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武君家的兔子
“一再進犯佛獄,汝等——”
言未盡,人頭落。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相應的實力,有時候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無。
武君閑庭信步地走在佛獄蜿蜒曲折的路上,偶爾環顧佛獄的風光,面色淡淡。
佛獄可能是忙于侵略苦境,太息公和凱旋侯都跑到苦境去搞違法建設了,王也不知在忙啥繞了兩圈都找不到……咦?這個地方剛才不是才來過?
蒼生往一邊的石蛹上一靠,拿出路觀圖對比了一下,終于确定:“走反了,可能是貪邪扶木改了這邊的地形。”
“……”武君繼續面無表情地看風景。
蒼生确定了武君确然是個跟自己一樣的面癱。
……
很久很久以前,當咒世主發現自家閨女的真愛是樓上的死對頭的妹子時,他深刻回顧了一下自家的幼教,兒子是那樣的,閨女是這樣的。
王後,你死得太早了。
放養的下一代把佛獄禍害得夠了,女兒摧殘着佛獄的精神,兒子連精神帶肉體都把佛獄摧殘了個遍,連如花似玉的侯都受不了而到苦境出差(爬牆)了。
對那倆姑娘一頓無果的教育(教訓)後,一個人回到句芒紅城時,咒世主面無表情地環顧了一回面前的廢墟,閉上眼。
一定是吾睜眼的方式不對!
再睜開眼時,老咒沉默了片刻,樹杈手一招,廢墟裏飛出個半死不活的小兵。
“碎島進犯佛獄?”
“咳咳,王……是,是那日的來強闖佛獄的劍者,還……還帶了一個……”話未說完,小兵體內流火竄升,瞬間化為灰燼。
“吾之子民,吾賜你安息在王城。”一拂袖,幾個呼吸間句芒紅城恢複原樣,陰沉的眼,陡線殺機:“犯吾佛獄者,誅殺。”
“随行者與王同誅殺侵犯者!”
“不,你去苦境,将侯傳喚回來。”
“是。”
黑風一卷,咒世主身形消失在原地。
楓岫知道無衣師尹做事向來效率,但也沒想過居然這麽效率。老朋友多年不見,連話都沒說上一句,就先讓這個印度阿三弟子去挾持了自己的神源……
意思大致是三條,回慈光之塔,束手就擒回慈光之塔,帶着兵甲武經束手就擒回慈光之塔。
哦茨奧,你就不能換個狀語!勞資現在前面牆頭起肖,後院櫻花黑化正是人生最低谷的時候,身為當年慈光之塔兩大神棍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好友的處境!勞資剛被拂櫻拍得吐血這時候還派個阿三來火上澆油?!
……所以勞資才讨厭慈光之塔。
楓岫望了會兒天,對那頂着新人光環眼睛長到頂上的阿三道:“……無衣還有別的話說嗎?”
哦茨奧,無衣也是你叫的!難怪師尹說要把這貨關起來省的為禍世間,依我看趕緊打死!
撒手慈悲臉黑了:“注意你的說辭,或者吾換個時間,三日內沒有答複,便與你之神源訣別吧。”
“哈,那便請了。”冷笑一聲,楓岫拂袖而去。
不自由(爬牆),毋寧死。
撒手慈悲完全無法理解牆王的三觀,只是一陣無語後,還是決定以師尹的吩咐為先……先打聽兵甲武經的下落吧。
咒世主一路循着貪邪扶木回報的蹤跡追過去,越順着路線走臉越黑,這條路是通向……蛹眠之間?
他們究竟是誰?知道佛獄的秘密,看來此事不簡單……若是放出那個異數,不妙。
一路前往蛹眠之間,咒世主一見眼前景象臉色更加陰沉:“苦境人,不要做出令你後悔的行為!佛獄的報複,你承受不起!”
蒼生把手從石蛹上拿開,按上劍柄,總覺得佛獄之主的口氣哪裏怪怪的,但沖突将起自然也針鋒相對:“一路屠殺過來,我以為已經沒有談和的空間了,怎樣?你來難道不是來相殺的嗎?”
羅喉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咒世主——強者,總是好戰的。
句芒點地,看到羅喉一瞬,咒世主目光微微凝重:“武君羅喉,也屈從于苦境素還真一派了嗎?”
“只有弱者才會屈從于強者,羅喉是否弱者,佛獄之主,要經驗一二嗎。”
羅喉竟又複活……莫非上次邪天禦武的心血并沒有用掉?罷了,現在深究也無用處,現在看來羅喉和苦境正道扯上關系,看來重新考慮苦境方針,而且——
“一境之主,總需要對視野內的強者有考量。天都武君,在苦境逐鹿,有考量過嗎?”
“哈。”低沉冷笑,血紅目光直視咒世主:“羅喉欲行之路,無人可以阻擋。”
“說出你的所求,吾視情況決定是否恩賜于你。”
“兩境通道,你之允準與否無關緊要。”
“嗯……”陰沉的視線掃過一旁倚着石蛹站定的蒼生,咒世主一時間心中諸番考量。
若單單是這劍者一人倒也罷了,咒世主也不是怯戰之輩,但武君羅喉兇名在外,亦是一方枭雄,此番入苦境若其有意再立天都,必會改寫局勢……何況,就當前狀況,佛獄三公其二身在苦境,這二人若是聯手……
“佛獄會記住今日之恥。”
話音一落,環境丕變,眼前竟現兩境通道。
蒼生微微一挑眉:“一境之主的考量,總是會壞了武決的興致。”
“所以才無味。”
“你有目的地?”
“月族。”
一彎冷月,靜默的夜幕下,一條白衣紅紋,倚坐在高高的山崖上,擦拭着手中一柄邪異長刀。
刀面映出崖下月族欣欣向榮的領地,卻也映出拭刀者死水一般的沉靜。
發絲雪白,卻仿佛雪裏灼燒的火焰一般參着幾縷焰色,細長眉眼似睡似醒地仰望着天空。
天上稀稀落落地挂着幾顆星子,薄涼得一如那人一般無聊。
相處的時間并不常,只記得那人總是一個人站在天都之巅看着天空。
他說,我的兄弟都走了。
他說,此後就再沒人和我并肩了。
黃泉總是嘲笑一般說道:是啊,你是殺人如麻的暴君羅喉,誰願意和你一起。
然後他默然不語。
黃泉一度覺得這人有些啰嗦,平時不多話,偶爾一個人獨處,啊不對,還有他自己,兩個人在一起時總會絮絮叨叨地講一些往事。
黃泉說,喜歡回憶過去的人老得快,你是快死了嗎?
羅喉少見地笑了笑。
那些事黃泉沒那個心情細聽,但該死的,故事裏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現在再沒人對他講這些古老的故事了。
呵,是有些無聊了。
撈過剩下的半壺酒,入口是最辛辣的燒刀子,一路灼燒般入腹,卻總也溫不了冷得像石頭一樣的心髒。
“明日,一定要去拆了那家店……酒裏,兌水了……”半夢半醒地,眼前似乎模糊了,然後恍惚間似乎有刺眼的金色放大。
“吾不在,你便這樣買醉?”
“……你,”昏蒙的腦海為這聲音驟然一驚,随即自嘲般一笑:“羅喉,你……莫不是地府呆不住,陰魂不散了?”
“吾若說是,你當如何?”話音一落,計都刀已然架在頸上。
“自然是……送你回去。”
“……”沉默片刻,見黃泉已經醉得不成樣子,羅喉欲拿下計都刀:“刀放下,吾帶你回去。”
黃泉醉了,醉得連刀都已經拿不住,只是搶劫一般把刀抱着,含含糊糊地說:“……這是我的……是我的,就剩下這個了……”
啞然無語。
把醉醺醺的兔子往懷裏一帶,抄起來連人帶刀帶走,自言自語道:“要刀的話,就應該順帶把刀的主人也帶走……是這樣的道理。”
算了,征戰半生,這輩子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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