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順利進入三月，為了即将到來的IMO（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秦懷信與安宏澤被選入了國家集訓隊，王勝落選了，雖然有些沮喪，還是在秦懷信出發那日買了一堆東西給他。

「懷信，這些吃的放包裏慢慢吃，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不在你身邊照顧，你就自己多注意些…」王勝不停地唠唠叨叨，楚染聽得十分無趣，在外地到底誰照顧誰，聽說上交集訓王勝就因為吃太多東西把肚子吃壞了，所以選不上也是相當正常的，畢竟人家是選菁英。

秦懷信只是挑了挑眉，沒理他徑自轉身走到楚染身邊，不放心的交待。

「別一個人總往店裏跑，如果實在要去就盡量選在中午時間，要不然拉着王勝一起也行。」

「好好好！你都說了好幾遍了，我全都記下啦！」楚染捂住耳朵，這話從幾天前他就在說了，有那麽不放心她嗎？

「我這次去的時間比上次長，你照顧好自己。」他就是忍不住想唠叨。

聽他這麽一說，楚染本來還有些不耐煩，一下子這離別的情緒就被勾上來了，低頭看着地面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已經有人在催秦懷信了，學校安排了老師送他們前去，這畢竟是份莫大的榮耀，文縣中學何時有過能進入集訓隊的學生，這還一次兩個，校長這段時間走路都有風。

楚染送走秦懷信之後，變得繁忙起來，除了學習就是去店裏。她自己制作了一本圖冊，放在店裏供顧客翻閱，如果有喜歡的就可以直接定。如果有那要得急的，店裏也有做好的成衣可供選擇。另外最重要的則是定制衣服，那是楚染訂下的主打，畢竟定制來錢更快。

八十年代末與以前到底是不一樣了，楚染的衣服賣得相當好，就連成衣也供不應求，更別說定制服裝，因為承諾絕不重樣，因此楚染每星期只接一套定制款。圖冊上的款式則不在此限，只要趙倩忙得過來她就會接下。

開業至今已經兩個月了，雖然還沒有收回成本，但收入已經比較可觀。趙倩上個月工資拿了一百多，都快高興瘋了，接單子也十分有幹勁，楚染承諾她每套衣服額外提成兩塊錢，因此再累她也甘之如饴，尤其是之前在服裝廠工作量也差不多，但是最高也就能拿五十多塊錢。

店裏的生意好得很，卻總是忙不過來。令楚染沒想到的是，與趙倩住在一起的秦二丫，覺得無所事事不太好，便時常幫趙倩打下手，趙倩也不是個藏着掖着的人，時常還會指點一二，秦二丫漸漸的居然學會了踩縫紉機。因此楚染便決定讓二堂姐也她在店裏做活，另一臺空着的縫紉機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雖然秦二丫沒出師，但手腳勤快，用縫紉機縫補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樣一來效率大大提高，趙倩發現自己賺的更多了，教得也更認真。

「染染你來了？」趙倩剛裁剪好一條裙子，一擡頭發現楚染從門外走了進來。

「倩倩姐，你一個人？」楚染見秦二丫不在，好奇的問道。

「二丫給人送衣服去了。」雖然店內的衣服都是顧客上門自取，因為為了方便試穿，有需要改的地方可以立刻就改好。

但總有那麽幾個特殊的顧客，得□□。一般這樣的客人都是楚染定制服裝的老客戶，大家都知道這家店有個神秘的設計師，但誰也沒見過，因為衣服都是趙倩做的，之前他們以為她就是設計師，結果卻被否認了，大家都十分好奇。她們從不曾想過原來神秘設計師就站在面前，只不過還是個初中生罷了。

楚染點了點便沒有再多問，徑自坐到趙倩對面，示意她停下手邊的工作。

「倩倩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楚染這話說得相當真誠，雖然店裏能吸引這麽多客人是因為衣服款式新穎，但具體做衣服卻全是靠着趙倩。

「不辛苦，我能掙這麽多還全都多虧了染染你。」趙倩說的是實話，也是真心實意的。

「這些都是你應得的。」楚染搖了搖頭，并不居功，雖然店是她開的，也不能否認其他人的貢獻。「之前因為店裏投入大，你也知道這都是我自己弄的，我有個想法便一直沒有與你提。我準備從下個月開始，店內的收益給你算兩成，另外我們再招一個人，你看看以前認識的人有沒有願意來的，現在有收益了，可以給她們許諾高工資。」

趙倩聽了直擺手，這可怎麽使得，她就是個做工的，連忙道：「染染，這店是你的，我分成算什麽，再說了我在你這裏做事，已經拿了夠多的錢了。」

「倩倩姐，這是我早就想好了，你也別推辭了。我這也是為了留住你呀，如果你被人挖走了，我豈不是損失很大。等咱們以後做大了，我還要開分店呢，到時候也得仰仗你呀。」楚染這小算盤撥得可是很響的。

趙倩被楚染一通話說得激動非常，但還是堅定的拒絕。

「不，還是不行。」她家裏人可都感謝着楚染呢，她怎麽還能厚顏接受？！

「我是老板，我說了算！」楚染一副我是老板我最大的樣子，逗笑了趙倩，再一次肯定的說道，「放心吧，這是你應得的，別想太多。就這麽說定了。」

反正到時候她算好賬就直接給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對了，倩倩姐你可千萬別忘了那事兒，去找人問問有沒有人願意來咱們店做的。可得上心些，這錢可不是白拿的，這多拿了錢自然就要多做事不是？」楚染笑容滿面。

趙倩當然知道她是為了自己拿錢拿得心安理得，心內對楚染是更加感激。其實即使沒有這事兒，該做的她同樣會去做。

「染染，你來啦？」秦二丫送完衣服回來，就看到坐在店內的楚染，驚訝又高興的叫道。

「二堂姐，最近看起來不錯。」楚染這話是實話，秦二丫與在秦莊時完全不一樣了，不僅白了很多，穿着店裏的衣服，比以前看上去更是漂亮了幾分，人靠衣裝這話不假。

「這都多虧了染染。」秦二丫也變得開朗了，沒有黃桂花的壓迫，才真正有了十七歲年紀應有的殊色。因為她在店裏幫着做事，楚染也給了她一份工錢，雖然她不要，卻被楚染硬逼着收下了。

楚染不免感嘆，她這個老板做得，發工資都是強制性的。

秦二丫第一次拿到屬于自己的錢，激動地流下淚來，她終于能靠自己過活，相信也能主宰自己的人生。楚琬琰來看過她多次，也與她談論了很多事情。她一向羨慕這位楚姑姑的生活，如今她也能靠自己了。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麽謝我，我可是受不住的，要不晚上請你們這兩個勤勞的小蜜蜂好好吃一頓吧。」她決定今晚就跟趙倩他們住一晚，不回學校了。

「好也，謝謝染染老板！」兩人高興的拍手，這「員工福利」她們相當喜歡，這詞兒也是從楚染嘴裏冒出來的呢，這讀書多成績好的人就是不一樣。

「倩倩姐，這個拿去。」楚染終于想起自己來還有一件事兒，遞過一本硬殼做的冊子，趙倩驚喜的接過來——

「染染這是你新設計的圖案和款式嗎？」她高興的趕緊翻閱起來，還一邊不停的對裏面的樣式連連感嘆。

「是呀，這眼看着春天到了，我們可以做一批亮色的衣服，搭配一些刺繡的花紋，一定能在文縣掀起一股潮流。」楚染對此很有自信，「所以當務之急，是招人啊！我們太缺人了。」

「都怪我只會做些粗活。」秦二丫情緒低落。

「沒有的事，二丫幫了我很多，而且很聰明，學東西特別快。」趙倩連忙搖頭誇獎道。

「倩倩就別誇我了，我最笨了。」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而且從小被家裏奶奶罵。

「二堂姐可不要這麽說自己，我這個連縫紉機都不會踩的人可怎麽辦？」楚染見秦二丫情緒不對，趕緊逗趣的說了一句。

「你那是學習沒時間。」楚染跟她可不一樣，那是讀書人呢。

楚染雖然是說笑，但倒真的開始思索起學用縫紉機這事，不過想到她是在住校，又一次感覺不方便，好想要買房子啊。不過按照現在的掙錢速度，想要買房子至少都得明年去了。

錢啊錢啊！她還是得趕緊把每月能制作的衣服量給提上去，收入才能增加。

「二堂姐，我們現在特別缺人手，我相信你能學得好，平時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縫紉上吧。」楚染這可不是鼓勵，是實打實的缺人呢。

「好。」秦二丫雖然不是特別明白，但平時也看到了，店裏的生意十分好，基本上就是處于忙不過來的狀态，推掉的單子不知道有多少。

「對了，蓉姨的衣服做好了嗎？我一會兒去他們家給她捎上。」這人嘛都是多走動才更加親近。

「做好了，不過她一直沒來拿。」趙倩對經自己手的衣服相當了解，她也挺奇怪怎麽一直沒來拿，畢竟他們店裏的顧客都是巴不得第一時間穿上新衣服的。

「聽王勝說，蓉姨出差去了，昨天才回來，今天在家休息呢。」她倒是很了解情況，楚染便解釋了兩句。

「那行，你就幫着帶過去吧。」趙倩點頭表示明白。

「我一會兒就回來，晚上還要跟姐姐們一起吃飯呢。」楚染拎着裝衣服的口袋沖兩人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哈哈…放心，我們一定等着你。」

…

楚染把韓蓉的衣服帶過去後，又坐了一會兒才離開去了店裏。然後領着趙倩秦二丫吃過豐盛的晚飯後回了學校，繼續當她的優秀學生。

轉眼來到了七月，期末考試完後，秦懷信便出國去了。他順利的通過了選拔，成為了IMO六名國家選手之一。

剛聽到消息的一瞬間連楚染都愣了，雖然她一向對秦懷信十分有信心，但沒想到他能聰明到這個地步，這可是代表國家哎，怎麽能不讓人驚嘆。上一世他從來沒展現過這樣的天賦，這是開挂了？

或者只是上一世他因為其他原因，根本就沒來得及展現。

不管怎麽樣，這都是令文縣驕傲，令秦莊驕傲的事情，而秦家人更是歡天喜地，比過年還喜慶。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秦懷信出國了，一起的還有安宏澤，楚染覺得簡直不敢相信。但秦懷信卻告訴她安宏澤非常厲害，聽說曾經是京城名校的高材生。

楚染這才相信了，論起教育質量來，文縣自然是拍馬也及不上京城啊，何況還是名校。

那一年的IMO秦懷信只拿到了一個銀牌，令楚染意外的是安宏澤居然拿到了一個金牌。學校對兩人的收獲簡直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除了各種獎金，對兩人也是大開綠燈，提出的要求就沒有不答應的。

楚染一度還很擔心他，就怕他對只拿銀牌不能釋懷。

「放心吧，染染。雖然沒能得金牌我是挺沮喪的，但是這也提醒我不能自滿，我還遠遠不夠，我只會更加努力。」當他得知沒有得到金牌的一瞬間是挺遺憾的，但卻沒有過多的在意，從一開始他的心态就放得很平，而IMO也不是他的追求，只能說是恰逢其時罷了。

「那就好，在我心中秦懷信是最棒的。」楚染觀察了片刻他的神色，見他确實不像是故作淡然的樣子，便十分開心的笑了。

「那就夠了，不是嗎？」秦懷信揉了揉她的發。「小丫頭！」

「唉，我好不容易弄好的發型，別給我弄亂了。」楚染趕緊護住自己的頭頂，「再說了，我不是小丫頭了好嗎？」

秦懷信看着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新一學期開學以後，楚染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房子不大只有兩個卧室，但已經夠用了。雖然楚染一直想要的随身聽，在上次楚琬琰去京城出差時已經給她買了，但不再住校對于經常要去店裏的楚染來說，方便了很多。

校方對此同意得很爽快，不得不說秦懷信掙回的名譽幫助特別大。當然有時楚染和秦懷信也會住在學校裏，畢竟下了晚自習已經非常晚了。以他們倆的程度跟着其他同學一起學習意義不大，但楚染還是盡量按照學生的正常作習來，上輩子她已經夠不正常了，曠課也是常有的事，這一世還不允許她改改啊。

…

每逢九月總是特別愛下雨，狂風暴雨令整個文縣的溫度很快就降了下來，晚上十分涼爽，太适合睡覺了。楚染這幾天都住在學校宿舍裏，聽了一會随身聽後便躺下睡覺，隐約間仿佛聽到有人在喚她。

楚染半夜特別難以起床，因此掙紮了半天，也沒能成功醒來。可是那人卻很執着，一直不停的響她，楚染聽出來是趙雪的聲音，就在耳邊聲音很大，不得不十分困難的掀開眼問了一句：「怎麽了？」

「雨下得太大了，聽外面說漲水了，讓我們趕緊下去。」趙雪見她醒了，收回剛一直搖晃楚染的手，急忙穿着衣服。「楚染你可快一點兒。」

「啊…去哪兒啊？」楚染吓得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瞌睡啥的全跑光了，望瞭望窗外，發現雨下得十分密集，打在窗戶上啪啪作響。

「說是讓我們去教室，那邊地勢要高一些，剛才聽宿舍管理阿姨說一樓已經進水了。」趙雪見楚染依然沒動靜，不由急了。「你倒是快點穿衣服呀！」

「哦。」楚染回過神來，也急忙把身上的睡衣換掉。文縣臨大河，每到九月都會漲水，但往年從來都沒有漲進學校過，這麽大的水，也不知道街上的服裝鋪子有沒有進水，她有些擔憂的想道，但這會兒即使鋪子被水淹了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上一世這個時間她還在榮星鎮呢，只聽說漲了水，沒曾想連文縣中學都被水淹了。後來她到文縣讀高中，不是讀的文縣中學，雖然那三年也漲了水，但她念的學校從未碰到過被淹的情況。

等607室裏的一群人從寝到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亂成一團，大家急匆匆地都着急想下樓。但由于她們在六樓，是最高的一層，只能随着人群慢慢往下移動。

等到了樓下，才發現之前趙雪說的被水淹，是如此嚴重，已經到大腿的位置，大家沒辦法，都只好挽起褲腳淌水而過，要不然只有被困在樓上，而且雨一直都不曾停，看這樣子還會漲得更高，再拖下去，只怕不會游泳的都沒法出去了。

教學樓比宿舍要高幾米，因此并沒有事。

楚染跟着大家亂哄哄的跑到教室，想要去洗一下腳，卻發現根本就沒水。楚染他們學校因為臨河，學校有在樓頂上修建了水塔，水是從河裏抽上來的，但是水質相當差也未曾消毒淨化什麽的，大家也頂多用做打掃用，沒人會飲用這個水。因為水是從河裏抽上來的，每逢漲水便會停，就連去年剛開學那會兒漲水不嚴重，這水也是停了的。

往常這時候大家都睡得正香呢，今天這麽來了一遭也都不困，便各自聊起天來。楚染也沒有睡意，之前看了教學樓上挂着的大鐘，發現還早。

「才四點鐘呢，這麽早就起來了。」宋婷婷去隔壁班竄門剛回來，趴在桌子上，頗為無聊的嚷道，「真是難受，感覺累但趴桌子上又睡不着。」

「還是別睡了，這天氣會着涼的。」楚染皺着眉頭，之前從宿舍樓出來，因為剛起床頭腦不是很清醒，也沒拿件外套。這會兒才發現，她雖然帶了雨傘但衣服還是打濕了，貼在身上感覺特別不舒服，還涼飕飕的。

「你們就別抱怨了，好歹你們還睡到四點才起床，我們可是兩點就被老師叫起來去搬東西了。」楚染的同桌本來沒準備參與女同學的對話，聞言卻還是忍不住的插嘴道。

「對啊，真是又累又餓。」他這話引來班級裏其他男同學的附和。

「你們搬什麽去了？」宋婷婷好奇的問了一句。

「還用說嘛，後操場的那一排平房，你們忘了裏面放的什麽嗎？」又有一個同樣去搬了東西的男同學無奈攤了攤手。

楚染想起來了，那一排平房除了體育用品，另外還有一些書本之類的東西放那兒，之前開學領書就是從那邊去拿的。

「高中那邊的學生有沒有去搬？」她有些擔心秦懷信，不由沖同桌問道。

「肯定去了啊，他們才是主力，後來好像還去給校對面的老師家裏搬家去了。」他肯定的點了點頭，高中生體力比他們可要好，老師們是先喊了高中生去，人手不夠才又把初中的男生們叫了過去。

楚染皺了皺眉，這麽大的雨，搬家…也不知道小三會不會被磕着碰着。

「擔心你哥啊？」趙雪回頭看見她的神色，也有些擔心地問道。

「是啊，不知道這會兒有沒有回教室…我想去看看。」楚染有些遲疑，不親眼見到秦懷信，總有些不放心。上一世這個時間秦懷信沒發生什麽事，但她重生改變了很多東西，蝴蝶效應有好有壞，她就怕有些不好的改變應在他身上。

「雨還這麽大呢，有傘可都沒用。」趙雪自己也是渾身都濕透了。

「反正都打濕了，也不怕濕得更厲害。」楚染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好吧，反正我也知道肯定沒辦法阻止你，我陪你去吧。」她不太放心楚染一個人往外跑。

「不用，就這麽一點兒路，我就去對面的高中教學樓看看。」楚染擺了擺手，拒絕了。

等到了樓下，發現風吹得更猛了，還在打雷閃電，看着怪吓人的。楚染決定不打傘了，反正也沒有太多用處，拿着傘還容易被風刮着，她見到初中與高中之間的小花園有顆大樹都被連根拔起，掀倒在地，她這小身板打着傘肯定會被刮跑的吧。

不再想那麽多，楚染扔開傘就往外沖，沒曾想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