍不住悶哼一聲，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下一刻已然倒在了一具溫熱的懷抱裏。

“無回？無回？你怎麽了？”

墨九淵焦急的抱着他，卻又不敢為他輸入魔氣，仙魔不兩立，靈氣與魔氣本就互為天敵，若是貿然輸入，只會讓他更加痛苦。

重衍抱着腦袋倚靠在他懷裏，臉色紙一般慘白，冷汗淋漓浸了一身，身體不停痛苦的顫抖着，意識海裏早已成了一片混亂，一點綠芒不停在那裏瘋狂的旋轉，攪起整片意識世界波濤洶湧，直至徹底将整片意識世界翻了個底朝天，重衍突然瞪大了眼睛，身子一松，驀然就失去了意識。

“無回！”

墨九淵臉上再也掩不住焦急，連忙抱起他飛身而出，往魔界飛去。

意識海之內的劍域世界裏，一個綠衣人倚着一顆巨大到幾乎盛滿整片劍域的大樹，虛脫的坐了下來。

他無意識的盯着頭頂一片巨大的樹幹，無意識的喃喃自語，“你……你竟然回來了……竟然回來了……我費了那麽多功夫才把你趕走的……”

他突然打了個寒顫，又猛地搖了搖頭，“不，這身體是我的，我不能讓你想起來，絕對不能……”

随着低低的喃喃自語，他的身影漸漸化作一片虛無，融入了身後的大樹之內，消失不見了。

整片世界依舊綠意濃濃，一顆巨大的樹将這整片劍域世界占據的滿滿當當，枝葉繁複，不留一絲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