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畫碗

原本栾澄覺得,顧傾淮和白幽這幾個“人”裏,除了白幽賤得欠怼之外,其他兩個還行。明玥是真的很溫柔,說話總是輕聲慢語,帶着淺淺的笑,而顧傾淮雖然話不多,看起來有點冷漠,但也不錯。可現在他發現他錯了,就好比有什麽樣的寵物就有什麽樣的主人,這真是有什麽樣的阿飄就有什麽樣的……宿主(?)

顧傾淮簡直欠十萬個操!

栾澄進教室裏坐下來,氣兒就不順。要不是因為前一宿沒怎麽睡,餓得太狠,估計他這會兒氣也給氣飽了。

索性教室裏一大早沒什麽人,栾澄從書包裏拿了一包他媽媽給他帶的餅幹出來,還有一個蘋果。蘋果是洗過擦幹淨放在保鮮袋裏的,拿出來就能吃。餅幹就是普通的牛奶餅幹,他有時候餓的話會吃一些,所以每次周休回去,他媽媽都會多給他帶幾包。

栾澄打開餅幹袋子,袋子裏的牛奶香味瞬間飄了出來。

白幽跟明玥嗅着香味就過來了,一左一右好一通聞。

栾澄心說你們聞,反正聞了也吃不着!這麽一想,心裏頓時好受了一些,他拿了塊餅幹就往嘴裏送——本來他是想給顧傾淮分點兒的,但是現在,想都別想!

顧傾淮早上沒吃,也确實有些餓,但他這會兒瞅都沒瞅栾澄的餅幹。

栾澄咬了第一口:“哎?!”

他愣了一下,把咬剩下的餅幹拿在手裏仔細地瞅。他吃了這個牌子的餅幹五六年了,還從來沒吃過這個味道的。确切地說,這特麽根本就沒有味道啊!就跟白面揉完了壓成形直接烤出來的一樣,不甜也不鹹!

白幽這時對着餅幹又是一通嗅,面上挂着滿足的笑容:“好香哦~~~好甜哦~~~你說呢小月亮?”

明玥點點頭:“嗯,真是又香又脆。”

栾澄:“……”

栾澄指着白幽問顧傾淮:“他們幹的?”

顧傾淮皺眉:“你讓他們吃了?或者說,你想過可以讓他們吃?”

白幽和明玥是靈體,不是供給他們的東西他們沒法吃,除非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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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澄一想,剛才似乎是在腦子裏想過:你們聞,反正聞了也吃不着……

他想到這個,趕緊拿起手裏的蘋果咬了一口。可他很快發現,媽的這蘋果還不如黃瓜甜!

白幽搬了自己那把凳子在栾澄旁邊坐下來,咂了咂嘴:“蘋果也甜。”

栾澄的洪荒之力在胸中凝聚,此刻他無比想下一場暴風雨!

記得以前他奶奶說貢果吃着都是沒有味道的,因為都被神鬼們嘗過,現在他終于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

栾澄又吃了兩口,實在受不了沒滋沒味兒的,索性扔了。

白幽看着啧啧兩聲:“好可惜啊,平時傾淮都是吃掉的呢。”

“別逗了,那麽難吃怎麽吃?”栾澄不信。

“拌點沙拉,就當吃黃瓜。”顧傾淮頭都不擡地看着一本特別老舊的游記,“反正營養成分也沒差多少。”

栾澄:“……”

突然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麽慘了,他好歹吃了十多年的酸甜味蘋果呢,顧傾淮這個苦逼。

栾澄的眼裏不知不覺帶了那麽一絲同情,他見着白幽跟明玥“吃”飽之後到前頭圍觀多煤體教學設備,低聲說:“喂,他們不會從小就跟着你吧?”

顧傾淮沒有很快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神識從書上抽離,似乎有片刻的恍惚。

栾澄本來以為他在思考該怎麽說這件事情,卻見這家夥默了半晌之後從包裏拿了一小包番茄醬出來放到了他的那包餅幹旁邊,之後繼續看書。

顯然,顧傾淮并不想回答關于白幽他們的問題。

栾澄知趣,一邊蘸着番茄醬吃餅幹,一邊想象如果把蘋果蘸上番茄醬味道會如何,想着想着,那一包番茄醬被他蘸了五塊餅幹吃沒了。

他口味偏重。

這要是周鵬,他肯定直接就去掏包看看還有沒有,不過跟顧傾淮還沒那麽熟,而且顧傾淮……他不知道剛才在操場上顧傾淮突然“變臉”是怎麽回事,所以其實現在,他有那麽一點兒怕這個人。

應該是人吧?

栾澄覺得自己真快精神病了。

顧傾淮這時擡起頭:“看我幹嘛?”

栾澄想都不想地問:“還有番茄醬嗎?”

顧傾淮說:“沒了,你剛吃這個還是去年我侄子吃肯德基帶回來送給我的。”

栾澄頓覺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裏,半天才說出一句:“去、去年?!”

去年什麽鬼?!

他忙去看日期,我去,今天是最後一天保質期!

“顧傾淮,你不是故意留給我的吧?”栾澄覺得真要是那樣那這人也太欠了!

“你想多了。”顧傾淮把書一收,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不過是路上沒看到垃圾筒而已。”

“沒看到垃圾…………顧傾淮!”栾澄氣得頭頂升煙,“你是不是想打架!”

“等下等下!”白幽“咻”一聲飄過來,“是要打架了嗎?你們進展好快!人家都說打是親罵是愛!”

栾澄特想對白幽也來一聲“你給我滾犢子”!

但是他不敢,最後只好把速寫本拿過來,準備畫畫,試圖用這種方式平複一下他蛋疼的心情。

他覺得他得更好地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要不天天這麽下去,他非得氣炸了不可。

栾澄深吸口氣呼出去,筆在潔白的紙面上刷刷輕描起來。

他不确定昨晚夢裏看見的那個是不是金纏玉碗,也不确定以後還會不會再夢見。但哪怕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他也想先畫下來再說。萬一以後再夢見呢?萬一真是他爺爺想告訴他什麽呢?爺爺那麽關心家裏人,這一切并不是不可能的。

以前看不到那些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事物時他也沒想過這些,但是現在不同了,他知道有了白幽和明玥這樣的“人”真實存在着,也知道人,有時候真的可以通鬼神。

其實他更加好奇,他的爺爺,會不會也像白幽和明玥一樣,以另一種形态存在這個世上。

顧傾淮看到栾澄畫畫,好奇他想畫什麽——記得之前他從栾澄那裏借的那本速寫本上畫的全是各色各樣的風景,畫得還都很不錯。

栾澄的手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本身就是一道不錯的風景。

顧傾淮的視線在栾澄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緊接着,眼裏倏地閃過一抹異色。

栾澄一開始只是畫了一個不帶半點花紋的素碗,但後來他不知想到什麽,又在這碗沿處加了一個小凸起物,大概有成年人半個大拇指長。這個小凸起物上甚至沒有加任何東西,可是仍舊讓顧傾淮整個人為之一震,注意力徹底跑到了栾澄的速寫本上。

就連白幽跟明玥也在對視了一眼之後将視線瞄向了栾澄的速寫本。

“我還以為你只畫風景。”顧傾淮見栾澄不畫了,說,“我看你之前的速寫本裏全是風景圖。”

“動物和靜物都畫。”栾澄說,“吃飯還換個口味呢,總畫一樣多沒意思。”說着他把玩着畫筆又想了一會兒。

他依然想不起碗上的圖案,但是他有種奇怪的感覺,總有一天,他會想起來。

栾澄想得太專注,以至于沒注意到顧傾淮和白幽“幾人”的神色有變。他見一直想不起那碗有什麽特別,幹脆把速寫本合起來。

白幽見狀,看着顧傾淮,朝栾澄努了努下巴,示意顧傾淮說些什麽。但顧傾淮只是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第一第二節課分別是數學和生物,難得的,這兩節課上白幽都沒再捉幺蛾子,搞得栾澄差點在課上睡着。

他實在是太困了,連日沒有休息好,再加上今天天氣不錯,挺暖和的,有好幾次都快趴桌上了。要不是中間還有個課間操,他真能直接把三四節課睡到下課。

晟陽高中的課間操和很多學校一樣是分季節而變的,五月到九月是做體操,十月到次年四月是跑操。現在是四月,出去自然是要跑。

整個學校的學生這個時候都出去了,就連高三的都沒落下,只除了顧傾淮。

顧傾淮被特批了不用參加課間操。

吃得跟球一樣的周鵬在跑的時候羨慕這事羨慕得不要不要:“栾澄,不行,呼~呼~我、我覺得我要得紅眼病了!”

栾澄跑得游刃有餘:“得紅眼病有什麽用?人家是學霸。我今天聽教導處的老師閑聊,說這小子入學考試得了七百五十四分。”

周鵬差點跪地上:“滿、滿分不才七百五嘛?”

周圍的同學也吃驚地轉過頭來。

栾澄瞥了自己班窗戶一眼:“作文寫得好,加分,卷面極端整潔,還加分。你沒看過他寫的字嗎?”

周鵬想了想:“他寫過字嗎?”

栾澄這才反應過來,顧傾淮好像還真沒在他以外的同學面前寫過字,因為顧傾淮上課從不做筆記,到現在為止也沒交過作業。只有數學課上小考時顧傾淮寫字了,但是考試的時候周鵬是絕計不敢回頭的,所以目前為止,估計除了老師,只有他看過顧傾淮的字。

見鬼了,這麽一想突然覺得有點爽是怎麽回事?

栾澄摸了摸鼻子,放慢速度直到在原地停下來,殊不知他這邊說着顧傾淮,顧傾淮那邊也在聊他。

“傾淮,你沒有多少時間了,為什麽不直接問問栾澄?”明玥說,“也許他真的見過我們要找的東西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顧傾淮說,“可現在不光是我們在找,還有其他人也在找。當時班裏已經不止我們幾個在,時機不太好。”

“那好吧,反正現在我們離他最近,早晚會知道。”明玥嘆了口氣,見白幽一直沒說話,“怎麽不說話了白幽?”

“沒什麽。”白幽壞壞地笑笑,“我就是突然想到,要是栾澄這小子能走讀,我們了解他的機會會不會多一些。你們沒注意到他鑰匙上那個桃木劍麽?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出來的東西,我真好奇他到底是哪弄來的。你們說咱們來這裏,不就是想要找到能給傾淮解決問題的高人麽?栾澄難道不是個突破點?要知道,他能見到我們這本身就很奇怪,畢竟想見到我和小月亮,還能和我們交流,只是有一般的陰陽眼可不夠。”

“可是他好像一直在住校,怎麽可能突然走讀?”明玥覺得這個不靠譜。

“辦法還不是想出來的,只要讓他不敢再在學校住不就好了麽?”白幽覺得,這對他來說根本不算個事。

“可這樣會不會把人吓壞啊?”明玥幾乎第一時間就明白了白幽的意思。

“确實不太好。”顧傾淮也說,“還是等下一次他回家的時候,我們跟着去附近轉轉吧,看看有什麽收獲。”說罷他走到窗邊,看向了自己班的同學。他很快從同學群中看到了栾澄,因為這狗膽包天的東西在看到他之後,直接對他豎了根中指,還很嚣張地朝他勾勾手示意他下來。

呵,記吃不記打的東西。

顧傾淮冷冷一笑:“白幽,我收回剛才的話。”

這有的人,就是欠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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