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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午後,顧清辭帶着蕭璟珩離開青州,樸素的馬車上,兩人靠在一處,望着窗外的風景發呆,誰都沒有開口打破沉默。

入夜時分,突降磅礴大雨,兩人不得已在一處客棧落腳。客棧只剩最後一間房,且地處偏僻,無甚好物,推門進去,鼻間便率先嗅到一股子封閉許久的味道。

顧清辭皺眉,默默地把屋子稍作打掃,才讓蕭璟珩進來,又要了兩桶熱水,與他稍作洗漱,接着鋪開被褥,率先上床,留了一半床位給他。

“條件簡陋,只能委屈你我擠一擠了。”顧清辭溫聲喚他過來,沐浴後的蕭璟珩摘了面上的□□,露出本來的面貌,臉色在月夜裏愈發顯得蒼白,他站在幾步開外,沉默半晌才慢慢爬上床躺好,卻沒有閉上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床頂,不發一言。

顧清辭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不忍,他半撐起身,給身旁人掩了掩被角,柔聲道:“快睡吧,明日還要繼續趕路。”

蕭璟珩只覺一雙溫熱的手掌輕輕覆在他的眼上,隔絕了屋內的光,掌心的溫度令人安心,他聽話地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着。

他又想到夢裏那段慘狀,氣急之下胸口不受控制地劇烈起伏着,蕭璟珩轉頭看了眼身旁人,只見顧清辭眼睛阖上,吐息溫柔,已經酣然入睡,他抿唇看了會兒,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戴上□□,随意披了件外套便向客棧外的後山走去。

殊不知,他以為熟睡之人,在他離開後,悄悄睜開了雙眸。

蕭璟珩來到荒無人煙的後山,随手撿了根樹枝,将其當做寶劍,開始習起武來,他将心中怒意全都洩于劍上,招式漸漸轉為淩厲。

與此同時客棧中,顧清辭悄然起身,卻沒有跟出去,他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推開半分窗戶,從高處遠望着蕭璟珩習武的矯健身姿,低聲嘆息。

表面看來再怎麽堅強,終于還只有十五歲啊。

夜色漸深,蕭璟珩也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于是顧清辭便這麽直直地站在窗邊陪着他。這孩子的心裏一下子裝了太多事,讓他發洩出來會好一些。

樹枝劃破靜谧的夜空,蕭璟珩雙目專注,腦中卻如走馬觀花,太多的往事一一浮現。他不能辜負父王母後對他的期待,他要為他們報仇!

不知何時,天邊泛起一絲微亮,蕭璟珩這才精疲力盡地扔掉手中的樹枝,頹然坐倒在地上,雙臂酸軟得不像是自己的,他往後靠了靠,伸手抹了把額上的汗水,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站起身,往客棧走去。

顧清辭在屋中掩上窗戶,站了一夜的雙腿萬分僵硬,他轉身對上推門而入的蕭璟珩,從不遠處取來一塊幹淨的布巾遞過去,溫聲道:“擦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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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人默不作聲地接過布巾擦汗,顧清辭看着他,雖然臉龐仍顯稚嫩,但是整個人仿若一夜之間脫胎換骨,長大了許多,也将心事隐藏得更深。

待他擦完汗,顧清辭接過布巾放在一旁,叫了桶熱水上來,讓蕭璟珩先沐浴一番,自己則收拾東西,下樓準備離開。

蕭璟珩坐在浴桶裏,他萬萬沒想到先生為了陪他,竟也一夜未歇,心底頓時湧過溫暖的熱流,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眶,迅速沐浴完出門。

馬車停在客棧外,蕭璟珩上車,看着靠在車壁上面色疲憊的顧清辭,心中有些愧疚,于是他啞聲道:“是珩兒不好,叫先生擔心了。”

顧清辭睜開眼,卻沒有接他的話,須臾,他伸手将他攬到自己懷中,輕拍他的背脊,這才柔聲道:“王爺和王妃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珩兒,你要振作給他們看。”

“先生說的是。”蕭璟珩用力點頭。

顧清辭帶着擔憂的眉目終于舒展開,他伸指點在他的額頭,勾唇淺笑:“都說了不再是你的先生了,喚我名字便是。”

蕭璟珩聞言一怔,緊接着面上奇怪地紅了紅,極小聲道:“清……清辭……”

“好了,離明州還有很遠,睡會兒吧。”顧清辭莞爾。

蕭璟珩點點頭,一夜未睡,身體已十分勞累,只片刻,他便閉上雙眼,沉沉睡了過去。

倦意上湧,顧清辭動了動身體,讓蕭璟珩躺在自己的腿上,好不被馬車颠簸所驚擾,随即微阖雙目,陷入夢中。

馬車于傍晚時分到達明州,兩人終于有了一個稍稍舒适的客棧可以住,顧清辭叫了些食物上來,與蕭璟珩面對面坐着一起吃。

“珩兒,慢一些。”瞧着他似是餓極了的模樣,顧清辭心疼地舀了勺熱粥到對面人的碗裏,又夾了些菜給他。

吃過飯,兩人便回各自的屋裏休息。蕭璟珩在床上躺下,嗅着裏衣上淺淺的熏香味道,安穩地入了睡,然而未過多久,他便被身上一股奇怪的黏膩感驚醒。

空氣中彌漫着略腥膻的味道,蕭璟珩一驚,右手下意識地往下探去,果然在褲裆處和床單上摸到濕意,他臉色倏地燒紅,無地自容。

他都十五歲了,居然還丢人地尿床了!

蕭璟珩跳下床,想換身衣裳卻發現自己的東西全在隔壁,他坐立不安地在屋中轉來轉去,最終還是不得已來到了隔壁屋子,輕輕敲響屋門。

顧清辭猶在夢中,被敲門聲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下床過去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是蕭璟珩,腦子霎時清醒過來。月光下蕭璟珩的面色紅得怪異,他大驚,手背搭上他的額頭,着急地問:“怎麽臉色如此之紅?發熱了嗎?”

然而額頭溫度正常,顧清辭奇怪地垂下手,這才聞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接着便聽蕭璟珩十分尴尬,又帶着一絲哭腔小聲道:“清辭,我我……我尿床了……”

顧清辭聞言愣住,下意識地往他身下看去,他二話不說連忙拉他進門,下樓叫了桶熱水,又取來幹淨的布巾和衣裳,推他到屏風後頭,讓他把髒污的衣褲換下。

坐着歇了會兒,顧清辭走到屏風旁,把髒衣拿下來,準備動手洗一洗,卻意外發現褲裆處不止是簡單的濕了而已,而是帶着一點黏稠的白色污物,他倏地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尿床了,而是……

另一頭,蕭璟珩沐浴完,換上幹淨的衣裳,見顧清辭手中拿着自己的髒衣,怔怔地站着不動,他臉色驟然蹿紅,上前搶過褲子,快步走回浴桶旁,就着溫水想把褲子洗洗。剛展開褲裆處,他便發現那上面居然有白色粘稠異狀物,蕭璟珩心下大驚,以為自己生了病,轉頭便慌張地問:“清……清辭,我是不是生病了?”

“啊?”顧清辭回神,上前幾步把褲子拿過來,迅速地洗淨污物,接着推着蕭璟珩到自己的床上躺下,道:“沒有生病,快睡吧。”

“那那是何物?”蕭璟珩不解。

顧清辭猶豫,他也不知該如何給他解釋,見他盯着自己,一副不回答就不睡的模樣,只好硬着頭皮回答道:“珩兒,這是證明你長大了,是正常的。”

“那我是尿床了嗎?為何尿床是證明我長大了?”蕭璟珩臉紅紅地小聲問。

“不是……”顧清辭說着說着自己也臉紅起來,他向來臉皮薄,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要解釋這種東西,沉默片刻,他壓低聲音回答:“你長大了,男孩到男人都會經歷這樣的過程,不是尿床,不用擔心。”

“那清辭也有過嗎?”蕭璟珩又問。

顧清辭無奈,但面對蕭璟珩好奇的眼神,又不好不回答,只好輕輕點頭,嗯了聲。

蕭璟珩見狀笑開,終于放心下來,他還以為自己生了何大病,原來不過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罷了。

“好了,睡吧。”顧清辭見他不再問,也松了口氣,幫自己和他掩好被角,擋去自己微紅的臉頰,閉上眼睛。

一夜好眠。

翌日兩人繼續出發,出了明州便是一段荒涼之地,于是顧清辭特意讓馬夫加快腳程,想在入夜前進入下一個城鎮,沒想半路遇上了一場雨,耽擱了些時間,結果只能夜宿山林。

深秋的風涼意陣陣,顧清辭不着痕跡地緊了緊身上的衣裳。火堆終于燃起,熊熊火光照亮身旁蕭璟珩的臉,兩人靠在一處取暖,倒也暖和不少。

“清辭,我們何時能抵達晉州?”

顧清辭聞言想了想,回答:“還得十幾日吧。”晉州乃宣朝西北邊境最後一城,十分偏僻,宣和帝此舉倒也明智,想必是有人在背後給他出謀劃策。若不是父親曾是他的老師,只怕連父親都得跟着自己去吃苦。

涼風襲過,顧清辭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身上忽的一暖,轉頭便見蕭璟珩将他身上的外衣脫下,披在自己身上。

“我不怕冷,清辭披着吧。”蕭璟珩換了個姿勢,他自小習武,身體素質比他人強了不少,這點寒涼還是能抵禦得住的。

顧清辭應了聲,正準備休息,耳邊卻突然響起異于尋常的風吹草動之聲,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五六人從不遠處暗處沖出來,手中拿着刀劍,面色猙獰,氣勢洶洶。

唰唰!隐在暗處的兩名暗衛拔劍,大吼:“保護公子!”

顧清辭與蕭璟珩對視一眼,心下一沉。

糟了!他們遇上土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忘羨總攻葉不羞的地雷,破費了!

昨晚晉江抽風,排版全亂了,沒人提醒還真沒發現,調整的比較晚,不好意思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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