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醉酒

這句話出口之後,整個堂上的氣氛都變了。

薛慕看了他許久,沒有答話。唐子博也不急,心中反倒有點竊喜。能夠看到薛慕變臉,說明柳清歡還是他的軟肋的。

薛慕看着他嘴角那抹略為得意的笑,目光涼淡如水:“清清很好,不勞廣淵兄費心了。”

柳清歡突然就打了個噴嚏。

在這炎炎夏日,她竟感到了一陣涼意……難道是酥酪吃多了?

青栀看了她一眼,走上前來問道:“夫人,您沒事吧?”

柳清歡搖了搖頭,垂眸沉思了一陣,又問:“今日府上可有什麽事?”

青栀想了想,道:“侯爺方才進宮,皇上賞賜了他好多東西呢。”

柳清歡抿了抿嘴角:“還有呢?”

“還有……”青栀偏着頭,努力回想,“哦,對了,剛才嶺南王的義子來拜會過侯爺。”

“嶺南王的義子?”柳清歡被嘴裏的酥酪嗆了一口,難怪她從剛才起就一直覺得陰風陣陣!

唐子博竟然敢明目張膽地跑到侯府來,難道是自己昨天沒有按他交代的做,所以他惱羞成怒了?

柳清歡從坐席上站了起來,在心裏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偷偷去正堂看一眼。

上一次薛慕在正堂宴請永福的時候,她隔着老遠就聽見了舞樂絲竹的聲音,這一次正堂裏卻靜得出奇,就連飲酒的聲音都聽不到。

……不會已經打完了吧?

柳清歡偷偷地從後面往裏張望了一眼,沒想到卻正好對上了唐子博的視線。他看見柳清歡,有些驚喜地叫道:“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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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歡:“……”

人倒黴起來果然是沒有道理的……你誰啊我不認識你啊別叫得這麽親熱啊。

薛慕聽見從唐子博嘴裏蹦出來的“清歡”二字,臉色又沉了幾分,他回過頭去,果然看見了鬼鬼祟祟的柳清歡。

他的目光有些尖銳,柳清歡覺得自己招架不住,正想撤離的時候,卻聽他開口道:“既然來了,何不進來?”

柳清歡愣了愣,她還是第一次聽見薛慕用這麽涼淡的口氣跟她說話。

沒有辦法,她硬着頭皮走進了正堂。唐子博一直看着她,見她在薛慕的旁邊坐下後,笑意盈盈地問道:“清歡,最近可好?”

柳清歡看了他一陣,一臉疑惑地道:“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唐子博的臉色在一瞬間連變了幾次,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柳清歡對他來說就是握在手中的一顆棋子,向來對他言聽計從,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顆棋子會在嫁進侯府後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唐子博抿了抿嘴角,強迫自己笑着道:“清歡,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柳清歡皺了皺眉,有些不悅:“這位郎君,清歡與你不過初見,這樣直呼清歡的名字恐怕于理不合。”

唐子博的臉又黑了幾分,柳清歡見狀又出聲安慰道:“你也不用這麽受打擊,也許你給我一點提示,我就想起你是誰了。”

唐子博看着她,徹底閉嘴了,柳清歡滿意了。

唐子博強壓住心頭的怒氣,看向一言不發的薛慕:“子欽兄,某突感身體不适,今日就先行告辭。”

薛慕當然沒有挽留他,唐子博拂袖離開以後,堂上的氣氛還沒有緩和下來。

薛慕一直沒有說話,柳清歡又找不到合适的話題,只好陪他一起幹坐着。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薛慕終于開了口:“你與他本是舊識,為何要裝作素不相識?”

柳清歡垂了垂眸,語氣凝重:“認識他是我此生最後悔的事。”

薛慕抿了抿唇,從坐席上站了起來。離開正堂的時候,又突然對下人吩咐道:“把他送來的酒全部倒掉。”

柳清歡:“……”

這下才是真完蛋了,侯爺的脾氣原來這麽大。

薛慕離開正堂以後就獨自一人去了蓮花亭,芃芃跟着諾宴從侯府出來以後,還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受不了唐子博那個小人的嘴臉,真是摩蘭薩!蒂修莫!阿魯摩尼!”他一連用了三個胡語來表示自己對他的厭惡,“你看見他看烏拉拉的眼神了嗎?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要是真敢碰烏拉拉一下,侯爺還不跟他拼命?”

諾宴糾正道:“應該是侯爺單方面要他的命。”

芃芃愣了一下,贊同道:“說得對!”他長臂一揮勾住諾宴的脖子,興致勃勃地道,“今天是端午,我請你去平康坊!”

諾宴撥開他的手,對此毫不感興趣:“你一個人去吧。”

“別這樣。”被撥開的芃芃又纏了上去,“你要是不喜歡平康坊的娘子,我請你去西市的酒肆喝酒,那裏新來了一個叫阿娜耶的胡姬,胡旋舞跳得可好了!”

諾宴直接施展輕功,在長安城的大街上翩然而去。

芃芃:“……”

柳清歡回到房裏後就一直有點心慌,薛慕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最糟糕的是,如果打起來,她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天色在她的擔憂中漸漸暗沉了下來,原本寂靜的門口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青栀和赤桃都吓了一跳,柳清歡看了兩個丫頭一眼,朝門口走了過去。青栀見狀,連忙攔住了她:“夫人,還是奴婢過去看看吧。”

柳清歡繞過她,說道:“沒事。”

這兩個丫頭都不會武功,要是外面真有什麽賊人,還不如自己頂用。

她将門打開後,卻見薛慕站在外頭。

柳清歡愣了一下,自她嫁進侯府起,除了成親那日,薛慕都沒有來過正房,今晚這麽突兀出現在這裏,實在有些……不自然。

真的是不自然,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嚴肅的薛慕,即使嘴角依舊帶着點笑意,但是眼神卻冷得懾人。

“侯爺?”柳清歡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薛慕沒有反應,仍是直愣愣地看着她。

柳清歡吞了口唾沫,再次小聲地開口:“侯……爺?”

薛慕突然擡起兩手按住她的肩膀,他的力氣偏大,柳清歡因肩上傳來的疼痛微微蹙起秀眉。薛慕看着她,墨黑的眸子在月光下倒映着幾點亮光:“聽到他來了就讓你那麽開心?迫不及待地過來見他?”

柳清歡心下一沉,剛想開口解釋幾句,薛慕就“咚”的一聲倒在了她的身上。

柳清歡:“……”

他的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柳清歡心中了然,薛慕才不是什麽千杯不醉,這人明明就喝醉了。

只不過他醉酒以後不像旁人那般大喊大叫耍酒瘋,而是繃着個臉一言不發,又加上軍中的将士本就敬畏他,見他這幅摸樣更是不敢靠近,所以才以為他是千杯不醉。

柳清歡輕輕嘆了口氣,沖房裏喊道:“赤桃青栀,快過來把侯爺扶上。床。”

把薛慕扶上。床後,又在赤桃青栀的幫助下幫他褪去了外衣鞋襪,柳清歡讓她們打來一盆清水,幫薛慕擦了擦臉。薛慕的眉頭一直微微蹙起,就連睡着了也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柳清歡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忙活完這些,夜已經深了,柳清歡自己梳洗完以後,也在薛慕的旁邊躺了下來。

太陽還未升起之時,薛慕就自己醒了過來。外面還是漆黑一片,他适應了屋裏的黑暗之後,隐隐覺得有些不對。

這裏不是蓮花畔,而是他之前一直居住的正房。

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猛地側頭看了看。

柳清歡果然躺在旁邊。

她的雙眸緊閉,呼吸平緩,顯然還在熟睡中。薛慕看着她,眼神漸漸柔和了下來。他的手背輕輕拂過她的側臉,身旁的人毫無所覺一般,依然睡得香甜。

薛慕的眸色沉了沉,單手撐起自己的身體,彎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這種感覺太過甜美和柔軟,他竟舍不得松開。

“唔……”柳清歡含糊地嘟囔了一聲,被薛慕給弄醒了。他看着柳清歡因自己的吻而變得紅潤的嘴唇,對她彎了彎嘴角:“清清。”

柳清歡微微愣了愣神,一睜眼就看見如斯美人對自己微笑,真是有點……血氣上湧。

她側過頭掩飾自己發燙的臉頰,聲音低不可聞:“侯爺這麽早就醒了?”

她剛說完,長安城裏的報曉鐘鼓就次第響了起來。

薛慕看着她,摸了摸她如綢緞般順滑的黑發:“今日朝參,我要進宮去了,你再睡會兒吧。”

“哦……”柳清歡從眼睛縫裏看着薛慕翻身下床、穿衣梳洗,直到他走出寝房,她才呼地吐出一口氣來。

剛才他說話時吹在自己臉上的灼熱氣息,就像要把她整個點着了一般。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防火的就是好。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卻怎麽也睡不着,索性爬了起來。

去跟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老太太看着她笑得暧昧:“昨晚慕兒在你那裏睡的?”

柳清歡點點頭道:“侯爺昨晚喝醉了。”

哦哦喝醉了!老太太的眼睛愈發明亮了。

柳清歡笑了笑道:“所以他一進門就睡着了。”

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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