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貓崽受傷

事情的起因是大隊長覺得今年母豬産仔産量大增, 給公社領導寫了報告信, 在信裏大力誇獎了奚窈, 覺得她養母豬有一手。

公社領導接到報告信一開始還不大相信, 但厲招福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他對他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就把厲招福招來問了問, 确認此事是真的後，公社領導也很興奮，母豬産仔量增長，還是翻倍增長，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不僅對社員有好處，也能讓勝利公社在其他公社面前長臉。

于是，公社領導就騎着自行車跟厲招福去縣裏，把這事給上報，縣領導一聽，也不大相信, 這省城養豬場母豬的平均産仔量最高也是8頭而已，一個小小的生産隊能讓母豬平均産仔量達到8.75頭？其中有兩只豬産仔量還達到13頭？

這不是胡鬧嗎？

縣城領導還記得去年多地發生的謊報糧食産量的事情，說什麽水稻畝産千斤, 肥豬賽大象，當時上報上去後專家領導下來一調查，都是假的！當場那謊報的公社就被上頭狠狠批評，這件事樹國日報還報道過呢, 而各級領導也開會，嚴令禁止要杜絕這種謊報浮誇風氣。

這事情過去也沒多久啊，縣城領導就想不明白這勝利公社咋有膽子頂風作案呢。

本來想當場狠狠訓斥勝利公社領導一頓的，但又覺得索性不如派報社記者過去，如實報道，把事情調查明白了，然後刊登在報紙上，到時候他也可以借機再把下面整頓一番，省的整天不幹正事就想着投機取巧。

于是，便有了報社記者要到生産隊采訪的事情。

報社記者是被縣城領導的秘書提點過的，知曉自己此次任務是戳破謊言，腦海裏想了許多方案，一，現場拍照考察；二，采訪養豬者；三，詢問社員；四，走訪周邊生産隊詢問是否一切有異常。

他保證會狠狠“打假”，完成領導任務，還大衆一個真相！

而勝利公社的領導和厲招福都沒有猜到縣城領導的意思，以為他是相信了他們的話，只是太忙沒法親自去看看，所以派報社記者過來，到時候要上報，也算是給他們的一種獎勵。

他們自然沒有什麽不滿的，還很激動，這上了報紙，可是所有縣城的人都能看見，到時候他勝利公社/昭和生産隊就要在全縣出名了，去開會肯定會被其他公社領導/生産隊大隊長眼紅羨慕！

高高興興的公社領導和厲招福踩着自行車，帶着報社記者和攝影師，風風火火地往昭和生産隊趕。

“到了，這就是昭和生産隊，要不要想去村委會坐坐喝杯茶歇歇，再去豬圈看看呢？”

厲招福秉承着主家的禮儀，想邀請公社領導和記者攝影師先喝杯茶，這騎了這麽久的自行車，也是很累的嘛。

但記者是帶着任務來的，想早點弄明白真相給領導和百姓一個交代，也想來個突擊，不給大隊長“通知”其他人做準備的機會，拒絕了厲招福的好意，直接就想奔着豬圈去。

公社領導雖然想休息會喝口茶水，但聽到記者這麽說也沒反駁，他心底想着早點見到豬仔也好，到時候也能安安心心喝杯茶什麽的。

于是，一行人就往豬圈裏去。

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大家夥都在上工，奚窈和馬六嬸也在母豬圈這邊照看豬仔們，大隊長帶着穿着中山裝的幹部來，都沒心理準備。

馬六嬸是個膽小的婦人，見到幹部領導手腳就顫抖，尤其是想着這回自己養的母豬産仔量不到奚窈的一倍，腦袋裏瞬間就腦補了幹部領導來問責她的情況，厲招福還沒給介紹呢，她撲通一聲腿軟就跪下了，眼淚刷地流下來。

“領、領導、導啊，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有好好、好好照顧母豬啊，我敢跟老天爺發誓我沒偷懶啊，但這母豬它就是不肯下多點仔啊，這不怪我啊領導你要相信我啊嗚嗚嗚......”

四十多歲的矮小老婦人下跪痛哭忏悔的模樣看着确實是很可憐的，別說公社領導和記者們收斂起了笑容，就連厲招福和奚窈都懵了。

旁邊在樹底下玩耍的三只貓崽都被馬六嬸這唱大戲似的嚎喪給吓到了，扒拉着圍着他們的竹圍欄喵喵叫，很是不安。

奚窈就有些心疼了，不知道馬六嬸在鬧哪一出，這些天時不時地陰恻恻站在她負責的豬欄前不說話，跟她打招呼問她啥事也不回答，幽靈似的又走掉，已經弄她心裏怪怪的，現在又冷不丁來這一下，別說小老虎他們吓到，她自己都要被吓到，一點預兆都沒有。

見有個脖子挂着攝像機的年輕姑娘過去扶她，奚窈趕忙過去安撫自家的三只貓崽，尤其是小圍兜，膽兒賊小，夜裏睡覺要是忘了把門窗關好，風吹進來吹倒了什麽發出聲音，他都能立刻驚醒，要哄好一會才會安靜下來。

老大和老二見到奚窈也就沒那麽怕了，加上馬六嬸被人扶起來也不嚎喪了，兩只便不喵喵叫了，還探出腦袋試圖去湊湊熱鬧，被奚窈一把按了回去。

小圍兜膽小，奚窈便把老大老二關好，把小圍兜抱在懷裏，這才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女攝影師在為馬六嬸抱不平，“老人家你別怕，你有什麽冤屈都可以說，我是青霞日報的攝影師，這是我們的李記者，把你的冤屈說出來，不要怕，我們會為你作主的！”

“真、真的嗎？“馬六嬸心裏惴惴，視線瞥向大隊長和公社領導，尤其是公社領導，這氣勢看着她老婆子害怕。

女攝影見狀就更氣憤了，當即就說，“你盡管說，不用怕什麽隊長領導的，我們幹報社的，就是為廣大貧苦農民發聲的！”

一番話說的很是正義凜然，那下巴微擡的樣子，仿佛自己是什麽正義代言人。

奚窈沒想到這時代也有這種性格的，當即抱着小圍兜後退幾步，她可不想跟這種說話不過腦子的人靠太近，免得沾染一身腥。

正義使者代言人沒有發現大隊長皺起的眉頭，還在那鼓動馬六嬸有冤屈說出來，她一定會為她作主，大隊長終于受不了，也不管這攝影師不攝影師的，直接怒斥她，“夠了！馬六婆你有話就直接說，我厲招福哪裏對不起你了？也讓我聽聽，我厲招福做了什麽天打雷劈的事！”

馬六嬸一下子瑟縮起來，女攝影師還要說話，那跟着一起來的記者看不過去了，沒想到這個剛來的這麽沒腦子，啥話就往外禿嚕，要不是想着她有背景領導招呼要稍微照顧一下她，記者都不想帶她出來。

當即上前就拉住了女攝影師，對大隊長笑笑抱歉，“她是新來的還不大懂事，多擔待一下。”說完瞪了女攝影師一眼，讓她安份。

女攝影師雖然不服，但她姑姑說了要聽這記者的話，只能把不滿憋住，冷哼一聲站到一旁去。

大隊長本不想搭腔，但想着畢竟是記者，還是接過了話頭算是認了。

不過記者圓滑歸圓滑，但要探尋真相的心是沒有變的，這叫馬六婆的一看就有隐情，聽她那話是母豬産仔量低？

心裏有了底，決定等會兒找機會問問情況，現在先不急，先進豬圈裏頭看看。

此時記者心裏多少已經确認，這生産隊果然是在謊報産量，搞浮誇風。

而公社領導本來□□成的把握被馬六嬸那番話一說，多少也有些沒底了，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硬着頭皮往裏面走，內心忐忑不安，直到看到那一窩窩的豬仔。

“1，2，3......12，13。13頭豬仔！”入門的一個豬欄就是大黑的寶窩，此時大黑正側躺在地上，十三頭肥嘟嘟的小豬仔一個擠着一個在大黑身下喝奶，哼哧哼哧地，每頭豬仔都跟吃貨似的，咋挨挨擠擠就是不走，死死霸占着自己搶到的奶喝，那畫面感莫名有些搞笑，但卻讓公社領導提着的心瞬間放下。

臉上重新綻放大大的笑容，趕忙又去看其他窩的母豬和豬仔，每到一欄都數一下，數了四欄子豬仔後，嘴角的笑意都快咧到耳後根去。

“好好好！真是好樣的！招福你這回是立了大功啊！”公社領導直接誇獎起來，大隊長被誇贊後笑容還沒完全咧開呢，就聽得女攝影師道。

“這幾窩豬仔不是才四五頭，你們不會是把這些母豬的豬仔給挪到另一邊的母豬窩去好來造假吧？”

馬六嬸負責的四只母豬當天是産下了五只豬仔，但是有兩三只沒養活，病損了，所以此時她那邊母豬欄裏的豬仔看着就很少，與奚窈這邊的對比是泾渭分明，讓女攝影師懷疑厲招福是想暗箱操作，只帶他們看前頭四只母豬，後面不給他們看。

她覺得還是自己精明，趁他們沒注意偷偷溜到後面這豬欄了，不然也不會發現這貓膩了。

若是厲招福知道她所想的就想翻白眼了，這母豬懷仔的時候就分好欄了，奚窈養的那四只剛好靠近門口這邊，當誰那麽有空還特意去給母豬挪窩呢？剛生産完的母豬和剛出生的小豬，誰敢亂挪了？真是的。

但即便他不知道女攝影師的想法，聽到她說他們造假的話也很不滿意，當即就怼回去了，“有本事你去挪豬仔看母豬頂你不？我又沒說每只母豬都産那麽多豬仔，報告上說的明明白白，八只母豬平均産仔量是8.75頭，其中奚窈同志負責的四頭母豬産仔量比往年翻倍增長，達到了平均12.5頭，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個年輕小娃子不要亂說話！”

厲招福就不是能忍氣吞聲的人，一個比他小女兒大沒多少的年輕女娃子，一口子就是胡咧咧，一點都不像他印象裏的讀書人，看着就生煩！

被怼的女攝影師臉色漲紅，她哪有看什麽報告啊，她姑姑告訴她這次過來主要跟着拍照就行，記者也沒跟她說太多，就是她自己一時看不過眼想指出來罷了。

在女攝影師眼中，不管是厲招福和公社領導都是泥腿子，她這個城裏人應該得到他們尊敬才是，但厲招福竟然這樣罵她，臉上一時挂不住，視線巡視，最後落在抱着小圍兜的奚窈身上，竟狠狠瞪她一眼，扭頭就跑了。

奚窈：柿子撿軟的捏？招誰惹誰了真的是。

這一言不合扭頭就走的樣子，還真是像極了那個趙雲香，難不成她也患了女主病？

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抱着自家小圍兜繼續作隐形人。

記者卻只感到頭疼，照片還沒拍呢被回了一句話就往外走，當自己是大小姐呢，他發誓下次決定不會再找她搭檔，腦殼疼。

但大隊長卻覺得，這女攝影師走了，空氣都清新了呢，短短時間內，女攝影師已經成了大隊長眼裏的攪屎棍，走了最好！

還真別說，她走了之後這豬圈裏的氣氛是好多了，記者采訪還很順利地進行了下去，導致記者也不在意攝影師走了，反正晚點等他采訪完，再去找女攝影師拿相機拍幾張照片也一樣，那女攝影師可不比他，一個人哪裏敢回去，肯定是在生産隊裏哪個地方溜達了，到時候再找呗。

這采訪下去啊，記者貌似發現，事實的真相跟縣城領導說的可能有所出入，厲招福還真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其中多次提到了負責這四只母豬的奚窈，于是他又采訪了奚窈。

突然被cue的奚窈：不是很想參與呢。

最終還是微笑，把自己前些天給社員科普過的“科學養豬大隊致富”又說了一遍，有了之前那一通打底，這一次說的越發流暢了呢。

連記者都有些被忽悠到了，還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而且看看奚窈負責的這四窩豬，一看環境就比另外四窩幹淨，所以，有可能這說的是真的？

但奚窈不是一村姑麽？難不成也念過書。

大隊長就解釋，“奚窈同志是大城市來的，念過書呢。”就簡單解釋了一遍奚窈當初尋親的事情，當然，省去了三只貓崽是她收養的事情，奚窈不想讓別人知道，大隊長就不說。

別看大隊長就是個泥腿子，但是從前也跟着秀才念過一年書，後面掃盲的時候還很認真學過，其實也算有點兒小文化，能當上大隊長，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在，這說話技巧，還是很可以的。

記者雖然聽着覺得奚窈這經歷也很适合采訪寫出來，但他沒忘記自己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也就沒有深究奚窈的過往，知道奚窈以前是大城市來的念過書，也就能理解為何能說出“科學”這番話來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記者心裏已不如來時那麽堅定要“打假”，反而有些小激動，如果這母豬産仔量是真的，那他把這新聞發布出來，也是能激勵一波人心吧？

而且縣城領導看了，沒準還會推廣這科學養豬法子，到時候全縣一起養豬，青霞縣的豬肉供應也不會那麽短缺了呢。

想想也挺激動的。

記者決定從奚窈這掏出更多的幹貨，然後再認真去調查，不管是打假還是新聞，這次新聞他都要報道好！

正當裏面聊的火熱呢，突然，奚窈的臉色就變了，因為她聽到了老二的慘叫聲。

當下什麽都想不到了，猛地沖出去，便看到令她睚眦欲裂的一幕。

竹圍欄旁，老大弓起身子猛地向女攝影師臉上沖去，跳躍至半空卻被女攝影師狠狠一甩，整個身體飛了出去。

而老二則身上沾血的躺在地上。

“小賤種！”

作者有話要說：  ——醒來看到大家的留言啦，高興得我早早更新了~這是第一更，另外的更新要晚點啦，到洗澡吃飯時間啦麽麽~感謝在2020-02-16 02:13:19~2020-02-16 17:59: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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