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交換條件
魏國公放平了心态,不再拿賀惜朝單純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對待。
賀惜朝回頭挪了椅子到了魏國公的書桌前,一老一少面對面地坐着說話。
“娘說,惜朝正在長身體,不能長時間站着,可坐那兒離您太遠,不便我們祖孫說話,祖父,惜朝坐這兒您不會怪罪我無禮吧?”
椅子都已經挪過來了,現在怪罪有何意義?
魏國公發現這小子忒會順杆往上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裏流着賀钰不安分的血。
“你說你是給老夫解決問題來的,老夫倒不知道什麽難題?”
賀惜朝挪了挪屁股,身體往前傾一些說:“明人不說暗話,魏國公府若是改為支持三皇子,大堂哥再呆在太子身邊就不合适了,可是大堂哥已經是太子伴讀,若是突然間不願意,皇上定然震怒,改弦更張地太顯眼容易給人趨炎附會之感,國公府一直受皇上信任,怕是得功虧一篑。可三皇子剛開始上學,伴讀之事一直未定,不管是老夫人和二老爺都不希望機會便宜其他人,怕是要讓祖父想辦法将大堂哥換到三皇子身邊去,您自然也是一樣,只是不知該如何辦。”
一個成語一個成語用得極順,光這番話,便不是只讀幾本書就能辦到的,融會貫通才能通達起來。
魏國公知道賀惜朝早慧過人,可還是覺得有些太過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好奇他怎麽長的,而是賀惜朝說的話。
“這你又是如何得知?”
賀惜朝臉上露出傷心的表情說:“今日聽說大堂哥因太子之事被皇上罰了板子,惜朝覺得正是展現兄弟情誼之時,便帶着慰問禮前去看他,不巧他正在喝藥發脾氣,便不小心聽到了些。”
魏國公本還覺得這小子為何突然去見賀明睿,沒想到是打探消息去了。
他忽略賀惜朝那副裝出來的難過,冷笑着問:“你倒是乖覺。既然如此,你說說你怎麽幫老夫?”
賀惜朝坐正了身體自然而然地時說:“大堂哥不願意,可惜朝願意啊!”
什麽?魏國公驚詫地看向他。
然而賀惜朝照舊笑眯眯的,還良心很好地解釋道:“不管以什麽理由,國公府也好,淑妃娘娘和三皇子也罷,誰開口換人都是老壽星上吊,自己找死。可若是太子殿下自己說呢?”
魏國公似乎理解了一些賀惜朝的意思,“你繼續說。”
“太子殿下想要換人,自己跟皇上說去,于情于理都合适,甚至大堂哥被嫌棄還受了委屈,皇上欠着人情将他安排到三皇子身邊說的過去。”
“讓太子換人,換上你?”
“不好嗎?”賀惜朝反問道。
魏國公這下沉吟思考起來。
賀惜朝一點也不着急,說:“其實不管是三皇子還是太子,都是您的外孫,他倆最後誰坐上那把椅子,于您都無關緊要。太子殿下被廢地突然,您怕是也有一些疑惑,皇上真的讨厭他了嗎?聽說皇上對皇後娘娘感情極深,大皇子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多年心血,哪能說廢就廢,萬一皇上有另外打算呢?不管以什麽理由将大堂哥安排到三皇子身邊,這麽做都在傷害太子殿下,太子年紀小,暫時不懂,大了,定能明白。再一個萬一,他突然又受到皇上青睐,國公府又該怎麽辦?您如今猶豫,并不是單單只是因為大堂哥怎麽名正言順換到三皇子身邊,而是兩位皇子您都不願舍棄一位。”
魏國公緊緊地盯着賀惜朝的眼睛,想透過這雙眼睛看到賀惜朝的內在。
“阿钰,你究竟生了一個什麽怪物?”他忍不住道。
賀惜朝心中一跳,不過臉上依舊不露怯,“這叫智多近妖,百萬人當中不足一位,您應當自豪才是。”
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擦茶杯的邊沿,魏國公看到他這個小動作,忽然一哂,心說這小子也并非他看起來這麽鎮定。若不是被逼急了,想必也不會顯露出來。
“說的有點意思,可是有一個疑問,你如何讓太子青睐與你,讓老夫安排可是太刻意了。”
賀惜朝收回手說:“這個不勞您費心,聽說太子時常出宮來府上,下個月便是您的生辰,他來了,我就有機會。我這樣的伴讀,可比大堂哥強多了。”
這一環扣一環,說得魏國公真想拍手叫好。
這孩子時到今日才回府,讓魏國公覺得可惜,不過孩子還小,哪怕再如此裝作大人模樣,依舊只憑着一份倔強。
說完這話,賀惜朝明顯欲言又止。
“說吧,條件是什麽?”
“讓我母親留下。”賀惜朝毫不猶豫道。
這是意料之中的,可魏國公卻端起了架子沒有立刻答應。
賀惜朝也安靜下來不說話。
“若老夫不同意呢?”
賀惜朝猛地擡起頭,直直地看着魏國公堅定道:“那您最好随時派人看着我,不然我一定會逃出去找她。之前所說的一切,都不算數。”
“沒有你,也可以找別人?”魏國公說。
賀惜朝嗤笑道:“別人?另一個六歲,還是再大點的孩子?能有我這般聰明嗎?我可是您親孫子,一筆寫不出兩個賀字,爹臨走前非得讓我将來有一日好好孝順您跟祖母,可惜祖母不在了,也就只有您了。可爹有爹,我也有娘,我的娘自然比爹的爹來得重要。”
提起賀钰,魏國公雖然并沒有說什麽,可眼中還是露出一絲傷痛來。
他爹的才能賀惜朝知道,能培養出這樣積極樂觀之人,魏國公對他期望很大。
同樣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沒想到賀钰居然會為了個女人連家都不要,魏國公乍然聽聞也是暗地傷心了好一陣子。
“祖父,求您了,讓我娘留下吧。您想,我就這麽一個牽挂之人,将來我随着太子進宮,我娘在國公府裏,我放心,您也放心不是?”
這話讓魏國公心中一動,祖孫倆彼此看着,接着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有一個人牽制着,将來賀惜朝也不會像個脫缰的野馬不受控制。
越是聰明的人,越要有個弱點,賀惜朝愛他母親也是一件好事。
等賀祥帶着祛癢驅蚊藥膏進來的時候,驚訝地看到魏國公罕見地露出笑容,還招了賀惜朝到他身邊磨墨,這麽晚了祖孫倆居然在寫大字。
究竟他不在的時候,這兩人究竟說了什麽?
賀祥真的很疑惑。
魏國公看到他于是道:“拿來了給惜朝趕緊抹上,好好的小臉,咬成這副模樣,也真能忍。”
賀惜朝乖乖地做回對面的椅子上,仰起臉面對着賀祥,聲音糯糯地說:“麻煩祥爺爺了,惜朝要癢死了。”
那聲音嗲地讓魏國公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能裝乖賣巧,也能巧舌如簧,這張看起來稚嫩無辜的臉,不知道藏了一顆怎樣的七竅玲珑心,将來真是不得了。
賀祥是從小跟着魏國公,見到魏國公的态度,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這位惜朝少爺是得到重視了,于是下手更加輕柔,忍不住贊嘆道:“之前還不覺得,這樣一看更加像钰老爺年幼的時候,皮膚嫩,蚊子就愛招他。”
“是啊,一邊抹一邊哇哇叫。”魏國公恍惚道。
“祖父,哇哇怎麽叫?”賀惜朝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頓時一噎,瞪了一眼道,“既然達到目的了,那就趕緊回去,你這麽離不開母親,就不怕她找不到你着急?”
賀惜朝一聽,馬上從椅子上跳下來,“祖父,藥膏就賞我吧,我回去讓娘抹。”
魏國公擺了擺手,不想搭理他。
沒拒絕就是應許了,賀惜朝向賀祥攤開手,後者一放到他手裏,他就撒丫子往外跑。
然而沒跑幾步,他又回來了,期期艾艾地說:“祖父,讓祥爺爺送我回去吧,我怕。”
魏國公放下筆,冷笑着看他,“怕什麽,之前怎麽摸過來的,照樣怎麽摸回去,少裝模作樣。”
賀惜朝道:“我不是怕黑怕迷路,是怕娘打我,祥爺爺在,她就不會了。”
任何一個六歲孩子,半夜不睡覺在外頭溜達,做家長的找到也該狠狠揍一頓。
魏國公正想說一句“該”,不過一擡頭就看到賀惜朝淚眼汪汪求救似地扒着門板看着他,看起來真是可憐極了。
最終告訴自己孩子還小,便對賀祥吩咐道:“你送他回去。”
“謝謝祖父,還是您疼我。”
嘴巴甜的時候真甜,像他爹。
賀祥将他抱着回去,一路上都在納悶賀惜朝給魏國公灌了什麽迷魂湯,不過後者心理年齡再大,身體畢竟小,談妥了事情,心一松馬上就打起哈欠,任他如何好奇都不想解惑,趴在賀祥肩膀上睡着了。
李月婵真的是急瘋了,若不是春香告訴她賀惜朝去找了魏國公,她都要大逆不道地跑去找國公夫人府裏尋人。
她焦急地等着,嘴裏念念有詞,“這孩子怎麽這麽傻,娘都說了,不要違背國公爺的意思,要是受了罰可怎麽辦?膝蓋才剛好,他吃不住的……”說着說着眼睛又紅了,“明天我就要走了,就想再陪陪他,嗚嗚……”
春香也着急,他不知道賀惜朝到這麽晚都沒有回來,正當兩人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時候,門口終于傳來了腳步聲。
“惜朝……”
“少爺睡着了,奶奶,您就別罵他,還是早些安歇吧。”賀祥将賀惜朝遞給李月婵,後者一把抱過,心裏才踏實了一些,“多謝祥叔,惜朝他……”
李月婵欲言又止的模樣,賀祥微微一笑道,“國公爺很喜歡惜朝少爺,有什麽事等他醒了,您親自問他吧。”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李月婵一眼,這才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賀惜朝:我真是老遭罪了!
遙: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賀惜朝:不,我是說我的臉,蚊子包,很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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