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10

次日一早，陸銘醒來後雖然身上仍然很疼，還是堅持從床上下來，走去衛生間洗漱。

陶小靈聽見動靜，跑過來時恰好看到他把杯子裏刷牙的水潑了出來，他忙上去握住陸銘的手臂，幫他把杯子放好，“小心點。”

“謝謝。”陸銘道了句謝，艱難地開始洗漱。

陶小靈把早餐在桌子上擺好，又把裝好的藥重新檢查一遍，等陸銘吃完飯，他又給陸銘上了一遍藥，然後指着幾個瓶子對他說：“瓶子上我貼了标簽，這兩種是晚上塗的，這個先塗，幹了之後再塗這一瓶，不要弄錯了，這一種是早上的。”

“好。”

陶小靈把瓶子在一個雙肩包裏裝好，又把從二妞那裏借來的瓶裝純淨水和兩千塊錢一起給陸銘放在包裏，“錢在裏面放着，你別忘了。”

陸銘沒拒絕，“我以後再還給你。”

陶小靈點了下頭，兩人一起出門去坐班車。

路上碰見二妞，二妞看着陸銘艱難地挪步，額上冒汗，有些擔憂地說：“不能晚兩天再走嗎？小毛還說要去感謝你呢，不過這會兒還早，他應該還沒起床呢。”

陸銘停下步子，“要謝就謝小靈吧，如果不是他那天救了我，我這次想幫忙也幫不上啊。”他故作輕松地笑笑，擡腳繼續往前走。

往日十幾分鐘的山路，這次走了四十多分鐘才到地方。班車還沒有來，陶小靈扶陸銘在旁邊坐下，“我那個藥的藥效可能有點慢，你回去之後還是去一趟醫院吧，好好檢查一下。”那晚的檢查沒能完成，他還是有點放心不下。

陸銘點了下頭，“我知道了，謝謝你這些天的照料。”

“沒事。”

班車來了，陶小靈扶着陸銘上了車，兩人仍舊在後排坐下，往日也不覺得多颠簸，今天身上有傷，尤其受不了，陸銘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也只得咬牙堅持着。

陶小靈見他額上青筋暴突，忍不住問道：“要不要喝點水？”

“不用。”陸銘緊緊抓着扶手，盡量把後背貼在椅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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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陸銘一直在與疼痛做抗争，陶小靈不時看他兩眼，後來不知從哪裏摸出兩顆奶糖遞了過去，在他久遠的記憶力，有人曾經對他說過，疼的時候，吃一顆糖就不疼了。

陸銘手抖着接過糖，拆開後塞入了嘴裏。

車子終于在飛鹿鎮的班車停靠點停下來，陶小靈把雙肩包拿起來，扶着陸銘下車，“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就在那邊超市門口，沒幾步路了。”陸銘接過包，“再見。”

“嗯，再見。”

這會街上人還不多，陶小靈站在行道樹下，手插在褲兜裏，看着陸銘一步步走遠，他的心也一點點變空。那天他想着萍水相逢，走就走了，此刻卻完全不是那個味，怎麽會這麽不舍呢？

一個阿婆顫悠悠走過來，在陶小靈面前停下，他認出這個阿婆是困鹿寨下面村子裏的，他這幾次搭車都碰到她進城賣幹菜。

“年紀輕輕，別哭喪着臉，遇事笑一笑，都會過去的。”阿婆語重心長地說。

陶小靈咧嘴笑笑。

阿婆擺手道：“你還是別笑了，你這樣笑還不如剛才那樣呢。”

陶小靈在阿婆肩膀上按了一下，“好了，你快去賣菜吧，等下晚了攤位都沒有了。”

阿婆一聽有理，擡着小腳快步走了。

幾分鐘後，車子開走了，陶小靈又在樹下站了不知多久，又來了一輛車，停靠點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車門開了，人下來，人又上去，不多會兒，售票員拎着包跳了下來，大着嗓門喊道：“要坐車的快點，再有一分鐘就開車了。”

陶小靈有些猶豫，望一眼遠處的超市門口，又望向班車，等下去沒有意義，可是走，又邁不開腳。

超市裏，陸銘倚在收銀臺旁邊，今天那個小姑娘沒來，上班的幾個女孩都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人家。

超市牆壁上挂着的播放器有時間顯示，陸銘看着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仍然不見孫仲翔的人過來，他等得不耐煩，就往超市門口走去，然而剛走幾步，就看見了戴着大金鏈子的呂達标從遠處走來。

很多個念頭同時在陸銘頭腦中閃過，莫非孫仲翔已經投靠陸锴了？還是他在路上耽誤了，呂達标的出現只是巧合？下一瞬，他看見呂達标招呼身邊的幾個墨鏡男一齊朝超市這邊走來，陸銘心想，呂達标直撲超市，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他拎上包，一瘸一拐地向超市裏面走去。

前兩次來的時候，陸銘看到超市後面有一個小門，平時用來搬運貨物，門沒有落鎖，只插了一根銷子，他在貨架之間穿行，用最快的速度向那個小門跑去。

陶小靈腳下碾着一顆石子，去看一眼吧，确認一下他是否真的離開了，如果他已經走了，自己就趕下一趟班車回困鹿寨。這樣想着，他踢開腳邊的石子，橫穿過街道。

超市裏面的大喇叭裏播放着促銷的信息，門口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忽然一雙手在後面捏住了陶小靈的肩膀，力氣很大，他感覺肩膀都要被捏碎了，心裏有些惱，轉過臉時口氣就很沖，“幹什麽呢？”

站在他後面的是一個墨鏡男，那人在他臉上看了一遍，推開他，大步進了超市。

陶小靈沖那人的背影罵了一句，“有毛病！”

等他進了超市，他又看見了兩個墨鏡男，那兩人分別站在收銀臺和服務臺前跟超市的工作人員詢問着什麽。

難道是來接陸銘的人？可是這麽兇，看着也不像啊！陶小靈心裏存疑，等人走開了，他蹭到服務臺前，笑眯眯地沖那個女孩說：“美女，那些人幹什麽的？”

女孩道：“找人，他們給我看了一張照片，問我有沒有見過照片裏面的人。”

“那你見過嗎？”

“我剛才好像看見那個人在超市門口站着，不過我又去廁所了，出來就沒看到了。”女孩說完，又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陶小靈道：“剛才那個人在後面捏了我一下，疼死了，我以為他們是壞人來着。”

“這樣啊，有些人素質低，沒辦法。”女孩同情地看他一眼，又低頭忙起來。

看來這些人真的是來接他的，可是他去哪裏了呢？難道是去廁所了，“你們超市裏面有廁所嗎？”

女孩搖頭，“廁所在超市後面。”

陶小靈在出去和進去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穿過入口，往貨架當中走去，剛找了兩個貨架，那夥人又急匆匆地走了出來，互相之間還在比劃手勢，他們說着陶小靈聽不太懂的方言，神情着急又嚴肅，陶小靈琢磨不透，看他們一部分人留在超市裏面，一部分人向外走，他想了想，決定去廁所看看。

陸銘從後門出去後，發現後面是一些交錯的小巷子，他也不辨路，随便選了一條就鑽了進去，走不幾步，看見一間公廁，他想了想，鑽入了廁所裏面。

公廁院子裏有一個人高的垃圾桶，陸銘猶豫一下，掀開蓋子，費力往裏面爬去。

陶小靈很快就找到了廁所的位置，然而他還沒進去，有人從後面撞了他一下，搶先走了進去，陶小靈心裏罵了一句，回頭看，又是剛才那個戴墨鏡的。

墨鏡男推開他就走，先沖入男廁所，很快就跑了出來，站在女廁所門口猶豫幾秒，又沖了進去，裏面傳來幾句女人的罵聲，墨鏡男伴随着罵聲跑出，站在臺階上罵了句髒話，目光掃過院子，落在陶小靈身上，兇神惡煞呵斥：“看什麽！”

“看看那邊是男廁。”陶小靈說完沖他撇撇嘴，擡步往男廁所走去。

墨鏡男知道他是諷刺他闖女廁所，待陶小靈走到他身旁時，故意用肩膀撞了陶小靈一下，然後下了臺階，往院子門口走去，路過那個垃圾桶時，他又停了下來。

陶小靈也不覺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下一步的舉動。

垃圾桶上面扔着一塊尿不濕，上面還有小孩子的粑粑，看來是有些家長圖省事，沒有扔進去，直接扔在了垃圾桶蓋子上，墨鏡男伸出手，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這時外面走來另外一個墨鏡男，問了他一句什麽，他搖搖頭，那人又說了句鳥語，他快步跟着那人跑了。

陶小靈見他們走了，松了口氣，轉身往廁所走去。

等到陶小靈從廁所出來的時候，他看見垃圾桶的蓋子好像動了一下，他走過去，蓋子又動了一下。

“是你嗎？”

裏面傳出熟悉的聲音，陶小靈一個激靈，朝垃圾桶撲了過去。

蓋子掀開，他看見裏面陸銘虛弱又痛苦的臉，“你怎麽還沒有走？”

“我、我突然想上廁所，就過來了呗。”他匆匆說了一句，掩飾着心裏的惶然。

陸銘那麽大的個子，蜷縮在垃圾堆裏，慘兮兮的樣子刺得他眼睛疼。

“幫我一下。”陸銘說。

陶小靈忙伸過手，扶住他，把人從垃圾桶裏弄了出來。

“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髒了。”

陶小靈吸了吸鼻子，“沒關系的，我小時候、我也鑽過垃圾桶的。”他遲疑一下，又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不說可以嗎？”陸銘眼睛微紅，不知是被半箱垃圾的臭味熏的還是怎麽回事。

陶小靈對上他的雙眼，心軟成了棉花糖，“當然、當然可以啊。”

“那你、願意再收留我一次嗎？”他不确定地問。

作者有話要說：

臭烘烘的你，臭烘烘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