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五

之前， 李婧跟着谷一法師進了禪房， 她心裏當然是有些忐忑的，就算是自認天之驕女的李婧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有些害怕，主要是說到底她還是個小姑娘， 而且現在又身處金陵， 沒有能護住她的父王和母妃， 她怕自己玩脫了。

不過進了禪房之後， 谷一法師卻沒有驗證她手中的簽是真是假的意思，李婧樂得其成，畢竟假的就算是動了手腳也不可能成為真的。但是自那之後，谷一老和尚就沒有絲毫開口的意思， 一直和她大眼瞪小眼坐在那裏， 也沒有看她簽文的內容。

他們一直坐了很長時間， 李婧已經逐漸煩躁，正在這時候寺院之中鐘聲響起， 标志着外面的論禪正式結束。聽到動靜， 谷一和尚收了手裏的佛珠， 站起來行了個佛禮，“李施主請回吧， 今日就到這裏。”

李婧皺眉，難道其中有什麽自己不理解的，這老和尚什麽都沒說啊，還是說這次的事情本就是個噱頭。

不過，很快谷一法師的一句話就讓李婧明白了其他都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她。在離開禪房的時候，谷一法師嘆了一句，‘命裏無時莫強求’，聲音不大，但是足夠李婧聽見。

李婧的臉瞬間就紅了，眼睛也澀澀的，這老和尚什麽都知道，他竟然什麽都知道，還把她像傻子一樣耍，實在是可惡，欺人太甚。

所以李婧本來就氣憤，路上又碰到了紀怡嘉這事兒，自然是要氣炸了。

“蓁姐兒先過去吧，別讓大師多等，”安晟開口說道，示意外甥女先去谷一大師那邊。雖然還不知道這其中具體有什麽貓膩，但是說什麽安晟都不能讓蓁姐兒在自己面前被欺負，這李姓外甥女看起來就不是省油的燈。

紀怡嘉擡頭看了看舅舅和表哥有些猶豫，她現在甚至都不敢去看李表姐的表情，嗯，吓人。

“過去吧，”安恒拍了拍紀怡嘉，說道。說到底谷一法師要見人是一種榮譽，多少人相要這個機會還沒有呢，沒道理不去。

紀怡嘉這才點點頭，轉身離開。

安恒看着紀怡嘉離去的背影，說了一句，“蓁姐兒自小就乖的很，因為身世可憐，所以我這個做兄長的從來都是護着的，誰要是動她我是不會客氣的，”安恒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很鄭重，與其說是在闡述，更像是在威脅。

結合剛才，不難猜出安恒這話是對誰說的，不過李婧并沒有放在心上，她瞟了一眼安恒，嗤笑一聲，轉身就離開了，不過是小小伯爺府的二房少爺，有什麽資格管她，就算她動了紀怡嘉，他能怎麽樣…

安恒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

“回去先和你祖母說道說道，有她老人家在能護住蓁姐兒的。”安晟拍了拍安恒。

“嗯，”安恒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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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麽說，不過父子倆都沒有太樂觀，看李婧的樣子就知道她已經把蓁蓁兒放在了對立面，似乎還有很深的芥蒂，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對舅舅和表哥的關心，紀怡嘉并不知道，她正跟着小阿祢已經到了禪房，看到禪房邊站着的熟悉的人，紀怡嘉愣了一下。

陳生也愣了一下，別人不知道，一直跟在爺身邊的他是非常清楚的，谷一老和尚說是要找有緣人，其實就是打着這個主意給自家爺做媒呢，所以之前李婧站起來的時候，他的心是拔涼拔涼的，按照家裏太夫人和老夫人對佛的信仰，搞不好真的會逼着爺娶賢王府那位大姑娘也說不定，別說爺，就是他們這些下屬也極其不滿意李婧作他們主母。

之前谷一和尚帶着賢王府那位離開之後，并沒有叫上他們爺，他們還慶幸來着。不過剛剛論禪結束後，谷一和尚派小阿祢過來請他們爺，他們不知道幹什麽，不過因為李婧已經離開，他們也沒有排斥。

只是紀家的這位金娃娃現在過來了，要說其中沒有關聯他都不信，不過雖然紀家這位姑娘還小，但是性子什麽的可比起賢王府那位強多了，一時間，陳生倒是很希望被選中的是這位。不過雖然心中有諸多想法，陳生都沒有表現出來。

“九表哥在裏面？”紀怡嘉開口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是谷一大師把紀姑娘叫來的？”陳生出聲确認。

紀怡嘉點了點頭。

“那快請，爺和谷一大師沒什麽正事兒，紀姑娘直接進去就行，”說着陳生直接開了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紀怡嘉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的伸長脖子看了看裏面，然後就看到了安景晨正看過來的眼神，紀怡嘉吓了一跳，差點就被門檻絆倒，幸虧身後跟着的紫鳶伸手扶了一把。

“九表哥，谷一法師，”紀怡嘉站正，開口沖安景晨行了一禮，又沖谷一法師行了佛禮，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九表哥說話，有些緊張。

安景晨看着紀怡嘉站的正正的，一副‘我很乖巧，剛剛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這是怕他？不過安景晨倒是沒有感到意外，家裏的子侄輩看見他都是這個樣子，他已經習慣了。沒錯，在安景晨眼裏，紀怡嘉就是一個小丫頭，晚輩的那種。

“過來吧，”安景晨沖紀怡嘉招了招手。

紀怡嘉愣了一下，趕緊小跑到安景晨旁邊，身後的紫鳶她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紀怡嘉已經到案幾旁邊了。

紫鳶她們正要跟着過去，就被陳生攔了攔，“主子們再說話，你們跟着幹什麽，”真是一點兒眼色都不會看，沒看到他都在外面等着的嘛。

舒楹卻一陣氣惱，狠狠瞪了一眼陳生，你們主子是有事情能自己做主，她們主子還是個小姑娘呢，還是一個動不動就能忘記她們還在的主子，怎麽能讓人放心。

這些，已經站在裏面的紀怡嘉是都不知道的，她站在小案幾前有些不知所措。

“會煮茶嗎？”安景晨問道。

“會一點兒，”紀怡嘉怯怯的說道，她确實是會一點兒，她保證自己所說的沒有一點虛言，雖然平常時候她也自得其樂的喝茶，但是煮茶不是說熟練就能泡出好喝的茶的。

不過顯然，在這些事情之上，安景晨和其他人沒有什麽區別，以為這只是小姑娘的自謙，畢竟通常人都會這樣講，所以聽到紀怡嘉這樣說，他沒有說話就擡起了一只手讓紀怡嘉坐在一旁煮茶。

紀怡嘉依言坐下，看着小爐上的水‘咕嚕咕嚕’的冒泡兒，有些小心慌。

這煮茶，具體的步驟她是知道的，現在水已經煮好了，她要做的就是洗茶，煮茶，等着出湯就行了，嗯，也不是很難，紀怡嘉自己鼓勵自己之後就開始動手，嗯，動作還是像模像樣的。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安景晨看了一眼紀怡嘉的動作，就沒有再理會了，轉而問谷一法師，從剛剛紀怡嘉進來，這老和尚就帶着微笑坐在那裏，悠哉的飲茶。

“貧僧只是看到安施主和紀姑娘熟識有些高興罷了，”谷一法師笑着說道。

安景晨當做沒聽見，紀怡嘉手下卻抖了一下，一滴熱水滴在了手上，有些燙不過還能忍受，紀怡嘉并沒有放在心上。悄咪咪看了一眼谷一法師，大師這話說的怎麽感覺有些八卦呢，一定是她聽錯了。

“或者，大師并不是很想修大殿，”安景晨淡淡看了一眼谷一法師，威脅的意味很重，也不看看對象是誰，這才是個小丫頭呢。

“自然是安施主一句話的事兒，”谷一法師笑着說道。

“難得大師還記得，”安景晨飲了一口茶，語氣有些嘲諷。

紀怡嘉看着茶色已經正好，主動給安景晨和谷一法師添湯，然後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香的很，不過紀怡嘉沒有喝過這種茶，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茶。

安景晨拿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然後詫異的看了一眼紀怡嘉，默不作聲抿了口杯中的茶，內斂如他，也不禁皺了皺眉頭，不過倒是沒有說什麽，又默默把茶放在了案幾之上。

“果然安施主帶來的茶就是與衆不同，”谷一法師端起茶杯嗅嗅濃郁的茶香，就是他也不熟悉這是何種茶，與剛剛安景晨泡出來的完全不同。

安景晨沒有接話。

谷一法師飲了一口，本來已經準備好的誇獎的話，此時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旁邊坐着的小姑娘，眼神專注，嘴角微抿，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她像個勤勞的小蜜蜂一樣煮着茶，動作行雲流水不說，也有着女子的特有的柔美，頗有欣賞性。

一時之間，就是巧舌如谷一法師，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于是後來的談話，兩個男子就是幹談，雖說紀怡嘉躍躍欲試的想給人添茶，但是兩個人的杯子都是滿的，她根本無從下手。

谷一法師也一直沒有專門和紀怡嘉說什麽，讓紀怡嘉搞不懂大師叫她過來的目的。

等紀怡嘉要離開的時候，谷一大師才對她說了一句話，“紀姑娘是個有大福氣的，過往的種種都已随着時間過去了，與姑娘而言活在當下是最重要的，萬事順其自然，一心向前走總能抓住福氣。”

紀怡嘉正要踏出房門的腳立刻就頓住了，轉身沖谷一法師行了一個佛禮，“謝過大師，我一定記得。”

谷一法師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紀怡嘉這才辭別兩人帶着人往自己的廂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