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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溪村一到夏天?, 公?社領導就組織放映員下鄉給革命群衆播放電影。

畢竟鄉下跟城裏不一樣,縣城有電影院跟劇院,鄉下有啥啊, 就一壘起來的土臺子?, 每逢過節過年, 村裏有舞龍舞獅、唱大?戲、秦腔的就在土臺子?上表演,村裏放電影自然?也不例外, 夜幕四合, 兩棵粗壯大?榕樹,一塊寬大?放亮的白幕布, 一臺放映機上頭架着個白織燈泡, 就是這年代鄉下最熱鬧的盛會了。

村裏大?喇叭滋啦啦的電流聲?落了下去, 河溪村頓時一片沸騰,媳婦兒們喜笑顏開淘米煮菜,大?姑娘從衣櫃裏翻出珍藏舍不得穿的繡花罩衫, 對鏡打扮, 別看鄉下成?婚大?都?是媒婆介紹,現在社會進步了, 年輕姑娘們也想自由?戀愛,找對象呢。

就像去年七月七, 公?社組織看電影《英雄兒女》, 電影裏扮演“向我開炮”王成?的青年演員濃眉大?眼,英姿勃勃的劉世龍, 就成?了鄉下不少大?姑娘心裏找對象的理想型, 有來家相?親的, 以前家裏就問能不能置辦的起三十?六條腿?

什?麽是“三十?六條腿”,就是新房裏的家具, 一張雙人床、一張八仙桌、四把椅子?、一個大?衣櫃還有一張寫字臺跟一個碗櫥,這就是城裏鄉下通用的娶媳婦标準,自然?了标準是标準,除了城裏吃國家飯的雙職工家庭,大?多數人家那是置辦不起來的。

尤其是鄉下人家一大?家子?吃飽都?不容易,哪有餘錢兒去置辦一套家具?

于是鄉下結婚标準就降下來了,從三十?六條腿兒變成?了二十?四條腿,結婚只需要一張雙人床,八仙桌兩把椅子?跟一個五鬥櫥、一個臉盆、一個痰盂、還有個鐵暖瓶就可以了,現在人姑娘直接問,“你能跟王成?一樣參加反擊戰當英雄不?”

這可把年輕小?夥子?給問住了,他們就是鄉下普通後生,又不能去參軍作?戰,小?夥子?們哼哧哼哧半天?說不出話?,姑娘們自然?黑了臉.......因為這事兒鬧出不少好笑事兒。

在院子?裏納鞋底的趙春花,一邊拿着針椎使勁攮鞋底,一邊給兒媳婦講村裏的往事。

林蔓洗了個大?桃子?,掰給邊上的小?妞妞一塊,一大?一小?咔吧卡吧啃着嘴裏甜津津熟透了的桃子?,饒有趣味聽着,鐵蛋這臭小?子?早哇哇叫着,提上小?板凳跑到村口占場地去了。

夏日收獲的桃子?甘甜多汁,妞妞雙手捧着啃了這一口啃那一口,哪裏汁水甜多吃哪裏,吃得一張小?圓臉汁水汪汪,小?手上也滿是桃汁,趙春花看過來,頗為嫌棄地“咦”了聲?,“小?姑娘家家跟誰學的,咋吃個桃還能吃成?花貓臉?一準兒是鐵蛋那臭小?子?教?的。”

妞妞擡起小?臉,讨好地對她奶笑。

“嘻嘻,桃桃好吃嘛。”

趙春花還是板着臉,“再好吃也不能這麽吃,沒個姑娘樣。”

林蔓咂巴完手裏的桃子?,桃核兒一丢,拿起搭在洗臉架上的濕毛巾給小?團子?擦了擦小?臉跟小?手,重新洗幹淨晾好,笑盈盈牽着小?團子?道,“娘,晚上看電影天?黑,我給鐵蛋妞妞做兩個南瓜燈,上頭吊個蘆葦繩,裏頭點上蠟燭,提着一晃一晃的還能照明,到時候娘就是咱們村最時髦老太了。”

趙春花撐不住笑了,擺手道,“還時髦老太呢,天?熱別在我老婆子?跟前晃悠,該幹啥幹啥去。”

林蔓就牽着笑嘻嘻的小?妞妞溜溜兒跑了。

正好來老陸家串門的狗子?娘暗暗吃驚,這也就是在老陸家,林蔓才能整天?跟孩子?王似的帶着鐵蛋妞妞瞎玩,不然?放村裏其他人家試試,這樣的兒媳婦哪裏容得下?

狗子?娘雖然?喜歡八卦,卻不是那沒心術,什?麽話?都?往外講傻婆娘,她可是知道好姐妹趙春花多喜歡這個兒媳婦,再說了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覺得林蔓也不是那村裏謠傳的好吃懶做嬌媳婦兒,人家在家也是該幹啥幹啥,手還巧呢,甭管是烙餅、擀面條、蒸饅頭包餃子?小?馄饨,做書包、插花.....就沒這姑娘不會的。

而且人家長得還漂亮得體,說話?也是大?大?方方、舒舒展展又帶着幾分俏皮和甜,讓人聽了心裏可熨貼舒坦。

狗子?娘正暗自想着,趙春花拎了茶壺,端了糖糕跟瓜子?來招待,老陸家日子?過的好,狗子?娘又是常客,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自家平日沒少讓人家幫忙,好姐妹來了,自然?要好生招待。

糖糕是林蔓從自己搗鼓的,裏面的餡兒放了紅糖和芝麻,不過紅糖貴,她給換成?了白糖,黃澄澄軟乎乎,脆皮空心,吃一口熱乎中帶着甜,狗子?娘登時有些不好意思?,“春花,這是幹啥,糖糕多貴重啊,城裏供銷社才有得賣,你快收走,給孩子?們留着。”

這麽好的糖糕給她一個老婆子?吃不是浪費了?

趙春花笑呵呵,“老話?說客随主便,你是客就聽我這老婆子?的。”說完撚起塊糖糕遞過去,“我家兒媳婦炸的,嘗嘗味道咋樣?”

狗子?娘瞪大?眼,糖糕不是在縣城買的啊,林蔓自個兒炸的,味道不知道咋樣啊,前頭村裏去媳婦兒,也有炸糖糕的,那炸出來不是黑乎乎就是沒味道,她接過來嘗了口,甜中帶軟,哎呀呀真是好吃。

巴掌大?小?的糖糕,狗子?娘三兩下就給吃光了,她吃的急差點兒給嗆着,趙春花忙給送了碗酸梅湯狗子?娘悶頭一氣灌了,那個透心涼啊,甜的她直吧唧嘴,“跟蜜水似的,好喝!”

說罷,狗子?娘看着老陸家興旺敞亮的院子?,豔羨不已,“老姐妹,你可真是娶了個好兒媳,你這日子?過的塞神仙哩。”

想想前頭陸家大?侄子?兩口剛出事那會兒,老陸家家幹淨的小?院,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喪事弄的滿是灰敗,草紙屑在籬笆牆根下一堆一堆的無人打掃,大?門窗戶上貼着白紙黑字挽聯給風吹的呼啦啦就跟鬼哭夜嚎似的。

狗子?娘晚上過來陪着守靈,那幾天?趙春花白天?哭晚上哭,哭的眼睛腫嗓子?啞,鐵蛋和妞妞兩孩子?不言不語,也不吃飯喝水就那麽跪在靈前,瘦小?小?身影看的村裏當娘的心裏不落忍。

整個陸洲全靠陸洲一個人撐着,白日黑夜沒法休息,原本深邃的臉龐胡子?拉碴不說,還瘦了好幾斤。

趙春花不知道狗子?娘想的啥,那胸膛挺的老高,美滋滋道,“那可不是。”

晚上村裏放電影,鐵蛋跟妞妞提着嬸嬸給做的南瓜燈,又在村裏大?出風頭。

鄉下做南瓜燈,也就是把自家的小?南瓜上開了口子?,掏出裏面的瓤洗幹淨留下來熬湯也不浪費。

南瓜皮外頭鑿上笑臉,裏面點上短蠟燭,燭光閃閃從笑臉中透出來,頂端用蘆葦繩固定好,流蘇長長垂下來,跟冰心先生的小?桔燈有異曲同工之妙,月黑風高,鐵蛋提着展南瓜燈扭着小?屁股在村裏的土臺上走來走去,別提多神奇了!

公?社來的放映員用木杆撐起白色幕布,一邊放一邊蹬着飛輪發電放出來的電影都?沒南瓜燈有趣,村裏的娃子?們含着手指頭,還沒回家呢,就饞着自家爹娘要南瓜燈。

有脾氣不好的家長就給自家崽子?一頓打,要個屁的南瓜燈,那蠟燭不要錢兒?咋就生了你這麽個敗家崽子?!

也有疼孩子?的爹媽,自個兒在家學着給孩子?做,做的沒林蔓做的精致,只能厚着臉皮上老陸家求教?,臊的臉紅脖子?粗,以前他們家裏老娘媳婦沒少嚼老陸家的舌根子?,本以為會給趙春花婆媳倆打出門去,誰想到人家和顏悅色招待他們,還幫着自家孩子?做南瓜燈。

老陸家一家宰相?肚裏能撐船,能處!

一時之間,老陸家在村裏的名聲?急轉直上,村裏老太太婦女啥的,提起林蔓也不說那妖妖嬈嬈狐貍精了,滿嘴的能幹心靈手巧小?媳婦兒。

村裏的年輕漢子?都?酸唧唧,想着陸洲怎麽這麽好運氣,原先林蔓花落老陸家,他們還能自我安慰,林蔓就是個花瓶美人,除了張臉一無是處,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嬌滴滴娶回家來也是個祖宗,不如娶村裏團圓臉姑娘,壯實能幹屁股大?能生兒子?,女人關了燈上了炕都?是一樣!

現在想想不是自己打自己臉?

晚上大?隊長婆娘在蚊帳裏拍蚊子?,大?隊長洗完腳上炕,說起老陸家來,大?隊長婆娘滿臉不在意,“說這個幹啥,還是想想咋讓咱閨女早點結婚吧。”

大?隊長黑了臉,他一聲?不吭吹滅了油燈,摸着黑躺下。

大?隊長婆娘還道自家男人沒聽見呢,又提了一嘴,大?隊長還是不吭聲?,氣的大?隊長婆娘一下子?竄了起來,對着大?隊長就是一頓臭罵。

無奈大?隊長不搭理他,大?隊長婆娘只能罵罵咧咧躺下,不多時大?隊長就聽到婆娘粗重的呼嚕聲?,他沉沉嘆口氣也跟着閉上眼。

肅省榆中公?社黃土生産隊,茫茫黃土地上,林君學佝偻着身子?挑着個水桶,順着黃土坡下去,去坡下頭的蓄水池裏打水。

榆中公?社所?在的黃土坡是半幹旱地帶的,不靠山不靠水,黃土層又太厚,這邊的村民只能是挖個蓄水池,趁着夏季多雨,把這雨水給儲起來,一年四季十?裏八村人畜全靠蓄水池裏的雨水過活,人都?這樣了,更別說灌溉田地裏。

林君學夫妻倆給下放到黃土生産隊,就住在大?隊不遠處一所?荒廢的窯洞裏,那是解放前村裏一家老人住的,老人百年歸去無後,這窯洞就歸了公?,十?幾年沒人住了,那門窗木頭給風雨腐朽的都?快沒了,窗戶紙更是沒了,院子?裏茅草半米多高,窯洞裏摸一把全是灰。

這窯洞雖然?破敗,黃土生産隊的村民淳樸忠厚,對于林君學夫妻這樣的臭老九也沒有過多敵視,夫妻倆在黃土生産隊活的很平和,秦瑤從大?隊長手裏拿了窯洞的鑰匙,打開門,三眼窯洞塌了一半,拱形的洞口搭配着雙扇木頭門,大?概是年數長了,木頭門一晃撲簌簌掉灰。

秦瑤苦中作?樂道,“沒事兒,好在咱們睡覺的窯洞沒塌,院角那兩棵蘋果樹不錯,秋上收了蘋果可以做蘋果醬。”

林君學夫妻倆一起把窯洞拾掇幹淨,塌了的那一半窯洞一背簍一背簍的往山坡上背土,院子?裏的枯草也給拔幹淨了,夫妻倆就在黃土坡下安了家。

林君學挑着水回家,路上遇見牽羊背筐的村民,打個招呼繼續往窯洞走,恰好鎮上的郵遞員騎着自行車過來,看見他支棱着自行車停下,用當地土話?說有他們夫妻倆的包裹,說是從河溪村所?在的縣城寄來的。

河溪村?那不是蔓蔓下鄉的地方?

林君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嘴唇翁動?了幾下,滿臉激動?。

坡下窯洞,面容秀美的中年女人從米缸裏挖了一小?捧荞麥面,打算給瘦脫相?的丈夫蒸鍋荞麥窩窩頭補補,平日裏夫妻倆吃的都?是地瓜幹或者是野菜窩窩頭,再加上一碗照的見人的菜湯,想吃油吃肉是不可能的。

秦瑤以前是多知書優雅,如今雖然?生活操勞,眼角上多了幾條細紋,卻依舊跟村裏的婦女不一樣,宜喜宜嗔,一颦一笑都?是風情,年輕的時候在當地那是頗有美名,在縣城上中學的時候,每天?一下課在後面跟着的新派少年能排到學校街角,等上了高中更是了不得,來秦家提親的絡繹不絕。

秦瑤一個也沒不答應,誰知道後來看上了林爸這個書呆子?,話?說回來,林君學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書呆子?,年輕那會兒癡迷看書,有時候能一天?不吃飯都?感覺不到餓。

不過自從有了兒子?林坤跟女兒林蔓之後,書呆子?爸爸也是位有擔當的好爸爸,秦瑤坐月子?那會兒,家裏沒有餘錢請保姆照顧,兩家老人也無法來幫忙,半夜孩子?哭叫,林君學一手抱着個娃兒,晃悠來晃悠去,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第二天?出門去學校,那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給學校男老師戲稱位“兔子?奶爸。”

想起這些往事來,當妻子?的心裏就泛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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