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賭約之由
“大皇子獵到了一只大黑熊!”
“真的假的?西山哪兒來的這種大野獸?”
“當然是真的, 我親眼看着他們将熊瞎子屍體扛出來的呀!好家夥,真大, 也不知道大皇子怎麽碰上的。”
“大皇子怎麽樣,可有受傷?”
“這就不知道了, 太醫已經過去診治, 估摸着不嚴重吧, 。”
“這西山圍場的管事是怎麽辦的, 連這種兇惡的野獸都放進來!”
“大皇子無事便罷,若是有事,這一串的人都得掉腦袋。”
“诶,你說, 是不是有可能……”
“這話可不能亂說,聽說大皇子去了深處的林子, 才碰到的。可能排查的時候侍衛疏忽了, 沒看到這只熊瞎子,剛巧就……”
“奇怪,你說大皇子做什麽跑那麽裏面,就帶了那麽幾個人?”
“這放在大皇子身上有什麽好奇怪的, 大皇子不是向來特立獨行?”
“這倒也是。”
“不過可真是厲害, 咱們要是碰到熊瞎子,逃都來不及, 哪兒還想獵殺這畜生啊!”
……
廣親王世子跟平郡王世子帶着手下的獵物走過來。
平郡王聽到這些議論,頓時驚嘆一聲,“熊瞎子?蕭弘那麽猛啊, 連熊瞎子都敢獵!哥,看樣子咱們輸定了。”
蕭弘一只黑熊在手,他們就是打了頭鹿都比不上。
廣親王世子沒理會他的話,只是皺眉說:“走,我們去看看。”
黑熊的屍體就放在廣場之上,來來往往的人驚嘆的,驚疑的,害怕的都有,不過想要靠近看得仔細些卻被攔住了。
旁邊守着一隊侍衛,禁止任何人接近,一個獸醫正對着屍體進行探查。
這是只成年雄性的屍體,體型巨大,它一雙眼睛模糊滴血,身上還插了一根根箭矢,看起來是被箭射瞎的,密密的刀劍傷口布滿整個屍體,可見是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将它殺死。
黑熊胸口還插着一把劍,劍的主人,便是蕭弘。
廣親王世子跟平郡王世子看到這只黑熊可怕的屍體,兩人紛紛驚了驚。
“這麽大!”平郡王哀嚎了一聲,“完了完了,又得穿女孩子的衣裳了,哥,怎麽辦,丢不起這個人啊!還是晚宴,那麽多人,父王也在,要是看到我打扮成那幅鬼樣子給皇上敬酒,他會揍死我的!”
正說着,蕭奕帶着伴讀走過來,一看這個情形,蒙了,“我還以為是假的,老天爺,大哥是什麽狗屎運,這樣子的都敢獵啊!他怎麽不上天去?”
說着他轉頭看到平郡王世子,埋怨道:“蕭宇,都是你,出的什麽馊主意,這樣子叫做我們保證能贏?晚上咱們丢臉能丢出京城外了。”
“嘿,這能怪我嗎?二皇子,你不也沒反對?”平郡王世子冷笑道,“找大皇子打賭的時候,你可比誰都積極!”
蕭奕臉色頓時黑了,廣親王世子勸道,“這話現在說有什麽意思,願賭服輸,這麽多人呢,要丢臉一起丢,只是……”
“哥,只是什麽?”平郡王世子問。
廣親王世子待開口的時候,蕭銘帶着賀明睿來了。
他們像是剛從林子裏出來,身後的侍衛還抗着獵物,收獲不錯,一頭母鹿和一頭小鹿,還有兩只野豬,一只狐貍,野雞山兔若幹。
若不是蕭弘的黑熊在前,說不定他還能争得頭彩。
這對主仆看見那黑熊臉上的神情統一的震驚。
“大哥是在哪兒遇到這只黑熊?也太驚險了!”
平郡王世子說:“還沒問,大皇子沒在林子外圍,聽說走地挺深。”
“大哥不會是為了贏過我們,特地跑裏面去獵吧?”蕭銘問。
“顯然就是如此。”
“那……跟我們沒關系,是他自己要去的。”蕭奕連忙否認道。
“可是二哥,是我們跟大哥打的這個賭,西山圍場出現如此兇惡的黑熊,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父皇一定會徹查,若是大哥将此事告訴父皇,我們一定會受懷疑……”蕭銘沒有說話,但毫無疑惑會引起天乾帝的注意。
“亂說什麽,誰知道大哥會去林子深處狩獵,他那性格,本就不管不顧,就算沒這個賭注,保不定他也會去。再說,林子那麽大,他走哪條路誰估摸地準?”
“這簡單,找個人帶他去就是了。”廣親王世子淡淡地說。
蕭奕一愣,“什麽?”
“大皇子想要深入林子沒錯,可他不認路,一定會找熟悉的人帶他們進去。”賀明睿說,接着眼睛一瞟,見那個獸醫起身,于是喊住他,“這只黑熊可有異樣?”
話音剛落,皇子世子們都看向那個獸醫。
獸醫立刻跪下來說:“禀告殿下,小人在他的毛發裏發現芩花花瓣,可此花……不該出現在大皇子受襲之處才對。”
獸醫說完,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你這是什麽意思?”
獸醫解釋道:“此花西山雖然也有,可離野鹿栖息之地相隔甚遠,黑熊守領地,無緣無故不會走那麽遠。”
“二皇子,現在你覺得這件事跟我們沒關系嗎?那熊要麽是別人放進來的,要麽就是別人引過去的。”廣親王世子道。
蕭奕往前走一步,質問獸醫:“你确定?如今春季,說不定野獸為了交配走遠也是可能的。”獸醫還未回答,他又冷冷地說,“你想清楚再回答,要是說錯了,這事兒就可就大了,得死很多人。”
這下獸醫猶豫起來。
蕭銘聽着,臉上露出不贊同,他對蕭奕說:“二哥這是幹什麽,若是讓父皇知道我們如此威吓他,便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什麽威吓?”蕭奕冷冷道,“我是讓他确定了再說話,有錯嗎?一頭熊又不是人,林子那麽大,走遠一些怎麽不可能?如今要是證實了這頭熊不是疏忽的,而是有人故意放進來或者引過去,若是再發現有人誘導大哥進林子,這山西圍場定要翻天了!咱們也要好自為之……”
蕭奕雖然不夠擔當,可這話說的沒錯。
正在這時,兩個禦前侍衛走來,二話不說将這個獸醫給帶走了。
這下所有的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弑兄這麽罪名可直接能将一個皇子徹底廢了。
忽然,蕭銘問:“這個賭是誰提議的?”
頓時平郡王世子成了焦點,他心底一慌一急,最後一怒道:“看我幹什麽,我就想報個上次的仇,讓大皇子出個洋相而已。我是平郡王世子,鐵板釘釘的下任平郡王,沒道理去針對大皇子。”
沒錯,不論将來那龍椅上坐的是誰,耽誤不了他們襲爵,這裏最沒可能動手的就是他倆。
平郡王世子陰晴不定的目光就看着蕭奕跟蕭銘,論作案動機,這倆位的嫌疑可是最大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些人借着這次機會暗中做手腳,好讓所有人跟着一起背鍋。謀害皇子啊,這個罪名真大,可大是大,成功之後的好處卻多!”
平郡王世子冷笑着說完的那一瞬間,因為一只黑熊,四人組合頓時四分五裂,蕭銘跟蕭奕更是彼此對視着,邊上的伴讀們一個都不敢出聲。
最終廣親王世子看不下去,說:“行了,什麽都沒确認,現在互相猜疑有意思嗎?諒那獸醫也不敢随便說話,就是真有人心懷不軌,也确定不了是誰,栽贓嫁禍也不一定,皇子們都一個個長大了,還有底下小的呢,五皇子也很得皇上喜愛,是不是?”
賀明睿拉了蕭銘一把,順着臺階而下說:“其實,最重要的還是大皇子,畢竟這個賭注除了咱們沒人知道。”
蕭銘遲疑道:“可今晚要打扮成姑娘啊,咱們輸了不是嗎?”而且他之前還說沒反悔誰沒種來着。
說到這裏,頓時所有人都一臉黑線,誰知道最終的結果會是這樣。
蕭奕咬牙道:“那就裝一回孫子,由着他開條件,走,我們去探望大哥。”
蕭弘的大帳裏,
太醫小心地替蕭弘清理了傷口,正了手腕,然後道:“手腕幸好只是錯位,沒有傷到骨頭,臣已經為大皇子正好了,之後多多修養,五日內少用力便可。其餘多是擦傷,大皇子吉人天相,不礙事。再者今日受了驚吓,臣開一副安神湯藥,大皇子在睡前喝下。”
蕭弘點點頭,“多謝王太醫,我既然沒事,就別讓父皇擔心了。”
“是,臣明白。”
“另外,跟着我的那些侍衛,勞煩王太醫多多照看,無論什麽藥,盡管用,務必讓他們早日恢複。”
“是。”
“常公公,替我送送王太醫。”
常公公取出一個荷包,放入王太醫的手裏,掀起帳簾,“王太醫,請。”
“殿下太客氣了,多謝殿下。”王太醫感覺那手裏的分量,高興地連連謝恩。
待常公公跟王太醫一走,蕭弘帶笑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此刻他心裏一團亂麻,紛紛亂亂都是他回頭見到黑熊出現在賀惜朝身後的那一幕,心至今為止依舊跳地厲害。
他閉了閉眼睛,又瞬間睜開,實在不敢想象若是他那一刻只顧着射鹿沒回頭呢?
“惜朝……”他嘆了一聲,無端地後怕。
“叫我?”賀惜朝掀開簾子進來,此刻他已經洗漱了一遍,除了臉上的擦痕,看不出之前的狼狽。
賀惜朝一進來目光就落在蕭弘的手腕上。
蕭弘連忙擡了擡手臂說:“我沒事,太醫說錯位,已經正過來,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賀惜朝心下松了一口氣,走進來,在蕭弘身邊坐下,小心地托起他的手腕,手指輕輕地碰了碰那依舊紅腫的地方,柔聲問:“疼嗎?”
蕭弘連忙搖頭,“不疼。”
賀惜朝看着蕭弘,黝黑的眼睛似有千言萬語,又無一句可說,他沉默着。
蕭弘的手腕是拉着他逃跑躲避時扭傷的,只是那個危機時刻,沒人注意,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忍受着疼痛來拉弦射箭。
等黑熊倒下,解了危機,這才發現蕭弘的手腕腫得跟饅頭一樣。
蕭弘其實可以放棄他的,可是沒有。
此情此景,所有致謝感動的話語都蒼白無力,似乎只有将心一同掏出來才能還上一兩分恩情。
賀惜朝此刻非常理解英雄救美,美人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這種庸俗的戲碼,如今落在他自己身上,他腦海的也就只有傾其所有成全蕭弘的想法。
以身相許?無奈男兒之身,否則倒也還得輕松了。
賀惜朝的沉默讓蕭弘有些擔心,“惜朝,你是不是很害怕?”
“怕,誰不害怕?”賀惜朝澀然的聲音讓蕭弘的眼神頓時暗了下來,可接着又聽到賀惜朝說,“可到了你身後就不怕了……蕭弘。”賀惜朝喚了一聲,蕭弘下意識地挺了挺脊背。
賀惜朝看他那副豎耳傾聽的模樣,頓時宛然一笑,張開雙手擁抱住他,湊到他的耳邊說:“謝謝你,表哥,你真是個英雄。”
蕭弘面色發燙,眼神帶飄,唯有嘴角咧開到耳根,差一點就發出癡傻的笑聲來。
雖然今日發生的與想象中不太一樣,可貌似結果是相同的。
惜朝說自己是他的英雄,哎呀娘诶,蕭弘很想跳下榻去蹦兩下。
賀惜朝說完便起身給自己倒茶去了,由着床上那人傻樂。
等他喝完一杯茶,續上第二杯,估摸着差不多的時候,他說:“那帶路的侍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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