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1.(4)

某一個驕傲的地方。

“那不然還有什麽呢?”瑪格麗特沒法做到完全不帶感情色彩的說話,她說,“您和我是一類人不是嗎?永遠愛自己比愛別人更多!”

“我不信任您,正如您不信任我一樣。”

“若你說的是剛才這件事……”

“不,您怎麽會認為是那件事。”

在範維爾男爵放棄了敬稱的時候,瑪格麗特依舊堅持用敬稱稱呼對方,她看向對方。

“是任何事。”

男人直直的看着她,像是獵物一般,然後,他松開了手,兩個人都望見了,那白皙的手腕上,幾個紅色的指印。

那的确有些疼,但瑪格麗特一點示弱的想法都不願意有,所以她故意忽視那點疼痛,假裝沒有任何事。

“我現在相信了,您說的,一類人的意思,瑪格利特夫人。”範維爾男爵冷淡的說着,很明顯,瑪格麗特的一舉一動都傷害了這位男士的某些驕傲。

當一個女人,在你的面前變得無比的堅強和強硬,像是鮮血順着手臂流下來也不願喊一聲或者擦去的時候,你在他面前,不過是一頭需要防備的野獸,或者敵人。

你不被信任,更甚至,讓一個弱小者都用上了所有的強硬。

被排斥,被抗拒,他這輩子也就遇到這麽一個女人。

“是誰?”低沉的聲音在空氣中響動起來。

“蓋斯東·加瑞爾。”

聽到蓋斯東的名字,瑪格麗特猛地擡眼看向對方,男人的眼神沉了下來,他冷笑道:“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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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的眼睛裏終于有了火光。

“您不是我的誰!不要認為您有任何權利操作我的生活!”

“我不是你的誰,我沒有權利,若沒有我,您此刻還能健康安然的站在這裏同我說話嗎?”他冷酷地說道,“我可以給你一切,你不要,棄之如履,我說過只有傻子才會那樣做,若沒有我,沒有你那些所謂的朋友,你以為你能活下來?”

他一字一句地說着,而每一句也都是事實,瑪格麗特一瞬間無法反駁。

男人抓住這個機會,往前一步,他的面容冷峻的有些吓人,像是極北的寒冰。

“你以為你能鬥得過誰?你這個大膽,愚蠢的女人……”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瑪格麗特看向對方,嘴唇有些顫抖,她厭惡地說:“我不是你的寵物,就算死,我也不會進入你打造的黃金牢籠。”

“我說了,別試圖操縱我。”

鮮紅的掌印很快浮現在男人的臉頰上,瑪格麗特站着一動不動。

“你可以打回來,我可以向上帝證明,這完全沒有違背你的紳士情懷。”她譏諷道。

“這就是你給我的禮物。”男人緩慢地說道,他的手動都沒動,仿佛臉頰上一點都不疼。

“我曾經想,若是有可能,你會是我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瑪格麗特擡眼看向對方,嘴角牽起,眼神卻毫無笑意。

“若有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我情願殺死自己。”

男人的眼睛晦暗如海,他說:“為什麽選擇他?”

“他從不要求我愛他。”

黑發的女子平靜地說,然後轉身離開,再要到達門那邊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而是說:“他是我的朋友。”

門關上了,陰影投射在男人英俊的臉上,表情漠然。

他走向落地窗,拉開窗簾,月光柔和的灑落進來,宛如銀輝。

藍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通透如寶石,範維爾男爵在窗邊站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靜,他重新回到書桌前。

男人打開了抽屜,準備把那些文件拿出來繼續浏覽,但動作卻在半道上停了一下,接着,他關上了抽屜,拿出了紙筆,開始起草一封信。

一個禮拜後,小胖子必須要回宮殿了,他看起來十分不舍,以至于最後一天的時候總是在發脾氣。

“這個魚我要帶回去,我還沒玩夠,這個烏龜,我要拿回去墊柱子,這些花,我說了多少次,我讨厭這個顏色……”

當瑪格麗特過來的時候,小胖子正皺着眉雙手叉腰的指揮着所有人,侍女們都是敢怒不敢言。

“你自己不高興做什麽還要折騰別人,讓大家都不高興?”瑪格麗特拍了拍小家夥的腦袋,他用力地拂開瑪格麗特的手,瞪着她。

“你就盼着我早點走是吧!”

“我怎麽會盼着你走呢。”

“你就是,你們都是!”小王子恨恨地說,“你們都怕擔責任,我走了,你們都高興。”

瑪格麗特蹲下來,抱了抱對方,輕聲說:“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但這不是別人的錯,你別遷怒其他人。”

“就是他們的錯,我知道他們會在背後說我,我也知道我走了他們都會高興,哈,我都知道。”他快速的說着,到後面已經有了哭音,但強忍着。

瑪格麗特将小家夥抱起來,又讓侍女們都去做自己的工作,然後,她把小王子帶回了自己的卧室。

一到了卧室裏面,響亮的嚎哭聲就在房間裏散開。

☆、74|70|1.1

瑪格麗特不是沒見過人哭,不過像這種陣勢還真是第一次見,她有些頭疼的看着對方,小胖子撅着屁股躺在床上哭的好不傷心。

瑪格麗特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時間漸漸地過去了,哭泣聲越來越小,到後來,有些突兀的戛然而止。

“你都不安慰我!”小胖子抽抽搭搭的指責道,完了又吊着一雙眼睛把滾來滾去這個詞用的淋漓盡致。

“好了嗎?”瑪格麗特問,床上的小家夥哼了一聲表示拒絕回答。

瑪格麗特起身,她抿了抿嘴然後說:“你是王子,并不是所有事情只要你哭了就一定能得到,總有一些是沒辦法通過哭來獲得的。”

小王子打了一個哭嗝,然後瞪着瑪格麗特。

“我是王子!”他這樣說了,然後又委屈起來。

“我是王子。”他用小胖手抹着眼淚,一直說着,就好像真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

小孩子的心情似乎總是沒辦法很好的被人理解,瑪格麗特也拿不準對方到底再想什麽,她嘆了口氣,然後蹲下來,抱了抱對方。

小王子用力的環抱着他,哭泣變成了抽噎。

“我是王子。”似乎就只會說這一句,似乎是在強調着這個身份。

瑪格麗特哄着對方,直到他睡着。

他們乘着王宮派來的馬車,在瑪格麗特的叮囑下,馬車的速度并不快,比平日裏多花了半個小時候才到。

皇帝是沒辦法丢下一切政事來接他的兒子的,因為對皇帝而言,國家才是第一位。

年輕的皇後伊莎貝爾過來了,只帶了一個侍女,在見到趴伏在瑪格麗特懷裏的王子後,這位年輕卻大方得體的皇後伸出了雙臂,将王子抱到了懷裏。

皇後同瑪格麗特說了幾句禮節性的話語,最後,又真誠的感謝了她,就像是,除去這個高貴的身份,她只是一個正在學會如何愛一個六歲孩子的母親。

不管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位皇後的确是一個稱職的皇後,幾乎無可挑剔。

準備出宮的時候,瑪格麗特在長廊那兒遇見了一個人。

她垂眸行禮。

那個穿着宮廷制服的男人徑自走過,正當瑪格麗特以為對方會和往常一樣忽視她的存在,但那人卻停下了腳步。

“您很會抓住機會。”男人開口說道,音調亦如往常的平淡,卻分明更讓人覺得是一種蔑視。

“若我能抓住,說明那就是屬于我的。”瑪格麗特平靜地回答。

男人的眼神冷了下來,接着淡淡一笑。

“您應該生為一個男性,而不是女性。”

他往前走了一步,接着低聲說:“這樣,我才不會對您有任何心慈手軟。”

瑪格麗特注視着男人離開的背影,她的手心裏有一道掐痕。

瑪格麗特準備回紅房子那裏去,娜寧和朱莉還沒回來,她讓她們明天再回來,不過一晚上,她總不至于把自己搞丢。

宮裏送她回來的馬車,瑪格麗特只讓對方停在了距離紅房子還有十米的地方。

她下了馬車,然後攏了攏開司米巾的披肩,接着緩步向家裏走去。

她打開院門,然後就瞧見一個人正随意地坐在她家裏的門階上,午後的陽光像是某種柔和的手心一樣,撫慰着對方的頭發,以及,纖長又濃密的睫毛。

平日裏墨色的頭發現在變成了一種比較淺淡的桐油色,那眸子半閉着,遮住了裏面漆黑如寶石的瞳仁。

瑪格麗特緩步走過去,年輕的男人動了動眼皮,然後看向她,接着露出一個笑容。

“我等好久了。”

他雙手還撐在後頭,一條腿曲起來,随意散漫的樣子不像是來做客或者是拜訪的,倒好像是,瑪格麗特才是那個闖入者,誰能比他還自在呢?

“我可從不知道翻牆進來等候主人這個理兒的。”瑪格麗特笑道。

年輕的男人樂了起來,笑的眉眼彎彎,溫柔肆意。

瑪格麗特開了門,蓋斯東伸了個懶腰,抱怨等太久他現在已經全身僵硬了,接着,就像是一只回到家裏的貓一樣,蓋斯東喵靈活的走到了沙發面前,讓自己随意舒服的窩着。

瑪格麗特看着他那一副慵懶無謂的樣子,想到那件事,她覺得果然暫時瞞着是對的。

“要紅茶嗎?”

“要你親自泡的。”蓋斯東眼皮都沒睜開,只懶懶的說着,聲音裏帶着一絲無法掩飾的困倦。

瑪格麗特聞言又看了對方一眼,接着才轉身進了廚房。

等她弄好紅茶後,沙發上的年輕人已經睡着了。

肩膀垮下來,那平日裏總是笑着的眉眼,現在連兩眉之間都出現了淡淡的紋路。

“他遠不像他的外表變現出來的那樣輕浮和散漫。”

“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

瑪格麗特不喜歡同有秘密的人打交道,除非必要,她總是讓自己離這一類人遠遠的。

有秘密意味着麻煩,接連無窮的麻煩。

但,她垂眸。

她這輩子可能都遇到這樣一個渾身帶着秘密,卻一直對她好的人。

紅茶的香氣氤氲在空氣中,黑發的女子将紅茶擱置在茶幾上,她上了二樓,拿了一條暖和的毯子,給年輕人蓋上。

貓是喜歡尋求溫暖和安全感的小東西。

黑發的年輕人同樣如此。

瑪格麗特怔怔的看了一會兒,接着才拿起自己手裏的炭筆,一筆一劃的勾勒着。

三月末的天氣還有些微涼,蓋斯東醒過來的時候一時間有些茫然。

他的腦海裏浮現着白日裏在那個人那裏的一切,那是不好的記憶,如果人可以選擇,就像丢掉廢紙一樣丢掉那些糟糕的記憶,他會很快的把它們都扔出去。

蓋斯東轉了個身,他側躺着,一只手防衛性的搭在肩膀上,好像是在将自己安全的蜷縮起來。

他看着燈光下的女子,烏發黑眸,濃密的長睫毛像小扇子一樣鋪呈開來,嘴唇是倔強的。

渺小的人物很多,但敢于違抗自己的命運的人卻太少太少。

蓋斯東幾乎看的入迷,就像是,這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只要保持這個動作就足夠了。

皇宮內,昂古萊姆皇帝聽完底下的人的敘述,兩眉皺起。

“你認為那個瑪格麗特可以信任?”

範維爾男爵說:“這世上總沒有一直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可以信任的證據。”他說完以後,拿出了一封信函,上前兩步呈給了法國的皇帝。

十分鐘後,在燭光的掩映下,年輕皇帝斯文的面容有了一絲當權者慣有的冷酷。

“是時候了。”他說。

範維爾男爵英俊的臉上一派平靜,內心卻已經超前體會到了成功的喜悅。

四月,天氣已經逐漸開始暖和起來,而政派鬥争間卻已經顯露出來,再也無法壓制。

下旬,二十五號晚上八點,蓋斯東來找瑪格麗特。

當朱莉說起的時候,瑪格麗特手中的炭筆不小心戳破了紙張,她垂眸凝視着那一小塊污漬,爾後,輕輕撕掉那一張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丢掉未免可惜了。”

“有時候難免要放棄一些。”

那人走近了過來,将瑪格麗特丢掉的廢紙重新撿起啦,他拿起炭筆,将紙上那一塊污漬重新勾勒,一朵小小的梅花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樣不也可以嗎?”蓋斯東放下筆,低聲詢問。

瑪格麗特看向對方,問:“你知道了?”

“知道什麽?”蓋斯東笑的意義不明。

瑪格麗特不敢肯定對方現在的心思。也許是她的表情總是洩露心裏的想法,又或許是,對面的男人實在太過厲害,他再一次猜中自己的想法,只是,沒有立即明說。

“我要跟你講一個故事,親愛的。”蓋斯東微笑着說道,瑪格麗特的眼睛眨動了一下,然後,一個粗糙的故事被他講了出來。

“我也不相信,這樣一個男人卻深愛着她,或者說,深愛着任何一個人都會令我覺得驚訝。”

“她也許不是最好的,但對愛她的人來說,她一定是最特別的。”瑪格麗特低聲說,她沒想到那位博蒙親王愛的女人是蓋斯東的母親,而蓋斯東的母親卻愛着另一個男人,甚至不惜為此成為對方的情婦,生下一個始終不被家族接受的孩子。

想到這兒,瑪格麗特多少有些煩惱。

那位博蒙親王對蓋斯東有恩。

“恩是有的,恨也是有的。”年輕的男人微笑着說道,他說着“恨”這個詞的時候,不像常人喜歡咬牙,或者,至少提高音量表達自己的不滿,他就是用一種不曾變過的語調,說着“恨”這個詞。

“他給了我庇佑,讓我得到了衣食無憂的環境,在整個巴黎,我行為浪蕩,卻甚少有人敢真的惹我,這是恩。”

“而恨……”男人輕輕一笑,“我從沒被當成一個獨立的人需要過。”

他看向瑪格麗特,目光缱眷溫柔如流水,像是包裹着層層絲線的月光,将她密密纏繞。

她坐着。

他站立着。

一個輕柔如精靈般的親吻落在她的臉頰邊。

溫暖的呼吸聲拂過她的耳畔。

“去做吧,親愛的瑪格麗特。”

☆、75|74|1.1

1847年五月上旬,傍晚,皇宮內,攝政王正同年輕的皇帝下棋。

黑白棋子。

年長的男人習慣性的拿起了黑子。

年輕的皇帝微笑:“以前我不喜歡黑色的棋子,現在看來,黑色的棋子似乎更加容易獲勝。”

博蒙親王手裏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将黑棋讓給了昂古萊姆,但後者搖了搖頭。

“就算我這樣認為,但習慣了的事情總不好輕易改變。”

皇帝率先落下一棋,占據的那個位置正如博蒙親王料想到的一樣。

“你下棋的手法沒怎麽變過,陛下。”他說,同樣落下一子。

“而你每天都在變化。”年輕的皇帝說道,接着又問,“我一直以來都很想知道一個問題。”

“請問吧,陛下。”

昂古萊姆一邊掂量手裏的棋子,一邊微笑道:“您當初為何從我父王的幾個兒子中選中了我呢?”

昂古萊姆的父王有四個兒子,大兒子早逝,二兒子如今已經居住在英國,三兒子就是現今的皇帝,最小的孩子已經于兩年前病逝。

“我既不是最出色的,也不是最小的。”言外之意是,他并不是最适合被掌控的。

“是眼神,陛下。”博蒙親王平靜地說道。

“什麽眼神?”年輕的皇帝問道,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透着溫潤。他若不是皇帝,任誰都會把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當成某位詩人,是那種,連落葉都會為之感嘆的充滿情誼的雙眸。

“無害,謙和,當年我從您的眼睛裏看到的是這些。”

“我有些感動,您當時選擇了我,我感覺到了被需要,被肯定,那是比父王給予我的更多的感情。”昂古萊姆皇帝微笑着說道,頰邊的酒窩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更加年輕。

年長的男人沒有說話,而是沉默的落下一子。

皇帝再一次開口:“我想要超越您,叔父,您是個偉大的人,我從小就把您當作神明一樣憧憬。”

“我對自己說,”他擡眼看向博蒙親王,微微一笑,“若誰敢欺辱了您,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您未曾給過我這個機會,而現在,我想,這機會最該留給我自己了……”随着話音消失,一些士兵訓練有素的沖了出來,長劍架在了博蒙親王的脖子上,只要再進一分,他就無法呼吸了。

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後緩緩落下。

“我輸了。”男人說。

年輕的皇帝溫和的笑道:“您永遠不會輸,叔父,如果你懂得什麽叫及時退讓的話。”

“別說這些好聽的話語,昂古萊姆,你骨子裏也留着我們家族的血液,我個人習慣把它們稱之為獨狼的血液。”

“告訴我吧,我的孩子,誰洩露了我的秘密。”

“親愛的叔父,待您和我父親見面後,我會告訴您的,上帝的福音使者會将物品的言語傳遞給您的,哦不,您正在地獄呢,天使是不會光臨那個地方的。”昂古萊姆微微笑道。

“我要回家一趟,陛下。”

“您當然可以,您還有一晚上的時間,親愛的叔父。”

博蒙親王乘坐着馬車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幾個人寸步不離的跟着他,就像是在押解着犯人。

攝政王什麽時候見過這種侮辱,但是,面前的攝政王什麽都沒說。

博蒙親王照往常一樣讓管家把落地鐘調好,接着,他去了書房。

“別進來。”他低聲說,音調不高,卻讓人無法違抗。

窗戶沒有,房子裏看起來沒有可以逃生的地方,但永遠只是看起來。

兩排大書架被打開了,從裏面緩緩地走出來一個人。

年長的男人頭都沒擡,只低聲說:“我以為你不會來。”

“我會。”

年輕的男人從陰影中走出來,窗外的月光透過薄紗照射進來,年輕人的肌膚像石膏一樣白皙,卷曲的黑發蓬松又柔軟。

“啊,想不到會是你來送我最後一程,我的孩子。”

“您知道。”蓋斯東說,“您不可能完全沒有退路。”

博蒙親王低低地一笑,他擡眼看向蓋斯東,說:“我該覺得榮幸嗎?我的孩子,你是一個多麽高傲的小子啊,現在卻在向我承認,誇贊我的聰明和才智嗎?”

“我是您教會的。”

“是啊,我教會了你們兩個,到頭來,把自己推入了絕路。”

蓋斯東往前邁了一大步,他說:“我不相信。”

博蒙親王看着對方,然後說,“有什麽不相信呢?孩子,背叛是最容易發生的。”

“但背叛總能讓一個國家的君王開始成長。”

蓋斯東猛地瞪大了眼睛,年長的男人神色平靜。

“我永遠不會選擇一個懦弱無能的人來統治這個國家。”

那雙墨色的眼睛凝視着蓋斯東,聲音在半空中像是飄揚的彩帶,晃晃悠悠的顯得有些不夠真實。

“回去吧,孩子,讓我獨自呆着。”博蒙親王用了一種父親般的口吻,蓋斯東的心突然間被扯了一下,他的嘴唇緊抿着,半響,他問:“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問吧,我的孩子。”

蓋斯東瞧着對方,良久,他壓抑着心裏的顫抖問道:“您愛我的母親嗎?”

“我愛你的母親,孩子,正如我愛着你。”

那個漂亮的年輕人離開了,年長的男人坐在軟椅上,像往常一樣閱讀着法典。

沒多久,房間裏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穿着淡色長裙的姑娘趴伏在親王的腳邊,美麗的臉蛋上有着淚水。

“我能請求您活下去嗎?”

“我的靈魂将會與你同在。”這聲音像是神明一樣,撫慰着一顆殘破的心髒。

她知道她不能要求他,盡管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他的平安,所以,最後,她吻別了自己的愛人。

“我愛您。”

唇瓣間還殘留着屬于年輕女性的味道,未滿二十歲的女子,眉眼間滿滿都是崇敬和愛慕。

博蒙親王将四十三頁折記了起來,但以後,他再也沒有機會翻閱了。

他走至原本該是窗戶的地方,那裏有一面大大的白牆,他趴伏在那兒,久久地沒有言語,爾後,一聲低笑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你知道嗎?”

“我終于找到了最好的折磨你的方式,就算你死去,靈魂也将受盡煎熬。”

“以後,我再也不會痛苦了,因為,那是你會在魔鬼那裏每時每刻經歷的一切……”

男人微笑着,親吻了戒面,爾後,像是要将牆壁當做愛人一般擁抱了起來。

“砰——”

這夜八點,巴黎攝政王的房子幾乎被完全毀壞了,博蒙親王的屍身根本找不齊了,據說,一些血肉附着的白骨上,分明已經有好些年頭了。

攝政王死後的第二天,流言開始起來。

巴黎的百姓永遠都是輿論的最佳跟随者和談論着,不到一個禮拜,那位曾經赫赫有名的攝政王就成為了妄圖篡位的小人,失敗者以及不忠者。

與攝政王的悲慘狀況相比,那位叫做瑪格麗特·戈蒂埃的女人再一次在巴黎有了足夠的風頭,因為帶着軍隊鎮壓了攝政王親衛隊的範維爾男爵說,博蒙親王想要篡位的消息是她發現的。

人們越來越驚訝這個女人,他們談論她,原本一直對瑪格麗特·戈蒂埃評價兩極化的人,現在漸漸地有一方占據了大的優勢,因為皇帝再一次做了一個舉動,他認命瑪格麗特·戈蒂埃成為宮廷禦用裁縫,并且給予了她最高的榮譽,為皇帝設計最新的禮服。

群衆嘩然。

盡管多數人認為瑪格麗特在制作衣服方面十分的有天分,但無論如何,她是個女人,而女人天生就不配給男性做衣服,她還是個妓女!

是的,妓女這個身份再一次被一些有心的貴族掀起了浪潮。

“夫人,我看您最近還是別出門了。”紅房子裏,朱莉憂心地說道。

“我知道。”瑪格麗特回答。

娜寧從院子裏進來,高聲喊道:“蓋斯東先生來了!”随着她聲音落地,黑發的年輕人已經進來了,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

“你還真是巴黎的話題啊,親愛的瑪格麗特。”

自從博蒙親王死後,這還是瑪格麗特第一次見到對方。

那個據說,雖然蓋斯東沒說什麽,但瑪格麗特大膽的猜想,那應該是他母親的屍骨。

什麽樣的愛,或者,什麽樣的恨,會讓一個人将另一個人的屍骨帶在身邊?到死都不放過?

她并未特意去找他,蓋斯東也沒回什麽消息,但似乎,兩個人都沒太過擔心,現在,當他們見面了以後,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樣。

這一切都令瑪格麗特覺得安心。

“我正在努力向你靠近,先生。”瑪格麗特眨了下眼睛,年輕人做了一個鬼臉。

娜寧給他們端上了茶點,他們在後花園那兒,五月的天氣十分的怡人,陽光普照,空氣裏都有着花香。

“小心點,你現在正在風口浪尖,踩在刀刃上行走,稍有差池可就不妙了。”蓋斯東低聲說道。

“我明白。”

瑪格麗特當然明白。

年輕的皇帝這一做法可不是為了她,而是剛剛扳倒一棵大樹,那些枝枝蔓蔓的也要清除,瑪格麗特不過是個話頭,是皇帝準備收攏政權的掩飾,說得難聽點,就是個炮灰。

但,只要抓住機會,成功未必不會不屬于她。

蓋斯東右手撐着臉頰,他凝視着面前的女子,從她纖長的眉毛到薔薇色的唇瓣,那有些緊抿的小小的弧度,和陷入沉思中的理性冷靜的樣子。

這是,他喜歡的樣子,他想。

有種淡淡的溫情在男人的胸腔內肆意流淌,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就像是五月的陽光一樣,令他有種沖動。

“瑪格麗特。”他突然開口。

☆、76|75|1.1

“什麽?”瑪格麗特看着對方問道。

年輕人看着對方,從那深色的瞳仁中,他瞧見了自己,然後,那些湧上喉間的話語變作了一個小小的微笑。

“你會成功的。”他說。

瑪格麗特瞧着對方,他們互相瞧着,一個站着,低頭凝視對方,一個微微擡眸,有種微妙的感覺在流動着,只要有誰前進一步,似乎就能改變什麽。

但,一個輕笑聲有些突兀的打破了。

“笑什麽?”瑪格麗特收斂神色問道,年輕人蓋着眼睛笑着。

“不不,沒什麽,就讓我笑一會兒吧。”

瑪格麗特難得的翻了翻眼睛,不再搭理對方,她喝着紅茶,眼睛有些慵懶的眯起來,在這午後,像是一幅醉人的風景畫,她不知道的是,那個年輕的男子就這樣瞧了她很久很久,久到連他自己都忘了初衷是什麽。

“蓋斯東!”

這聲音将年輕人驚醒了過來,他眨了下眼睛,對面的女子看上去有些興致勃勃的。

“你會做我的模特對吧?”

蓋斯東挑了挑眉,“你給我什麽報酬呢?親愛的。”

“你要什麽?”瑪格麗特眨眨眼睛。

蓋斯東笑了起來:“好吧好吧,要從你這兒得到什麽總不會那麽容易。”

十分鐘後,蓋斯東有點笑不出來,他覺得自己說的沒錯,要從瑪格麗特這兒要點東西的确不太容易。

“你确定我必須……”

瑪格麗特看着對面的黑發年輕人,他那總是挂着漫不經心笑意的臉龐上,此刻難得的有些臉紅。

“如果你不想的話……”瑪格麗特也猶豫了一下,雖然在之前的時代這沒什麽,但在這裏,蓋斯東也許不情願也是完全正常的,只是不等她說完,對面的年輕人卻用力的瞪了她一眼,并且警告道:“以後這話別再對別人說了。”

瑪格麗特正怔愣的時候,年輕人已經利索的解開了外套和襯衫,線條美好的肌肉出現在瑪格麗特的面前,黑色的卷發因為有些粗魯的動作而顯得有些亂糟糟,但配着男人石膏樣的膚色和臉頰緋紅的樣子,卻異常的可愛。

“我要怎麽做?”蓋斯東問,現在似乎已經沒那麽不自在了。

瑪格麗特眨了眨眼睛,然後讓蓋斯東就坐在地板上,靠着沙發,随便塞了本書給他,說:“看書或者做別的什麽,什麽都可以,随意點。”

“我不需要站着不動嗎?”

“不,不需要,随意點。”

“我可以走來走去順便從你面前的盤子裏拈走一塊點心嗎?”年輕人壞笑道。

瑪格麗特微笑:“我甚至可以允許你把長褲都脫掉,然後在房間裏随意走着。”她話一說完,就看到對方又有點漲紅了臉。瑪格麗特滿意的點點頭,接下來的時間,她就坐在兩米處的地毯上,蓋斯東在前面表演着他獨自一人。

想要真的完全忽視另一個人是很難的,所以到後來,蓋斯東索性也不掩飾這一點,他不時的會伸伸懶腰,然後沖瑪格麗特笑一下,要不就撅撅嘴巴請求某種投喂行為,這個時候,瑪格麗特就會塞一塊點心到他嘴巴裏。

笑笑鬧鬧時間就過了一個多小時,到最後,瑪格麗特不再搭理對方,蓋斯東也就收斂了,等到瑪格麗特畫完了大致的輪廓,對面的人已經睡着了。

瑪格麗特手裏的筆尖停頓了一下,然後,她繼續畫完手裏的東西,接着拿了一床毯子走過去。

她彎腰的時候停了一下,秀氣的眉毛微微擰起,最終,她的心裏淺淺地嘆了一口氣。

瑪格麗特走回屬于自己的地方,她朝着陽光描繪着手裏的東西,那裏面,不是如年輕皇帝一樣身姿挺拔斯文俊秀的年輕人,而是一個有些散漫,卻笑得十分可愛的年輕人,那裏面的人,從不皺眉,從不心事滿滿,但同樣的,那裏面的人,似乎也不是最真實的對方。

奧德耶公爵夫人的家中,晚餐的時候,仆人有些膽戰心驚的告訴自家夫人,大小姐拒絕出來吃飯。

“為什麽?”公爵夫人淡淡地問道。

女仆回答道:“羅莎小姐說,說她連件像樣的禮服都沒有。”女仆說完又有些為難的看着奧德耶夫人,說實話,作為一名公爵小姐,怎麽可能連一件像樣的禮服都沒有,在女仆看來,羅莎小姐那種人就是完全不知人間疾苦的類型。

“再去喊一次,就說我在叫她。”

“是,夫人。”

女仆疾步走向公爵小姐的房間,想着,不管大小姐再怎麽任性厲害,終究還是不得不聽從夫人的話啊!

“媽媽……”瑪琳娜輕聲喊道,語氣有些擔憂。

“別為她擔心,瑪琳娜,我的女兒總不至于去求一個下等人。”

瑪琳娜抿了抿嘴唇,最終應了一聲,她不明白母親之前明明還比較器重那位夫人,現在卻這樣,所以她尋求幫助似的看向了自己的未婚夫。

範維爾男爵感受到了妻子的視線,他在餐桌底下回握了她的小手,安撫她。

公爵夫人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她什麽都沒說,眼神有些悠遠,常人似乎總捉摸不透這個女人再想什麽,但有的人卻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智慧,就像是,很多人都在巴結着博蒙親王,她卻從沒有做過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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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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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