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故人已逝

“周顯”把徐希諾痛苦萬分的表情看的一點不落，拐杖在地面點了點，身旁就又出現了一個人影。

“小沅，你還記得她嗎？”

小沅眼睛淡淡，沒有波瀾。

“記得，父親。”

徐希諾嘴唇微張，楞楞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流下兩行清淚。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在一瞬間都連了起來。

地府，麒麟髓，孤兒院的失火，崔閻王的說辭，幽冥蛇...

師父...師父...你為什麽，要瞞着我，我身上的這個秘密...

“希諾，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我不會跟你談交易！”

“哦？”他笑了笑，“即使是小沅為籌碼，也沒有興趣麽？”

小沅眼裏閃過一絲訝然之色，就感到渾身被裹上一層符咒，傳來灼燒的溫度，她忍不住痛苦地低呼了一聲，眸子看向“周顯”。

“好孩子，要成大業，必有犧牲，你可願意？”“周顯”略帶溫和地說道。

小沅垂着頭，皮膚些許已經被燒起，卷起細細的皮，她卻一動不動。

“小沅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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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是一縷散魂，受三界驅逐，如果不是這個男子從中施法聚回自己魂魄煉成人形，自己早就化為塵埃。

不該奢望過多。

無非就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系而已。

徐希諾低喊一聲，眼眶通紅，好像瀕臨崩潰的野獸一般，發出痛苦的悲鳴。

她素手一揮，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卦盤，發散出的幽藍光芒直直照射到三人身上。

緊接着，一只飛鳥從卦盤中出現，尾羽青藍，騰着雙翅，輕啼一聲，爪子抓住小沅。

徐希諾手裏的禦青劍重重劈入地面，一道深痕從劍身這邊蔓延到對面，直接把這個異世空間分為兩邊。

“這就是青鳥啊。”“周顯”看了看禦青劍，“果然是禦界修行大有進境。”

小沅覺得在那只青鳥的庇護下，周身的灼燒感好像漸漸冷卻了下來。

“可是你把禦青劍的護獸就這樣放出來保護小沅，這會恐怕無暇顧及自己了吧。”

“周顯”冷冷說着，空中突現千萬根黑釘，往徐希諾那處飛去。

郄魂釘！

徐希諾揮出黃光，一道一道帶着雷霆萬鈞的速度，跟那千萬根郄魂釘相撞。

異界空間發出轟鳴的響聲，腳下的土地顫了顫。

徐希諾已經是強壓着自己體內翻湧的血氣在行法術，如果不是強大的意志，恐怕早就跌倒在地。

她終于撐不住，重重跪倒，禦青劍晃了晃，揮出的屏障也弱了下來，有幾根郄魂釘穿透了，通體發紅，往她面前射去。

忽地，小沅依舊貼滿符咒的身影，擋在她面前，伸出手臂，擁抱了顫抖的徐希諾。

青鳥悲鳴一聲，在同一時間歸入禦青劍身，彼時靈氣大盛，包裹住了她倆。

可是太晚了，徐希諾聽到了郄魂釘簌簌刺入的聲音，卻不是在自己身上。

小沅臉色發黑，郄魂釘早已與符咒一起，融入她的魂魄。

她箍住徐希諾的雙臂漸漸松了下來。

“小沅....”徐希諾怔然木着身子，她顫着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癱軟的身子，大腦一片空白，幹裂的唇瓣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希諾。”這是小沅自從再見面以來，第一次沒有用冷冰冰的語氣跟她說話。

可是話語裏的缥缈，已經顯示了她的魂魄正在流失。

碰——！

有人正在試圖闖入異界的空間！

“周顯”眸色深邃，凝視着對面。

“我雖然恨你，恨不得當初沒有救你，就不會受地府的極刑。”

“對不起...對不起...我害了你”

“可是你的痛苦，好像并不比我的少...”小沅淡淡笑了笑，“你試圖救我兩次了..我便悉數還給你罷.....”

“麒麟髓的選擇雖然不是你的錯，但是既然選擇了你，就有必須承擔的東西...這就是代價...”

徐希諾牢牢抱着她，絲毫不放手，哪怕感覺到懷裏的溫度在流失，小沅的身體變得輕盈。

“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瘋了一般想救你..現在想來....可能是喜歡吧..希諾——我喜歡你，卻也怨恨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不要再有瓜葛了吧....”

如果不認識徐希諾，就不會救她，也不會被地府懲罰，更不會被那個人利用。

徐希諾心裏猶如被撕裂開般，殷殷流着鮮血，痛苦，悲哀，難過，一瞬間擊垮了她。

徐希諾微微阖唇，卻發現什麽話也說不出，因為她根本就喑啞得發不出聲音，每試圖吐出一個音節，心肺都撕扯的痛。

小沅笑着，眉眼間終于有了幼時簡單柔和的溫度。

徐希諾緊緊擁抱着她，直到小沅的微笑漸漸模糊，身子變得單薄，最後變成一具發黑的屍體，化為黑色的塵土飄散。

徐希諾心裏一片悲涼，什麽都不想顧及了，瘋狂地悲吼了一聲，牢牢握住劍柄刺向不遠處的“周顯”。

藍光越盛的禦青劍埋入周顯身體，劍端在他身後凸了出來，殷紅的鮮血淋漓而出。徐希諾狠狠看着他，面前的周顯仿佛有了重影，一個蒼白俊秀的面孔隐沒在周顯腦後，現出輪廓，是一個徐希諾全然陌生的男子樣子。

他嘴角微咧，眼神黑幽，帶了點陰郁和狠厲。

異界的空間在她一瞬間刺入周顯身體內便轟然消失殆盡，周圍的環境頓時變成周顯書房的樣子。

“徐希諾！！！！！！！”

陸肖對眼前的場景萬分震怒，銀白絞鞭下現出一條游龍，張開巨大的齒牙，盤旋着撲向徐希諾。

饒是見多識廣有千年道行的鳶尾，也對眼前的情況目瞪口呆。

周亦涵只覺得腳下土地不停地抖着，連帶着她的身子也有了顫意，她瑩瑩的雙眸看着堪堪被刺入劍身的周顯，看到他禁閉的雙目，頹敗如如死灰的滄桑容貌，以及身下滲出的血水，心裏的世界轟然倒塌。

她眼眶幾乎泛出血來，和着不斷湧出的淚水，記憶裏閃過父母那次慘絕的車禍，和爺爺或慈祥或嚴肅的面容。

周亦涵癱倒在地，甚至都沒有去看一眼自己爺爺的勇氣，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好像這只是一個夢一般。

怎麽會..希諾怎麽會對爺爺動手. .

不會的...這不可能..

紀珊跟任萱眼裏驚惶一片，扶住了癱倒在地的周亦涵。

“希諾，怎麽會這麽做...”紀珊覺得自己也喪失了言語能力，只能震驚地重複着。

徐希諾瞳孔火紅，此時狀若瘋狂，她重新拔出禦青劍，揮出抵擋游龍的襲擊。

心神俱碎的身體已經扛不住又一輪纏鬥，陸肖絞鞭緊緊勒住她，徐希諾立時噴出鮮血，原本幹裂的嘴唇染紅，顯得更加可怖。

“你果真是與邪靈勾結一處！”陸肖惡狠狠說道，手攥成拳頭，握着絞鞭。

徐希諾氣血翻湧，感覺喉嚨也要被碾碎了一般，她掙紮着，看向門那處，那個癱軟在地的女子。

她火紅的眼睛裏彌漫了淚水，讓她看不清周亦涵此時的表情。

周亦涵緩緩看向她，目光帶着深深的驚痛，她要怎麽去相信，相信眼前的一切。

徐希諾的頹弱，退縮，拒絕溝通的姿态，以及此時的情形，都是對她心間一刀一刀的傷口。

周亦涵忽然心如死灰，痛也好，恨也好，都感覺不到了，她慢慢垂眸，暈厥在地。

“亦涵！”

陸肖驚叫一聲，手裏更加狠厲地捏着絞鞭，“徐希諾！你不配！”

空中傳來一道鈴铛清脆的響聲，一個高瘦的男子，忽地出現在陸肖與徐希諾之間的位置，素手繞住了絞鞭。

陸肖驚急，看着對方。

“修無涯！”

對方如千斤般的力氣從絞鞭上傳來，甩着中間鞭身的位置，一下子就讓徐希脫離出了纏繞。

游龍由高處俯沖向修無涯，噴出冰柱，他左手兩指并攏，劃了個符，霎時許多飛菱刺入冰柱，破出細碎的冰片，散落在地。

修無涯迅速收手，抱起徐希諾躲開了游龍的一番攻擊，轉瞬又消失在這偌大的書房裏。

作者有話要說： 有空再給小沅補幾篇番外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