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合作
薛慕醒了以後,便再也睡不着了。他朝正房的方向看了一會兒,還是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柳清歡覺睡到一半,總覺得有一股淩厲的視線緊盯着自己不放。她皺了皺眉,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薛慕陰測測地站在床前。
柳清歡吞了吞唾沫,幹笑着從床上坐了起來:“侯爺,你夢游?”
薛慕依然盯着她不說話。
柳清歡臉上的笑更幹癟了:“呵呵,那我不打擾你夢游了。”
她說完就打算重新在床上躺下,薛慕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上面還纏着他親手為她戴上的五色續命縷。
“既然你只是個騙子,為何要為我擋下靜姝的暗器?”
薛慕的聲音比夜色還要涼,柳清歡下意識地愣了一下。
他大晚上的不睡覺就是為了問自己這個問題?!
柳清歡覺得有些不能忍。
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腕,在發覺對方反而握得更緊的時候,理智地放棄了掙紮。她仰頭看着他,微笑道:“雖然我是一個騙子,但我是一個有風度的騙子。”
薛慕的眸色微動。
在柳清歡以為他們就要這樣對視到天荒地老的時候,薛慕終于放開了她的手。
“這樣啊。”
他的嘴角帶着笑,可柳清歡看不明白那抹笑所代表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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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薛慕走出房間,眸色漸漸沉了下去。
她必須盡快離開侯府。
雖然柳清歡的身份被拆穿了,但在侯府過的日子和從前也沒有多大的區別。每天早晚去給老夫人請安,每日的吃穿也都有下人伺候着,唯一的不同,就是被盯梢得太緊。
不過撚棠只有一個人,不可能十二個時辰都盯着自己,她去休息的時候,一般都是薛慕在府上的時候。
柳清歡想過了,要逃跑,當然得趁薛慕不在的時候,而幹壞事,當然得趁月黑風高的晚上。
可是月黑風高的晚上薛慕都在府上。
柳清歡很苦惱。
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放棄月黑風高的晚上,選擇薛慕不在府上的時候實施她的逃跑大計。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柳清歡拖着腮幫仰頭看着天上昏暗的月亮,感嘆自己又錯了一個逃跑的好時機。
她往蓮花畔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那裏離正房還是有一段距離,但她還是不敢冒險在薛慕在的時候逃跑——她不知道薛慕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一旦被抓住,不死也得掉一層皮。
她必須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案。
呼啦一聲,風把身後的一扇窗戶吹開了,柳清歡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然後僵在了原地。
房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頭戴面具,身材高大,鷹隼般的眸子在夜裏透着犀利的寒光。
柳清歡打了一個寒顫,然後嘴角抽了抽:“撚棠還活着嗎?”
阿厄斯勾着薄唇笑了一下,聲音一如既往地傲慢:“如果你說的是那個守在院子裏小姑娘,那麽我建議薛慕給你換一個保镖。”
柳清歡糾正道:“她是牢頭。”
阿厄斯點頭道:“聽上去很不錯。”
柳清歡抿了抿唇:“我覺得你的漢話學習還有待加強。”
阿厄斯露出了一點不耐的情緒:“我不是來和你讨論我的漢話水平的。”
柳清歡飛快地眨了眨眼:“難道你是來參觀我的閨房的?”
阿厄斯頓了頓,然後眼裏突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你不想從侯府逃走嗎,杜鵑?”
柳清歡的眉頭動了動,一臉天真地看着阿厄斯:“原來你是想找杜鵑?非常遺憾地告訴你,你走錯地方了。”
阿厄斯有些驚訝地看着她的臉:“這張人皮面具真不錯,竟然可以做出如此生動的表情。”
柳清歡:“……”
還可以哭給你看呢,信不信。
阿厄斯感嘆完柳清歡的臉以後,終于又想起了自己來侯府的目的:“我可以幫你從侯府逃走,還能保證在你逃走後薛慕沒法找你麻煩。”
柳清歡看着他不說話。
阿厄斯揚了揚眉,問道:“你該不會以為薛慕真的能把消息封鎖得滴水不漏吧?”
柳清歡搖頭道:“我只是在想你打算讓我用什麽條件跟你交換。”
阿厄斯剛動了動嘴角,柳清歡又搶先道:“我是不會用我的身體做交易的。”
阿厄斯:“……”
他沉默了一陣,才開口道:“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
柳清歡從善如流地補充道:“我的心也不會給你的。”
阿厄斯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道:“《白玉蘭·春》。”
柳清歡看着他,神情十分惋惜:“你來遲了幾天,那幅畫已經被薛慕拿走了。”
阿厄斯不為所動:“你會有辦法的。”
柳清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哪裏給了你這種錯覺?”
阿厄斯一言不發地拔出腰間的短刀。
柳清歡笑着道:“你說的沒錯,我肯定會有辦法。”
阿厄斯滿意地收回了長刀。
“夫人,你在和誰說話嗎?”青栀隐隐聽到一些聲音,不放心地上來敲了敲門。
柳清歡看了對面的人一眼,朝着門口的方向道:“我只是在對月吟詩而已。”
青栀:“……”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門外灰蒙蒙的月亮,感嘆道:“今夜月色正好,難怪夫人詩興大發。”
“沒錯,沒錯。”
柳清歡聽着青栀的腳步聲遠去了,才輕輕呼出一口氣。她看了一眼還留在屋內的阿厄斯,眨了眨眼:“趁着我還有詩興,趕緊說說你的計劃吧。”
阿厄斯道:“下月初八我準備返回東乾羅,我會設法讓你混進我的隊伍裏,只要你到了東乾羅國,就算是薛慕也鞭長莫及。當然,我會保證你在那邊的生活,絕對不會比侯府差。”
柳清歡又眨了眨眼:“聽上去挺誘人的,不過我為什麽非得跟你合作不可?”
騙子就算沒有同伴,一樣可以騙人。她就算是一個人,一樣會想到辦法逃離薛慕。
阿厄斯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笑着抛出了一個更大的誘餌:“你應該知道丁茂學的四幅畫裏有何玄機吧?你不外乎就是求財,等我順利找到寶藏,可以分你一部分。”
柳清歡呵呵一笑,這個一部分可以波動的範圍就大了:“你嘴裏的寶藏,好像是大承國庫的錢。”
阿厄斯道:“騙子還在乎是誰的錢嗎?這是我們的錢。”
我們的錢。
嗯,真是個不錯的形容,柳清歡不得不承認她被打動了。不過,還有別的問題。
“聽說要集齊四幅畫才能出現藏寶圖。”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給他一副《白玉蘭·春》,也和廢紙差別不大——她不相信阿厄斯擁有鑒賞書畫的審美。
阿厄斯看了她一陣,說出了今晚讓柳清歡最驚訝的一句話:“我手上有《金蕊菊·秋》。”
柳清歡的眸光飛快地閃了閃,将信将疑地問道:“你确定你手上的那副畫是真的嗎?”
阿厄斯篤定道:“如假包換。”
柳清歡垂了垂眸,再次擡起頭來時,眼裏已經沒有多餘的情緒:“你準備怎麽設法讓我混進你的隊伍?”
阿厄斯道:“你自己想啊。”
柳清歡:“……”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一度讓她以為是她理解錯了他的話:“你不是說你設法?”
“是啊,我設法的意思就是,你想辦法,我配合。”
柳清歡:“……”
“你的漢話果然還有待加強。”她只能做出這個評價。
不過很顯然阿厄斯并不在意她的評價。交易既然達成,他沒有理由繼續留在侯府。柳清歡見他準備像來時一樣“嗖”的一聲消失,連忙小聲叫住了他:“等等。”
阿厄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過頭來看着她:“你還有什麽事?”
柳清歡笑了笑道:“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你手上的畫是假的,那我不是虧大了?”
阿厄斯眯了眯細長的眼,探究地看着她:“那你打算如何?”
“你把畫帶來讓我看一看,我看得出來真假。”
阿厄斯的眸光越來越冷,他壓低聲音對她道:“你最好不要想耍花樣,你應該知道,薛慕現在不殺你,不代表一直都不會殺你。”
柳清歡輕笑了一聲:“你也應該知道,就算不和你們合作,我也一樣可以離開。”
兩人就這樣互不相讓地對視了良久,最後還是阿厄斯先退一步:“好,我答應你的要求。”
就把畫帶來讓她看一眼,他不相信在他的眼皮底下,她還能做什麽手腳。
“三日後,還是這個時間。”阿厄斯說完,就飛身離開了她的房間,速度快得就像一道閃電。
柳清歡忍不住為他的身手鼓了鼓掌。
他的武功,也許和薛慕不相上下。
她關上窗戶,在床上躺了下來。
阿厄斯說,下月初八準備返回東乾羅國。她不禁勾了勾嘴角,“準備”這個詞還用得真好,是不是真的要回還不一定呢。
下月初八,七夕的後一天。
她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現在還是讓她好好來想一想,要怎麽混進阿厄斯的隊伍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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