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江山快手
風沙烈烈,幹熱的風在大漠上回旋。
到了約定的地方,不見超轶主,倒是見到個熟人……這人名字起得挺有特色的,叫人留吾不留,讓只有幾面之緣的蒼生留下些許印象。
“一別多年,篤劍師風采依舊,吾不留久侯了。”藍紋印花的長袖恰到好處地一禮,“主人另有要事需處理,請劍師見諒。”
“哦,我不需要保護,你們太費心了。”
“非是費心,只是近年西北域有一花面刀者四處挑戰,西域宗門大族,九成敗于其刀下,偶有不甘者皆是凄慘收場。而且聽聞此刀者最喜挑戰劍者,此番劍師入大漠,又因着上次事故,鑒兵臺不容有失。”
“花面刀者?”
“是,其刀術精妙,出現以來,未嘗敗果,挑戰之前常以牡丹戰帖為號,自稱‘江山快手’。距陽鐵出世還有一段時日,吾不留既負責接待,便要保障劍師安全。”
蒼生眉梢一揚,江山快手,江山豔刀……好吧,師娘你終于開始兇殘了。此事完了抽個空找師娘聚聚,好久沒見了。
“我自會留心。”蒼生又道:“閣下來此不會只是為了引路吧。”
“在下不才,也為定位陽鐵略盡綿力。”
“既然是同道之人,就不必如此拘束了,眼下以陽鐵為首要,你還是先帶我一觀地形吧。”
“請。”
轉過十幾個沙丘,大漠的氣候果然一如傳說中的多變,一個時辰不到,已經先後遇到三次沙暴,方向更是無可追尋。
俯身抓了一把細沙,掂量掂量其中的成分,蒼生搖搖頭。
這年頭當鑄劍師的都不容易,鑄造學、兵器保養學、地質勘探學、化學、野外求生學、醫療事故學(?)、烹饪學(……)缺一不可。還是某個死宅的死不老前輩舒坦,躺在家寫寫詩畫個畫,就等着別人送材料來開工……
“向北再行十裏,不過你定位的不錯,此地天地炎陽之氣波動極重,濃度更是驚人,你我不宜在此多留,抓緊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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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呼吸間幹熱的空氣侵入肺腑,好像血液要沸騰蒸發一般。斂息固元,清涼內息撫平心頭那一絲燥意,擡手指了指一處沙凹。
“依地脈走勢看,應當是這處沒錯。”蒼生細細感應地脈流動之息,離此地百餘裏外也有一陽氣極盛之地,不過似乎稍弱些,莫非是日晖晶魄?“我另有一處要尋,可否借你析光儀一用?”
“劍師所尋的可是日晖晶魄?”
“你知道?”
吾不留道:“那物在下也素有耳聞,只是奇珍雖好,卻是完全無法取出,是故并未有納入計劃之內。”
蒼生疑惑道:“為何?”
“劍師有所不知,吾半年前便查過,以析光儀探查後發現日晖晶魄整個嵌在萬年地火玄脈之內,所埋之深,皆不是人力可及。”
“萬年地火玄脈……”蒼生眉頭微皺,确實麻煩了。萬年地火玄脈積攢創界以來至火精華,可以說是無物不焚,大漠這方區域正是因着地火玄脈才終年幹涸。日晖晶魄若是深埋此地,基本上已是毫無希望了。
見蒼生面色不虞,吾不留又道:“其實關于日晖晶魄之事倒也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願聞其詳。”
“便是以大量生源牽引引日晖晶魄自行浮出地表,但一來此法生源所需太大,二來此法有傷天和,也不可能實現。因此到現在還無人可用。”
“确實不可為。”蒼生支着下巴思考。
高端的職業素養不是考慮怎麽克服困難,而是要考慮怎麽利用優勢。
生源難覓,不過既然可以牽引,若必用同種本源之物,不如改為至寒之物輔以冰火相引之法,至寒之物……雨鐘三千樓的喚雨冰華卻是最佳之選……雖然風險大些,但只要計劃得當,應該還是大有希望的。
“此事我有些眉目,恐怕到時還要麻煩貴閣助我一取地火之力。”
“既然劍師有所定計,那吾不留就預祝劍師神兵大成了。若有需要,鑒兵臺自當竭盡全力。”
“那便多謝了。”
日晖晶魄,流火陽鐵,當世兩大至陽奇珍,合以萬年地脈玄火……我能造出何等程度的劍呢?
心底躍躍欲試,蒼生好不容易熱血一把,目前的熱情基本上處于要燃燒整個沙漠的狀态,看得身後的吾不留一陣眼瞎。
“有勞劍師,天色已晚,不如便先行休息養精蓄銳吧。”
“也好。”
入夜,客棧裏一燈如豆,有客秉燭夜讀……一張戰帖。
漆紅戰帖,精美的綢緞封面,描金牡丹,孔雀織葉。黛墨飛白出一串灑脫飛揚的筆記,結尾處勾連微亂,連蒼生這種文化程度一般的都看出來筆者寫到這一定是笑得拿不住筆了。
——江山快手于月牙丘請戰篤劍師。
這信送得隐秘,蒼生進廂房時就見這封戰帖壓在茶杯下。未如挑戰他人般嚣張地釘在人家大門上……這不是搞笑麽?估計又是來檢驗自個兒的武修的,少不得要動手。
着實憂郁了一下……蒼生不是沒看過绮羅生的刀,技術流加狂戰士,某種意義上講,受到同樣的致命傷,先生或許還會老老實實躺倒系統修複,绮羅生就敢拖着傷勢再收你百八十個人頭還不帶猶豫的。
明明長得像頭小白熊一樣純良的為啥打起架來這麽兇殘?
怪不得要畫個花臉再出戰……毀形象啊。
森森地抑郁半晌,邁出客棧的腳又收回來,走到櫃臺前,道:“給我打兩壺酒,一壺烈的一壺不烈的。”
“人客官,我沒聽錯吧,你說不要烈的?”
“就是你兒子喝一大缸還能默寫出一整篇千字文一樣的程度就行。”蒼生想了想,補充道:“烈的那壺要悶倒熊。”
掌櫃鄙視地打量了一下面無表情的蒼生,朝後廚吼了一嗓子:“一壺燒刀子一壺果釀。”
堕落到只能喝果汁的地步真的大丈夫嗎?
蒼生本能地逃避這個問題。
血月,幽林。
雪白發絲吹拂紅巾,牡丹覆面,绮麗得讓人戰栗。
翠葉盤繞的唇輕掀,吐出的話語仿佛刀刃在喉側溫柔地劃過:“吾另有約,再一招,你可以敗了。”
“江山快手……你休得嚣張!”對手呼吸粗重,眼中血紅一片。擡手便下殺招。
“時間快到了……”江山快手自言自語地喃喃,冷鋒自後心逼命之際,雪白紅妝,身影驟然模糊。
劍勢走空,對手眼中兇狠尚未褪去,便是瞳孔一縮,一步魂終……
“不能讓他久等。”
冰纨帕細細拭淨豔刀血跡,不再回頭看地上屍身一眼,轉身消失。
血月,幽林,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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