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逃離(上)

薛慕剛在床上躺下不久,就聽到外面傳來一絲騷動。

“侯爺,有刺客。”諾宴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薛慕的睫毛輕顫了兩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以為經過上次的事,唐子博得消停好一陣,沒想到這麽快又沉不住氣了?

“抓到了嗎?”

“沒有。”諾宴想了想,覺得有些奇怪,“是侯府的護院發現的,那些人見驚動了護院,很快就逃走了。”

薛慕的眸子動了動,侯府的護院是什麽水平他心中有數,連他們都不瞞不過去,還想來刺殺他?

心頭突然跳了一下,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推開門走了出去。

“可是有何不妥?”緊跟在他身後的諾宴不放心地問道。薛慕微微蹙了蹙眉,道:“只是猜測。”

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諾宴看着他朝正房的方向快步走去,未再作聲。

花園的羊腸小道上,柳清歡穿着一襲鵝黃色的寬袖長裙,迎面而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和撚棠。

薛慕看見來人,兩步并做一步走了上去:“你怎麽過來了?”

柳清歡道:“剛才聽說有刺客,我擔心侯爺的安危,所以過來看看。”

薛慕的目光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晦澀不明,柳清歡迎着他的審視,眼神清澈又無辜。

薛慕盯着她看了一陣,才抿着一點笑意道:“我沒事,刺客已經逃走了,你先回房吧。”

柳清歡點了點頭,像每一個關心丈夫的好妻子那樣說道:“時間不早了,侯爺也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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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薛慕看着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才轉身返回了蓮花畔。

第二日他一早便去了宮中,今天阿厄斯就要返回東乾羅國,皇上特意交代了要好好送送這位特使。

柳清歡也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完畢後,她去了寧氏那裏問安,兩人還一起用了早飯。因着昨日是七夕,老太太今日聊起天來也盡是哪個丫鬟昨晚從織女哪裏乞到了巧,哪個丫鬟又笨得要死。

柳清歡一直笑盈盈地聽着,時不時插上兩句嘴,說起來,昨晚青栀關進粉盒裏的那只蜘蛛,也勤勞了一晚上,給她織了一個漂亮的網呢。

寧氏今日似乎特別高興,拉着柳清歡聊盡興了才将她放走。柳清歡回到正房以後,第一件事便是先喝了一大碗水。

可能是喝得太急了,被水嗆了兩聲後,柳清歡捂着肚子在地上蹲了下來。

“夫人,你怎麽了?”兩個丫鬟見狀,趕忙上前将人扶起來,柳清歡擡起蒼白的臉,痛苦地看了她們一眼,這下兩個丫鬟的臉也白了,吓白了。

“夫人,你哪裏不舒服?”

“是不是肚子痛?”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柳清歡覺得的頭也跟着隐隐作痛了。她被攙扶着在床上坐下,臉色卻越來越白。

撚棠聽到屋裏的動靜也趕了過來,看見慘兮兮的柳清歡時同樣吓了一跳:“怎麽了?”

“不知道,夫人突然腹痛,該不會是餘毒未清吧?”想到這種可能,赤桃的臉又白了一些。

“撚棠姑娘,能麻煩你去東市把李元白找來嗎?”青栀也急得不行,想到上次侯爺就是找的李大夫,這次找他準沒錯。

撚棠卻有些為難,雖然她親自去東市抓李元白能節省更多時間,但是侯爺吩咐了她今日要特別留意,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她沒法跟薛慕交代。

柳清歡看出撚棠的猶疑,痛苦地哼哼了兩聲,虛弱道:“沒事,不一定是餘毒未清,可能是我小時候沒有好好吃飯,落下的病根。你們別着急,我痛一會兒就好了。”

青栀反而更着急了:“夫人你在說什麽啊。”這已經病糊塗了嗎!

她們沒有聽懂她的話,可撚棠聽懂了,同樣是挨過餓吃過苦的人,她知道身體若是沒調養好是肯定會留下病根的。她看柳清歡的神情不似作假,又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憐惜之情,便一咬牙道:“我很快就回來,你們照顧好她!”

撚棠說完就飛身出了房間,柳清歡聽她的腳步聲遠去,迅雷不及掩耳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飛快地給了赤桃和青栀一人一個手刀,兩個丫鬟還來不及吃驚,便雙雙在床上暈了過去。

柳清歡戴上一塊面紗,也飛身出了房間。

諾宴聽見開門的聲音時,回頭看了一眼。柳清歡面上蒙着一塊紗巾,從後門裏走了出來。那張紗巾只是普通的紗巾,上面沒有刺繡精巧的杜鵑鳥。諾宴道:“你和阿厄斯約好在哪裏彙合?”

柳清歡答道:“他府上。”

諾宴的眉峰動了動,阿厄斯現在應該還在宮中,看來是有別的人接應她。

他點了點頭,言簡意赅地道:“我知道一條近路,跟我來。”

柳清歡跟在他身後,輕輕地笑了一聲。

兩人在一個隐蔽的小巷子裏停了下來,柳清歡疑惑地看了一眼跟前的諾宴:“怎麽不走了?”

諾宴回過頭來看她一陣,一言不發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刀。

柳清歡:“……”

這個架勢不是要跟自己打架,分明就是打算一刀砍了自己啊。

撚棠都沒這麽狠。

她抽了抽嘴角,幹笑道:“你該不會,也對侯爺……”

她的話一說完,就感覺對面的人神色一凜。

柳清歡乖乖地閉了嘴,諾宴将鋒利的刀尖對準她,沉聲道:“我說過,我不能讓你這種人留在侯爺身邊。”

她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雖然侯爺執意要留下她,但他必須扼殺掉任何會對侯爺造成危險的因素。就算她現在跑了,侯爺也一定會找到她,只有殺了她,才能永絕後患。

柳清歡早就猜到會是這樣,她往後退了一步,看着諾宴的身後叫道:“侯爺。”

諾宴舉着長刀的手一滞。

這種心理戰術在戰場上他遇到過很多次,可現在這兩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他竟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因為他感覺到身後真的有人。

回頭,還是不回頭?

“不用騙我。”諾宴逼近一步,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的人。背後突然一股淩厲的殺氣襲來,諾宴逼于無奈只能轉身回防,柳清歡看準他背過身去的一瞬間,飛快地上前一個手刀,像劈昏赤桃青栀一樣熟練地劈昏了他。

對面的人吹了一個口哨,面帶驚詫地看着她:“你的武功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來人自然不是薛慕,柳清歡看着對面高大的男人,記起他就是在阿厄斯準備帶走自己時,喊出阿厄斯名字的那個男人。

“李狗蛋?”她試探着問了一句。

男人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然後對她笑了笑:“聽說這個是你欽定的接頭暗號。”

柳清歡點了點頭:“李狗蛋這個名字高雅別致,寓意深刻又朗朗上口,在大承很受歡迎。”

“是嗎?”男人抽着嘴角點了諾宴的昏睡穴,以防柳清歡下手不夠狠讓他醒得太快,“我們走吧。”

“嗯。”柳清歡回頭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諾宴,跟着“李狗蛋”飛快離開。

芃芃已經在阿厄斯的宅院附近埋伏兩個時辰了,可是直到現在依舊沒什麽動靜。他無聊地打了哈欠,覺得烏拉拉突破撚棠和諾宴的防守,順利抵達這裏的幾率微乎其微。

就在他想着結束後一定要去西市喝酒的時候,一男一女兩個人影飛快地竄進了阿厄斯的府邸。

芃芃頓時精神抖擻。

那個男的無疑是阿厄斯的手下,而那個女的,雖然蒙着面紗,但看身形很可能是烏拉拉。

她是怎麽擺脫撚棠和諾宴的?芃芃的眉頭皺了起來,招呼身邊的人打起精神。

兩個人進去沒多久,又從門裏出來了兩個人。這兩人皆做東乾羅人的打扮,身形和剛才的兩人極其相似,但是卻都蒙着面。

芃芃抿了抿嘴,到底是不是烏拉拉?

“跟不跟?”身後一個人問道。

芃芃點了點頭,當然得跟,如果烏拉拉從他的手上跑掉了……雖然現在沒有蓮花了,但是侯府花園裏還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花。

“等等。”身後一人突然出聲叫道,“你們看,又出來兩個!”

他的話不假,先前的兩人還沒走幾步,阿厄斯府上又出來了兩個人,跟那兩人的打扮和身形如出一轍。

芃芃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跟哪個?”

“都跟!”

“等等,又出來兩個,又來了兩個,還有兩個……”

芃芃:“……”

看着魚貫而出的人,芃芃的臉都要青了,他咬了咬牙道:“全部都跟!不能放過一個!”

可是身後又有人提意見了:“如果這些全都是他們放出來的障眼法呢?真身說不定還留在府上,就等着将我們都引開再出來。”

芃芃:“……”

他說得好有道理。

于是他再一咬牙:“我會一直留在這裏監視,如果人手不夠,就請求支援!”

“不對,我又想到一種可能,也許最開始進去的兩個就是假的,真身根本不在這裏。”

芃芃:“……”

這句話終于成為壓死芃芃的最後一跟稻草。

侯爺,你這次想讓我數什麽花呢哈哈哈哈哈!

薛慕奉旨還在城門外跟阿厄斯依依惜別,芃芃淚眼婆娑地奔了過來。他附在薛慕耳邊這樣那樣的說了一通,薛慕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看了阿厄斯一眼,他一直跟他在一起,并未發現有人趁機混進隊伍,她應該還在長安城內。

阿厄斯對他笑了笑,善解人意地道:“侯爺若是有急事,就先走吧。”

薛慕抿了抿唇,帶着芃芃飛快地走了。

阿厄斯的隊伍緩緩移動,阿厄斯放慢馬匹的速度,和一個身材嬌小的人保持平行。他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語般地道:“他一定做夢也沒想到,我們約好的逃跑日期并不是初八,而是初七吧?”

那個身材嬌小的人影微微撥開頭上的帽子,露出了她的臉。

柳清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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