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七月份的農村到處都是綠油油的，顯得生機勃勃。遠遠的就能看見又擴大的秦家倉庫，秦建國的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較之以前改變很大，起初很多事都還需要秦紹伯幫襯，現在一個人也能游刃有餘。加之喪偶多年，這幾年上門說媒的人是絡繹不絕。

「建國，之前吧，二嬸也擔心給你介紹一個對象後，懷信有個後娘會對他不好，便一直不曾跟你說起這事。雖說讓你相看的是我娘家侄女，但我肯定是向着老秦家，那閨女長得清秀，是離過一回婚，但是并不是她不好，只是男方那邊怪她生不出娃。但是這樣的女人，你娶回家不是放心嗎？自己沒孩子，對懷信肯定當成親生的疼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堂屋裏坐着的人正是張翠華，這整個秦莊誰不想做成這個媒，按照秦家的有錢程度，還不得多給包點紅包啊。有那自家就有适合的閨女，真是各種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二嬸，我有懷信就夠了。」秦建國想也沒想就搖頭拒絕了。且不說這女人娶進來是不是真的會對小三好，他也是真的不曾想過再娶。

「建國，你這還年輕啊！一個大男人守着娃日子艱難着呢，再說懷信書讀得這樣好，一看就是個考大學的好苗子，這以後啊…肯定不能經常在家，等娶了媳婦，就剩你這一個人，都沒個伴兒！現在趁着年輕你可得好好挑撿挑撿，聽二嬸一句勸，這男人啊，還是得家裏有個女人才行。」張翠華雖說有私心，但也确實是真心實意為秦建國着想。

也因此秦建國并沒有什麽不好的臉色，只是一個勁兒的擺手，直說不想再找。現在家裏過得這樣和諧，他努力賺錢心裏也是十分有幹勁，娶一個回家，心性脾氣啥也不知道，再說了，就算相看的女人看上去不錯，但人心隔肚皮，以後會怎麽樣，誰也不知道。他并不想拿這個和諧的家去賭，再說确實也沒什麽人是他能看入眼的。

堂屋裏的人正說着話，這頭秦懷信與楚染便進了院子。

「姐、楚湘我們回來了。」

正在看書學習的兩人聽到聲響，擡頭一看——

「懷信哥，染染你們回來了？」兩人十分驚喜，雖然知道他們倆今天會歸家，但到底是很久沒見了。

之前備考時，兩人就有一個多月不曾回秦莊了，而且她倆也實在不想再做題。因為成績不好，即使小學畢業并沒有作業，卻被生氣的楚琬琰布置了一座山那麽高的作業，這話是楚湘說的，背着她媽都不知道抱怨多少回了。

實際上當然不可能有一座山，但确實很多便是了。

「嘿，我們凱旋歸來，姐，有沒有好吃的？」楚染高興的蹦到楚蔓身邊，挨着她坐到石凳上，撒嬌似的問道。

「貪吃鬼！」楚蔓還沒來得及回話，楚湘便斜睨着她涼涼的說了一句，還不屑的撇了撇嘴。

「成績知道了？」說話的是聽到動靜從堂屋出來的秦建國，他慶幸兒子回來的正是時候，實在不想再與二嬸讨論他的婚姻問題了。

「沒有呢，舅舅。不過我相信小三。」楚染可驕傲了，她這可不是給秦懷信壓力，而是每天都與他一起複習，沒人比她更了解他，中考這種程度對秦懷信而言連開胃菜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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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楚染這樣說，秦建國也認同的點了點頭。轉頭對張翠華說道：「二嬸，你看懷信他們都回來了，我瞧着時間也不早了，我得給孩子們做飯去，二嬸你先坐會兒，自己家随意些。」

張翠華連忙擺手，這主人都要去做飯了，她哪裏還坐得下去。

「你忙吧，我也要回家去看看。二嬸剛才跟你講的事兒，你可別忘了！」臨出院門前又回頭叮囑了一句。

「二嬸慢走。」秦建國笑了笑，沒有應承，只把張翠華送出了門。

「舅舅，二奶奶今天來幹嘛？」楚染有些好奇，因為家裏沒個女性長輩，張翠華平時也沒見登過門。

「就來轉轉，小孩子問那麽多幹嘛！」秦建國毫無威脅的瞪了一眼，轉身準備去廚房做飯，想了想又随口沖院裏的幾個孩子問了一句。「孩子們，晚上想吃什麽？」

「辣子雞！」楚染喜歡吃辣，聞言也不介意被說小孩子，立刻高興地應道。

「紅燒魚！」楚湘興致勃勃的提出了不同意見。

「粉蒸肉！」楚蔓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是她最愛吃的菜。

「…」秦懷信見秦建國背影一頓，彎了彎唇，覺得他爸真是自找的，家裏這幾個可都是嘴饞的。沒有興趣參與這項活動，拎着他與楚染兩人的背包進了屋。

「感情咱們家都是一群肉食動物啊！」秦建國本來都一只腳踏進廚房了，聽到小家夥們的點菜，只得回頭擺了擺手笑道，「你們點的那些菜今兒可沒辦法全做，材料不齊不能怪廚子。」

「家裏有肉…我來磨米粉。」楚蔓舉手自告奮勇，為了她的最愛。

「我去三表叔家買魚。」楚湘說着就準備出門，自從政策開放，有那頭腦靈活的見秦建國生意做得好，便也自個兒包了池塘養起了魚。養魚那家也姓秦，雖沒有什麽直接的親戚關系，但秦莊本來就秦姓居多，往上多數幾輩可能也就是一家人了，所以秦莊秦姓之間一般是不通婚的。按照輩份楚染他們就該喊一聲三表叔。

「我去後院抓只雞，但不敢殺。」楚染雖然覺得抓雞這事兒不怎麽符和她的人設，但為了美味她準備拼了。

「呵呵…我來。」門外傳來秦紹伯的聲音，這人還在院子外面呢，就趕緊給孫女幫起腔來。

「爺爺，你又去哪裏溜噠了？」秦建國能獨當一面後，秦紹伯就沒什麽事可做了，每日裏閑得慌，就喜歡滿村子亂轉悠。楚染見着爺爺自然是高興得很，連忙撲了過去。

「唉喲，我家二丫頭這是長胖了。」秦紹伯十分高興孩子們親近他，故意逗着楚染。

「考試這麽辛苦，該是瘦了才對呢。」楚染不樂意的皺了皺鼻子，她是絕不能接受胖這個字的。

秦紹伯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得眼睛微眯。

「瘦了的是別人吧，我聽你媽說考試那天你可是放松得很，回來就說文縣中學穩了。」

「哈哈哈…剛才這丫頭還在說小三考上文縣高中沒問題呢。」秦建國聽到這話也從廚房裏出來補了一句。

「信心是自己給的嘛，誰讓咱頭腦聰明，考試什麽的完全不在話下好嗎！」楚染不可一世的擡起小下巴，上輩子沒機會說這樣的話，這輩子就該她得瑟！

「走了，不是要吃辣子雞嗎？自己去選，我來抓。」剛從屋子裏出來的秦懷信不由失笑，走到她身邊揉了揉她的發頂。

「就是就是，今晚想吃什麽都沒問題！」見孫兒帶着染染去了後院，秦紹伯拍了拍手，一副豪氣的樣子。

「好吧，今晚咱家就算是提前慶祝了。」圍着圍裙廚子秦建國只得笑着同意了，論起來他對兒子的信心也并不少。

「好也！」楚湘一聲吆喝，高興地跑出門買魚去了。

「湘湘，你帶錢沒有？等着我一起去。」秦紹伯見她沒拿錢，趕緊喊着追了出去。

剩下的兩人兩手一攤，秦建國笑言道：「那蔓蔓來跟舅舅一起弄你的粉蒸肉吧。」自己點的菜，自己幹活！

…

晚上吃完飯，一家人坐在堂屋裏看電視。

這兩三年秦建國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好，按照之前楚染的提議，秦家水果罐頭已經賣到了省外，成為文縣當地有名的特産，名為「美滿」。并且在去年購置了制作飲料所需的設備，依靠售賣水果罐頭的管道成功把「美滿天然果飲」推廣了出去。

到今年飲料的收入已經超過了水果罐頭，秦建國覺得家裏兩個娃的意見确實是需要多聽的。收入高了自然就喜歡購物，秦家人從來就不是握着錢舍不得花的人。因此過年的時候直接就把電視、洗衣機、冰箱搬回了家。

楚湘最喜歡的就是洗衣機，因為終于可以不用手洗了。楚蔓最愛的卻是電視機，只要有空就喜歡打開看看，連周二電視臺停播都要時不時的打開，看着那個無聊的彩色圓圈，心裏都是滿意的。

村裏最先買電視機的不是秦建國，而是村長秦紹慶家裏，當時都覺得十分新奇，恰好那時正在播《紅樓夢》，每到晚上總有許多人跑去看電視，跟看電影似的，還自帶條凳。起初張翠華是高興的，到點兒就會把自家電視搬出來，讓大家能齊齊坐在院子裏一起看，覺得自家十分有面子。

但是後來發現不僅院子變得十分髒亂，她得每天打掃。而且電費還變高了，這下子可不高興了。後來想了個辦法，每到看電視劇的時間就喊小孫子去樓上把天線弄歪。這樣幾次下來，大家便知道村長家不樂意，也就不再來了，背後卻總議論秦二家太小氣。

秦建國買回來的電視是彩色電視機，這可是個稀罕貨，年初播放《西游記》時，那畫面被人啧啧稱奇，覺得彩色的小人怎麽看怎麽好。每次提起張翠華家的黑白電視機，便顯得有些瞧不起。這些話張翠話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卻沒有在意，她只高興于家裏節省了電費，而且秦紹伯大方，就讓他去吧，總有心疼錢的時候。

結果秦紹伯很有先見之明，張翠華家的事沒有再次發生，畢竟是經歷過一次，怎麽處理他有打算。雖然并不擔心電費的問題，卻怕人多影響家裏的小孩子，便提前說好了孩子放假可以随意來看，平時為了照顧小孩就讓村裏人不要上門。聽他這樣一說，大家都表示理解。

張翠華為此還生了一場悶氣，後來也不了了之，畢竟大房有錢，又求不着她，生氣只能自己難受。跟村裏人生氣…那麽多人都說了閑話，她也氣不過來啊！

「染染，你媽媽有沒有說哪天回來？」秦紹伯認真看着電視，嘴裏卻問道。

「應該是知道小三的成績後。」她之前聽楚琬琰提起過。楚染挨着秦懷信坐，時不時的從他手裏接過剝好的瓜子，像個地主似的！

「那就好，等到那天把你叔他們都請來家裏聚聚吧。」秦紹伯這話是對兒子說的，秦建國自是應好。全家人都是信心滿滿，成績太好，謙虛就是沒必要的了。

「看吧，可不止我一個人給你壓力了吧。」楚染聞言笑得像個狐貍。秦懷信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壓力？不存在的。伸手刮了刮楚染的鼻頭，任她得瑟吧。

「染染也考上文縣初中，你們倆兄妹互相有個照應，尤其是小三，妹妹還小，你可要顧好。」秦紹伯收回看電視的目光，轉頭又交待了兩句。

「是。」秦懷信自是應好，雖然以染染在榮星小學的表現實在沒什麽好擔心的，但自家的娃自個兒疼。

楚染皺了皺鼻子，她又被當小孩了。

「還有你倆，別裝作看電視聽不見爺講話，你倆是野慣了吧！之前成績好，現在就變這樣差。這下子去了鎮上，可得叫你們媽媽好好盯着。」秦紹伯注意力又放到一旁正襟危坐的兩姐妹身上。

楚蔓羞愧的低頭，她确實不怎麽愛學習。楚湘卻很是無所謂，她也沒多差好嗎？好歹也是她們村裏小學的第一名。

兩人的成績在沒有秦懷信和楚染的督促下，确實落下來了很多，不過村裏水平就那樣，因此還能穩穩當當的霸占着前兩名，也無怪乎之前楚染與秦懷信去到鎮上讀書時被人瞧不起了，主要是确實很差。

「放心吧，爺爺，這個暑假有我呢！我一定好好提升大姐和湘湘的學習成績。」楚染用最優雅的笑容看着兩姐妹，卻讓她倆同時心裏變得拔涼拔涼的。「我可是等着你們高中來與我相聚的哦。」

染老師的教鞭不是那麽好承受的。秦懷信什麽話也沒事，只一個勁的笑着，繼續任勞任怨地為小丫頭剝着瓜子。

這個暑假楚染是打定主意要大姐和楚湘的成績提上去，上輩子三個人成績都差，後來只有楚湘上高中後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奮發向上，考了一個三流大學。但是錢花了不少最後工作卻不是那麽好找，只得回到縣裏找了個「錢」「前」途兩無的工作。

「有染染在，爸你就放心吧。」秦建國樂呵呵的，仿佛有楚染就啥事都是小事。轉頭倒又想起一件事來，「你們去到鎮上縣裏上學，平時可別一個人到處亂跑，我聽說縣裏有娃兒丢了。」

「對哦，考試前一天小三就說碰到有一家人孩子不見了，是不是呀？」楚染也想起了這件事，向秦懷信求證，那天他還發火了，怪吓人的。

「是，後來聽老師講還不止那一家丢孩子。」秦懷信也正了正神色。

「這就是了，我是聽來拿貨的人說的，他隔壁鄰居家的七歲女兒也不見了，一家子哭鬧不休，真是作孽。」秦建國搖了搖頭，很是感嘆。他家小孩兒也多，只要一想到如果丢的是自己家的孩子，那心就仿若感同身受。

秦家正屋安靜了片刻，電視裏正播放着電視劇的片尾曲——

「這不是單純的走失吧。」秦紹伯沉眉思索良久，才說道。

楚染一愣，渾身發冷，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上一世有一年也是發生了多起丢孩子事件，後來公安局立了案，最後卻沒查出來。交通、信息都太不便利，找人難度太大，最後只知道是團夥作案，而作案人員卻早已沒了蹤跡，這仿佛就是她上初中那一年的事情。

「肯定不是！」楚染搖頭，咬了咬唇。「是拐子。」

這事她知曉得不是太多，畢竟上一世那時候她是個真正的孩子。即使重生卻依然無能為力，到底有沒有什麽是她能做的呢！

次日清晨，楚染早早的醒了過來。昨晚她一直睡得不踏實，一直回憶着上一世發生的事情，卻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院子裏，秦懷信正在練拳，因還是少年，雖然能吃，營養卻全長身高上了，身形看上去很瘦削不夠魁梧，但肌肉卻很結實，見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滿臉滿身的汗水。放置在一旁的毛巾已經濕透，楚染轉身回屋給他新拿了一條。

秦紹伯與秦建國都不在，廚房裏留着幾個小輩的早餐。

「擦擦呗。」一直等他鍛煉完，楚染才拿着毛巾走上前。雖然這一世她同樣跟着爺爺學了拳，但練習的時候确實少了很多，只要保證不生疏就行，才不要像上輩子一般肌肉發達被人嘲笑。

「好。」秦懷信自然的接了過來，順口問道，「染染怎麽起來這麽早？」

「睡不着。」楚染搖了搖頭，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怎麽會？不是一向把睡覺當成人生大事嗎？」睡眠好才能長得好，皮膚好才能美到爆。這話可是她一向最愛念叨的！睡覺無夢是楚染最驕傲的事。

秦懷信正擦着頭發，有些不解的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她。

「我就是想到昨晚說的事兒，睡不着。」楚染也不坐到石凳上，就蹲在他的腳旁，捧着臉十分煩躁。

秦懷信把她拉起來安置在對面的石凳上，剛才那沒形象的動作只有染染無意識才會做出來。過會兒等她反應過來又要後悔到不行，還得怪旁人沒提醒她注意形象。無數次的教訓告訴秦懷信，他必須得随時幫助糾正她。

「這事兒我們插不上手。」秦懷信并非不想做點什麽，但半大小子能成什麽事，別被一起拐走就不錯了。尤其是楚染，十歲的女孩子又長得這樣漂亮，就算有能力，他也不想她插手，害怕她被人盯上。那些人的手段哪裏是小孩子能應付的。

她當然知道他說得對，但還是瞪了一眼，氣鼓鼓的站起身往外走。

「去哪兒？」秦懷信放下手中的毛巾，問道。

「哼！轉轉。」楚染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秦懷信搖了搖頭，沒有跟上去，準備洗個澡再出去找她，左右她不會出了秦莊。

…

楚染滿村無聊的轉悠，結果跑到了秦建國加工飲料的倉庫，現在可不僅僅是個倉庫了，算得上是一個私人的小廠子，還招了不少人幫工。水果罐頭與飲料分成了兩個區域，另外還有專門的原材料倉庫與發貨倉庫。

遠遠的楚染就看到秦建國正在發貨那處與人聊天。楚染跑了過去——

「舅舅。」秦建國轉頭一看，有些詫異。

「染染今天起這麽早。」在楚染的努力下，秦建國總算是不喚她二寶了，當然有時候故意的除外。

「是呀。」楚染讪讪的笑了笑，這兩父子都這麽關心她早起的問題。

「染染，這是王叔叔。之前來過咱們家，你見過的。」秦建國說完又對剛與他講話的男子介紹道，「這是我妹妹的女兒，楚染。」

男子笑容滿面，不停的點着頭。

「知道知道。在鎮上誰不知道呀，長得漂亮成績又好，聽說今年還考上文縣中學了吧？真是不得了。」

楚染知道這個王叔叔就是幾年前第一個來他們家追加訂單的王富強的兒子王成輝，因此很是有禮貌的沖他笑了笑，喚了一聲：「王叔叔。」小女孩聲音清脆。

「哎！」王成輝高興的應了一聲，又看向秦建國搖頭感嘆，「建國，你這日子是真讓人羨慕，你兒子今年考高中也是準備讀文縣高中吧，有十五了嗎？」

「還沒，過完年就十五了。」秦建國聽到別人誇獎秦懷信，不由笑了，又挑眉看了看他身後，「你家兒子也不錯，今次怎麽沒有跟着來？」

那小子經常跟着王成輝跑秦莊，嘴裏的生意經是一套一套的，好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