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當初的真相

此刻的虛無之境, 正是一片劍拔弩張。

白卿化成一只巨大的白虎,雙翼微震,在半空中撐開一大片空白之地, 身旁是比它小了一些的白卿和墨辰, 一黑一白兩只大虎分立兩旁,共同護衛在它左右。

它們身前是一條巨大的蒼青色神龍, 一只身上燃着紫火的紫色鳳凰,一只磨盤大小, 鬼爪蛇頭的玄武, 以及它們身後數量龐大的各族族人, 甚至還有其它仙族,只是它們的眼睛無一例外都有幾分幽幽的綠,神色看起來比尋常略多了幾分猙獰, 身上的氣息較之以往的寧靜,如今也是暴躁了許多,明顯不太正常。

白虎身後,便是一大群背生雙翼的黑色巨虎, 以及各種諸如黑斑豹,魔人魚,赤鏈蛇等魔獸, 雙方數量甚至都差不多,就連實力也不相上下,要是混戰起來,再一次爆發所謂的仙魔大戰也不是不可能。

魔族緊緊護衛的後方, 七玄塔塔身輕輕一顫,剛剛有所動作的鎮妖塔頓時停下了動作,塔頂黑芒吞吐不定,顯然氣得不輕。

七玄化出人形靠在塔尖之上,懶洋洋看着對面的大家夥,神情之間多少有一些嫌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竟然把天衍劍丢進時空之海了,你還能更蠢一點嗎?”

鎮妖塔塔頂黑芒之間也凝出一個黑色的人影,只是五官不若七玄這般富有靈性,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古板木讷,聞言只是冷冷一哼,“它既殺了仙尊,我便殺了它。”

七玄冷笑,“殺了它?你是等着爆發下一次仙魔大戰嗎?看看外面的局勢,三萬年前的那場大戰你是睡過去了,我可是眼睜睜看着就在我面前發生,那次死了多少仙族你知道嗎?十萬仙族,所剩不過一半,水家更是傾族覆滅,大半被活活淩虐至死,只餘如今一位遺孤,如今好不容易修養回來,你是想再一次坐等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鎮妖愣了一下,良久,還是悶悶的道:“它殺了仙尊,我就殺了它。”

七玄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你怎麽知道仙尊是被他殺的?他們來這裏就是來取虛冥鏡揭曉當初真相,你如今把天衍扔下去,倒是去哪再去找虛冥鏡?”

鎮妖淡淡道:“找虛冥鏡做甚,真相已經很清楚了,直接殺了,哪來那麽多事!”

七玄一怒,七玄塔頓時“嗡”的一顫,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他冷冷道:“蠢貨,你再多言,我直接砸扁你!”

鎮妖抿了抿嘴,良久沒說一個字,半響身形一顫,凝出的人形緩緩散去,繼續悶在那不說話了。

七玄揉了揉眉心,有些無語。

和這蠢貨說這麽多,他也是夠蠢,直接武力鎮壓不就好,好懸沒被它氣死。

鎮妖塔上方,百裏笙,慕言,墨九淵分三方而立,雙手各自結一個手印,一層淡淡的金芒在三人腳下連綿成型,墨君冥盤膝端坐中央,身周懸浮着一柄漆黑的長劍,鋒利的劍芒吞吐不定,有淡淡金芒自一人一劍身周浮起,緩緩散入下方的鎮妖塔塔頂黑色的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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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淵雖是站着,神色卻有些焦急難耐,他等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出聲道:“如何?還沒消息嗎?”

慕言搖搖頭,“你別催得太緊,方才君冥說過了,他們都沒事,只是迷失在其它世界了,天衍劍劍身上有劍靈石相護,穿越時空之海不成問題,我們現在只要維持陣法,他們會找到回來的路。”

百裏笙看他一眼,懶洋洋道:“小虎崽子,若再三心二用,這陣法散了,我看你去哪找無回。”

墨九淵雖急得要死,到底還是忍住了,他看向牢牢将他們護住的魔族,沉聲吩咐道:“雖我已卸任,此時命令你們有所不妥,但新任魔帝也在此地,事急從權,事關魔界安危,務必護住這裏。”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以守為主,勿要妄動殺念,護住這裏為重。”

身周頓時傳來一聲铿锵有力的應答:“是!”

百裏笙若有若無的笑了一下。

想他百裏笙在仙界何等威風,更是向來瞧不起魔族,此刻竟然會被仙族追殺,而待在魔族的保護圈裏,真是何等嘲諷。

“百裏,靜心。”身周傳來一道溫潤低語,“三界本就平等,無需分得那麽清楚,魔界肆意張狂,人界潛力最大,仙界安詳太平,各界有各界所長,也有各界所短,我在這裏生活了三萬多年,要真計較那麽清楚,豈不會累死?”

百裏笙側頭看過去,慕言一手掐訣,對着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百裏笙心裏一顫,仿佛有一道暖流倘佯而過,眼神不自覺變得柔和下來,他對着慕言點了點頭,唇角微微勾了勾,不自覺露出一個笑來。

一邊墨九淵看着他們,忍不住撇撇嘴,側過頭去,心裏越發的想念起那個清冷又溫柔的人。

距此不遠的地方,一顆巨大的綠樹安靜的待着,身前站着一個面色冰冷的藍衣人。

巨樹足足有上百米高,參天大樹頂天立地一般伫立天地,給人極為強烈的巨大震撼,但偏偏在身前那藍衣人面前,卻有一種焦躁不安的感覺,原本猙獰舞動的樹枝全都安靜的蟄伏着,看上去就和一顆普通的樹沒什麽區別,就是實在太大了。

水天衡看看面前的巨樹,面上絲毫沒有懼怕的神色,只冷聲道:“我母親,到底在哪?”

巨樹安靜待着,并沒有出聲。

水天衡咬了咬牙,神色突然有些猙獰,“我找了她整整十年,魔界所有地方我都跨遍了,可是沒有她的蹤跡,沒有!你說她死了,那她是葬在了哪裏?到底在哪裏!?”

巨樹枝葉輕輕顫了一下,還是沒出聲。

水天衡幾乎要被它氣笑了,“你打算就這麽躲我一輩子嗎?菩提,別讓我看不起你!”

巨樹這次沉默了良久,綠光凝聚,在樹身之間化出一個綠衣人影。

水天衡冷笑了一下,“終于舍得出來了。”

菩提嘴唇動了動,半響,輕嘆口氣,道:“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一旦我身份暴露,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了,無論我如何奢求你的原諒,騙你三萬年尚且有轉圜的餘地,有你母親那件事,你就不可能會原諒我,所以我沒有妄圖奢求你的原諒。”

“所以你就更加肆無忌憚的惹我了是嗎?”水天衡冷冷的說,他轉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後乖乖待着的水家衆人,唇角笑容更顯譏諷,“給仙族施展迷魂術,歪曲事實引誘他們背叛仙……天衍劍,現在又蠱惑這些可憐的人為你手中刀刃,殺害對你有養育之恩的天衍劍和無回仙尊,菩提,你的心怎麽就這麽冷呢?你就這麽想……挑起仙魔兩族的大戰嗎?”

菩提微微側頭,看向遠處一大群蠢蠢欲動的魔獸,眸裏神光無限冰冷,“魔族這麽肮髒的種族,為什麽要存在呢?”

水天衡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那一大潑姿态猙獰的魔族,臉上神色也有些複雜,“雖然我也痛恨魔族,可我不會想着要把他們趕盡殺絕,菩提樹是天地神物,可淨化世間一切陰邪之物,你與魔族生來敵對,我可以理解你看不慣魔族的心态,但要說你痛恨魔族到妄想把他們全部滅族,這不是天生慈悲的菩提樹該有的心态,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菩提的目光恍恍惚惚的在四處轉悠了一圈,落在了半空中的墨九淵身上,那眼裏的神色頓時變得極為冷漠,他就這麽看了好半響,用有一點顫抖的聲音,輕輕的說:“他……殺了無回。”

水天衡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你……你竟然在意無回仙尊?那你為何要背叛他們?”

菩提仿佛沒聽到一般,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擡起一手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恍恍惚惚的說:“他……殺了我。”

水天衡整個人都有點迷糊了——誰殺了他?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麽?

卻就在這時,那邊等待已久的三聖獸發出一陣不耐的咆哮,蒼龍一聲沉悶的龍吟出口,“白軒,你莫不是要拖延時間?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白軒瞄了眼被放在地上用來計時的香爐,淡淡道:“還差最後一點,再等等。”

鳳紫的性子向來優雅守禮,即使中了菩提樹的迷魂術,也只是略微有些暴躁,看那香爐的确沒有燃盡,便沒有出聲。

玄璟的性子有一些內向,平時也是不怎麽出聲的,此時也和鳳紫一般懸空立在蒼龍身後,沒有動作。

他們約定一炷香的時間,誰都不許輕舉妄動,等天衍劍帶着虛冥鏡回到這裏給他們一個交代,但是如今一炷香時間很快就要到了,那邊卻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蒼龍終于有點等不住了。

本來這件事事關無回仙尊,對他們來說極為重要,他們還是看着白軒的面子多等了這一炷香的時間,不然早就沖過去自己想法把天衍劍給從鎮妖塔裏揪出來了。

若是放在平時他們可能沒這麽暴躁,可現在幽靈珠的詛咒和菩提樹的迷魂術一起下去,他們即使修為深厚,也多多少少有些影響,雖說不至于迷失本心,但情緒上的影響是必然的。

放在平時他們可能會更有耐心,更為理智的去思索這件事,畢竟天衍劍這百年來在仙界做出的貢獻不可謂不小,他們會更加傾向于聽他解釋一番當年的事情,但是現在受迷魂術影響,他們更加傾向于菩提樹所說的那一個“真相”——天衍劍為奪取仙尊之位殺害仙尊,菩提樹想救主,卻被天衍劍趕盡殺絕,四處逃命,此時出現在這裏,也正想用虛冥鏡來證實當年所發生之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三聖獸還能給了一炷香的時間等待,已經算是很給白軒面子了。

眼見着香快要燃燒到底部了,白軒不禁也有一點着急,百裏說他們應該能在一炷香時間之內回來,如今眼看着時間就要過了,怎麽到現在還沒消息呢?

蒼龍低吟一聲,“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算給你面子了,白軒,讓開!”

巨大的白虎雙翼一振,“還有一小截,再等一等。”

蒼龍不耐的擺了擺尾巴,“守着這點時間又有什麽用?我知道你因為你外孫的關系偏袒他,但這件事事關無回仙尊,我們不能任由你感情用事!”

白軒立刻便怒了,“誰感情用事了?我女兒女婿都發過誓天衍劍絕對沒害過仙尊,現在他倆都好好在這裏沒有受到一點天譴,還不足以證明事情真相嗎?不過被一顆樹給下了一道迷魂術,感情用事的是你們才對!”

蒼龍憤怒的一擺尾,“就算不是他害的仙尊,也是和他有關的,一道誓言能證明什麽?你這冥頑不靈的老家夥,給我讓開!”

白軒在半空中一跺爪,“不讓!香還沒燒盡!”

蒼龍直接一口龍息噴過去,直直對着它身後魔族的方向,白軒立時嘴一張祭出一道閃電,險險在龍息散開之前擊潰了。

蒼龍怒了,“你是非要和我們作對不可?”

白軒身後的魔族被那一口龍息徹底激起了魔性,張牙舞爪的開始在原地轉起圈來,身上魔息重重湧動,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前去。

白軒看得身上冷汗一下就出來了,他可是親身經歷過三萬年前那次仙魔大戰的人,他知道戰争有多可怕,若是這次打起來,剛剛簽訂的合約勢必就會作廢,下一場仙魔大戰恐怕就要在眼前爆發了。

就在這時,鎮妖塔上方,漆黑的地冥劍突然“嗡”的一聲震顫,發出一聲清越悠揚的劍鳴聲,身周劍芒瞬息變得磅礴而浩大,湧入鎮妖塔塔身的金芒也從一縷變成了水桶一般的粗細,不到三息的時間,塔身之中遠遠也傳來一聲悠揚劍鳴聲,初時聽着還很遠,眨眼卻又變得近在眼前,一道銀藍光芒沖天而起,浩大磅礴的鋒銳劍氣鋪天蓋地一般籠罩了數裏方圓之內,那森冷又威嚴的氣息壓得他們瞬間便從天空落到了地面上,“砰咚砰咚”在地上砸下深淺不一數之不盡的深坑。

銀藍光芒籠罩之中,一道白衣人影緩緩走出,銀發銀眸,矜貴清冷,手中一柄銀藍色長劍微微顫動,劍芒吞吐之中卻又沒有傷到那人一絲一毫,他虛空而立,冰雪一般的銀色眼眸淡淡從地上諸人身上掃過,聲音清清冷冷,宛如高山寒雪之上流淌而下的冰泉,悠遠而空靈,卻又飽含無上威嚴,讓人一聽便從靈魂之中升起一股肅然起敬的感覺。

“三萬年前之事,本尊現在就說與你們聽。”

他聲音一出,地面諸人頓時色變。

無須再多言語,四聖獸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個人的确是真真正正的無回仙尊,那熟悉的,幾乎要讓人落淚的語氣和那無人能模仿出來的氣勢,那是無回,失蹤了整整三萬年的無回仙尊!

墨九淵努力控制着自己撲上去的沖動,他深吸口氣勉強冷靜下來,視線落在他掌心一面小鏡子上,隐隐約約意識到什麽,瞳孔頓時一縮。

無回卻是沒看他一眼,一擡手,祭出一面玉白色的小鏡子,鏡面微有白芒閃爍,投射到天邊,出現一副遼闊的畫面。

那裏,正有百花齊放,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站在花田之上,賞遍地春花綻放。

黑衣人微微一笑,“無回,這是我一株一株,親手為你栽下的花,你可喜歡?”

白衣人回他一笑,“難為你能在魔界種出這麽一片花田,确是好景。”

黑衣人笑容更盛,“那……無回,你可以留在這裏嗎?”

“嗯?”無回愣了一下,而後道:“景是好景,只是我還有要事要做,怕是不能在此久留,日後我會多來這裏……”

“哧!”

長劍入體的聲音響起,殷紅的血液浸染衣擺,泛出一朵又一朵殷豔的血花,伴随着那人唇邊越發溫柔的笑,無端顯得有一絲猙獰。

“你不留下,也得留。”那人低低的說,帶着一絲絲明晃晃的獨占欲,“你喜歡仙界,那我就打下來送給你,既然這裏還算得你心意,那就陪我……永遠留在這裏吧!”

層層魔息在漆黑的長劍上重重湧動,漸漸封住了傷口之中湧出的仙光,他抱着他緩緩軟倒的身體低低的笑着,一聲一聲,宛如魔音。

“無回,你是屬于我的,只能是我的。”

只是他沒看到,懷裏那人望着他的目光裏,那無盡的,幾乎快要泛濫而開的悲涼。

他用全身力氣止住了天衍劍的暴動,看着那人把他輕輕放在地上,從他心口拔出長劍,化成魔虎一飛沖天,振翅飛走。

他是去仙界了,他知道。

心口的傷沒有治好,那裏有屬于魔息的封印,只是不會繼續流血,等封印徹底完成,自然會愈合。

然而,他等不及了。

“嗡!”

清越的劍鳴聲響起,天衍劍化成一道劍光迫不及待從無回身體裏沖了出來,它焦急的在無回身邊轉動着,劍芒一層層灑落而下,卻無法為它的主人治愈傷勢。

“別浪費劍氣了,這封印是魔帝下的,除非你到達仙尊的層次,現在是破不掉的。”

無回閉着眼睛,輕輕的說,“天衍,到我手中來,我握着你,會舒服一些。”

天衍劍不疑有他,一聽能讓主人舒服,立刻就沖到了他軟軟放在身側的手中,然而這一去,它就再也掙不開了。

無回握住它的一瞬之間,倏然睜眼,強大的仙力通過掌心握着的劍柄強灌而入,天衍劍頓時爆發出一陣刺眼的劍芒,它掙紮着要離開,然而無回握得緊緊的,竟是不惜動用屬于半神人的魂魄牢牢把它壓制在地,硬是将那一身渾厚的半神人修為一絲不落全部灌注入天衍劍劍身之中。

“嗡!嗡!嗡!”

天衍劍激烈的掙紮着,它知道主人在做什麽,然而正是因為知道,它才會如此這般着急,無回受了重傷,若是沒有修為支撐,恐怕不久就會斃命,然而無回竟是一翻身,用身體整個壓住了掙紮不休的天衍劍,除非把無回捅個對穿出去,不然就只能乖乖待着。

直至最後一絲修為也灌入劍身之中,無回身子一松,終于翻了身,露出了底下被壓了半天的天衍劍。

不,此時應該不能叫天衍劍了,因為那完全是一個和無回一模一樣的人,他仰天躺在那裏,還有些愣愣的沒回過神來,直至身旁突然傳來一陣低低的悶咳聲,他驚了一跳,瞬間爬了起來,就見無回正側過頭去,一手捂着嘴在低低的咳嗽,指縫之間觸目所及,皆是一片殷豔的紅。

“主……主人!”

出口的聲音都帶了一絲惶恐的顫抖,他迫不及待的爬過去,一手貼在無回胸口就要為他療傷,卻見無回低低的笑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無用的,這副身體沒有修為,心口的傷便是致命的,治不好的。”

天衍整個臉都白了,他顫着聲音道:“那我把修為還給您,只要有了修為……”

無回帶血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手上粘膩的鮮血觸感瞬間讓他禁了聲,他呆呆的看着他,第一次清晰的意識到,無回……是真的……沒救了。

即使把修為還回去又如何,現在他身體極為虛弱,若是一瞬間湧入過多,怕是會立刻就斃命……

“去仙界,阻止他。”無回輕輕搖了搖頭,神色淡淡的,甚至還帶着一絲笑,只是那笑,卻怎麽看,怎麽有絲寂寥,“我把你化成我的模樣,抱歉,終究還是讓你化形了,你以我的身份去仙界阻止他,把他封印住,日後,你就是仙界的仙尊,這是仙尊令,你且拿好。”

“主人……不……你可以好的……”

天衍喃喃的說,他沒去理那銀白色的象征着至高的仙尊令,只是一味的搖着頭,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哽咽,“你可是無回仙尊啊,你怎麽會死呢,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我……我……對了,菩提樹可以救你的,我找菩提樹過來!”

無回輕輕搖頭,“它的修為太低了,救了我,它自己會沒命的。”

天衍還待再說什麽,無回卻突然加重了語氣,厲聲道:“現在,快去!你在這裏多待一刻,就不知有多少仙界子民被墨九淵殺死,仙界沒有能與他匹敵的存在,你再不去,仙界怕是要覆滅了!”

天衍被他一吼,終于慢慢站起了身,他強制自己背過身去,眼裏卻止不住有些濕潤。

他邁步走了兩下,卻覺得腳像被纏住一樣,每一步都極為艱澀,重得他差點跪在了地上。

無回突然低低的說:“天衍,以仙尊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天衍終于再也忍不住,眼裏一滴清淚緩緩流下,他擡起衣袖擦了擦眼睛,身體轉瞬化作一道流光,往天邊飛了過去。

無回靜靜的躺在那裏,身周繁花似錦,卻有殷紅不斷滲出,漸漸染透那身白衣,傷口隐約有黑色魔息輕輕閃動,像是蟄伏的兇獸,肆無忌憚的吞噬着那孱弱的,幾乎快要消逝的生命。

一顆透明的小石頭一下一下蹦跶着跳過來,躍到無回身上,一層溫潤的白芒散出,鮮血流淌的速度明顯放緩了。

無回微微勾了下唇角,聲音極低,也極為虛弱。

“謝謝你,命源石,也許我還能撐到……那孩子回來看我吧。”

小石頭輕輕一顫,越發賣力的散出白芒,然而不論它如何努力,逝去的就是逝去的,它眼睜睜看着身下的人越來越冰冷,氣息越來越微弱,卻只能延緩生命流失的速度,而無法徹底去阻止。

過了好半響,就在那人即将逝去的最後一刻,天邊一道流光劃來,一柄銀藍色長劍瞬即掠到眼前,聲音迫不及待脫口而出,“主人,墨九淵被我封印在魔界千淵山了,魔族都退回去了,仙界沒事了主人!”

無回似乎是聽到了,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然而此刻他已然虛弱到無法再說出一句話了,随着最後一口氣漸漸呼出,他的生息,終于徹底的斷絕了。

“主人——!”

凄厲的悲鳴聲響徹整片花海,繁花似錦的花田瞬間被劍氣掃過,變成一片荒蕪的原野,銀藍色的長劍在那人身上一聲一聲的呼喚着,卻始終沒能再次喚醒。

之後的事情就如走馬觀花一般瞬間快了起來,天衍劍不忍舍棄主人,把無回的魂魄從肉身之中抽了出來,打算放入劍身之中溫養,再另尋身體重新修煉,不想劍域之中的菩提樹突然反水,将劍靈連帶無回的魂魄全部擠出身體,自己獨占劍身。

然而就在他要下手讓他們魂飛魄散之時,卻詭異的突然一頓,神色變幻好半響,轉而将他們的魂魄扔入了時空之海。

連綿不絕的畫面随着時空之海的黑暗而漸漸虛無消失不見,玉白色的小鏡子在半空顫了顫,身體瞬間龐大了一圈,而站在半空中的無回卻突然身形一顫,整個身影都瞬間虛化了不少。

一邊的墨九淵心驚膽戰的看着他,心神還沒從畫面虛影之中無回的死回過神來,就見着眼前這一幕,頓時心驚肉跳起來,“無回,你怎麽了?”

無回微微回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你知道,祭煉虛冥鏡,需要什麽代價嗎?”

墨九淵心裏一顫,隐約有股不好的預感,身旁的百裏笙卻重重一嘆,臉上露出一抹悲哀的神色。

“一鏡換一魂,虛冥鏡,是以魂魄來祭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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