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臨仙臺一

臨仙臺位于蕲州景山之巅,常年雲霧缭繞,遠看似仙境,故而名為臨仙臺。

景山陡峭,不可騎馬上山,容回來到山下後便将馬安置在山腳下的馬概,此處專門有人看管馬匹。

看管馬的馬夫認得他,是臨仙臺景仙尊百裏晏如唯一的徒弟。

馬夫接過他手上的缰繩,撫了撫馬脖子,“容公子,掌門他們可是前兩日就回來了,你怎的今日才回。”

容回回道:“辦了點事,耽擱了。”

“哦哦,這樣啊。”

容回仰頭看了一眼景山,看不清山頂,因為有雲霧遮住了。他把馬背上的包袱解了下來系在背後,打了個結,再拉了拉确認系緊,而後走到景山最陡峭的那一面,騰空而起。

懸崖峭壁上每隔十丈便有一個凸出來的石塊,是借力點,容回對這條路十分熟悉,每往上一躍,都能準确無誤地找到借力點,他動作十分輕盈地往山上而去。

上臨仙臺還有另外一條路,那條路是石階,常人也能爬上去。

自容回十歲之後,便不再走那條路。

懸崖直抵臨仙臺的校場,他上來時,校場不少弟子正在練劍,聽到動靜,便都紛紛停下,朝他看了過來。

傅冰蘭跑了過來,“二師兄,你回來了!”

容回看着已經來到面前的師妹,應了一聲。

陶烨舉着劍也跑了過來,“二師兄,你回來的正巧,我新學了一套劍法,你指點指點我。”

容回道:“我才剛回來,先去拜見師伯和師父,你讓大師兄指點指點。”

一聽大師兄,陶烨就洩氣了,“那,那我還是等你得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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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師弟師妹都怕大師兄,他是知道的,不過大師兄也不是那麽得不近人情,只是他整日冷着一張臉,讓人覺着難以靠近罷了,“大師兄的劍術在我之上,若他能指點,你該高興。”

陶烨摸了摸鼻子,他嗫嚅着道:“我倒是知道的,只是大師兄太嚴厲了,我這半吊子就不去讨罵了。”

“咳咳。”背後傳來了兩聲輕咳,陶烨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都繃直了。

傅冰蘭幸災樂禍地朝着岳商亭招手,“大師兄!”

陶烨冷汗涔涔,頭也不敢回,他說:“我,我去練劍了。”

然後,一溜煙跑遠了。

傅冰蘭彎起眼睛笑了笑,“我也練劍去了。”

容回朝岳商亭拱了拱手,“大師兄。”

岳商亭走過來,他臉上永遠沒有多餘的表情,“事情都辦妥了麽?”

“嗯,都辦妥了。”

岳商亭道:“再有幾日,便有一批新弟子入門,我明日有事要出門一趟,新弟子入門之事,屆時你多擔待些。”

容回颔首,“好。”

岳商亭的目光落在了容回手上的那把劍上,“玄冰适應地如何?”

容回也看了一眼手上的劍,道:“倒沒甚不适應的,用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嗯。”

容回道:“若是無其他事,我先去拜見師伯和師父。”

岳商亭應了一聲。

容回先去拜見了掌門傅浩然,再去拜見師父百裏晏如,百裏晏如與傅浩然同輩,但樣貌卻不曾變過,與二十年前容回見到他時無異。

若是不知他們是師徒,還以為是師兄弟。

百裏宴如住在桃源居,容回當年剛跟着他回臨仙臺時,也住在這,到了十歲,他便搬到了煦華齋,和其他幾個師兄弟們一塊住。

桃源居只有一棵桃樹,且是千年桃樹,如今八月,桃樹上繁花依舊,只有冬日落了雪,才看不到桃花。

容回進了桃源居,便聽到了琴音,百裏宴如喜歡撫琴,且每次撫琴都在那一棵千年桃樹之下。

他一身素白的衣袍盤腿坐在桃花樹下,發絲垂在背後,發尾用一條素白的帶子系了個結,十指在琴弦上慢揉輕撚,偶有一片粉色花瓣飄然落下,落在琴弦之間。

“弟子拜見師父。”容回恭敬地拱手行禮。

百裏宴如停下手上的動作,擡了擡眼,“你可算回來了。”

容回道:“弟子途中有事耽擱,晚了兩日,還請師父恕罪。”

“無妨。”百裏宴如注意到他手上的玄冰劍,“聽聞你在論劍大會上大放異彩,奪得了玄冰劍。”

容回不敢獨攬功勞,“能得玄冰劍并非弟子一人功勞,大師兄和四師妹也功不可沒。”

“可你也總算是不負為師所望。”百裏宴如擡手随意在琴上一撥,古琴發出清脆的聲響,“許久不曾看你練劍,如今你得了寶劍,不如舞一套劍法,讓為師瞧瞧。”

容回抱着劍拱手,“弟子遵命。”

百裏宴如擡手撫琴,容回取出玄冰劍,随着琴音開始舞劍。

他舞的這套劍法正是百裏宴如教他的開陽劍法,這一套劍法柔中帶剛,招式不難,但要掌握其中的訣竅,則要費不少功夫。

風一吹,千年古桃樹上的花瓣紛紛落下,宛如花雨一般,容回的劍峰掃過之處,輕盈的花瓣分成了兩片,依舊不急不緩地落地。

百裏宴如一邊撫琴一邊看他練劍,待他練完了一套劍法,他停下了手上撥弦的動作,起身走了過來,“不錯,你如今對劍術的領悟,已然可以駕馭這寶劍,這劍有靈,若你能與劍靈合二為一,日後他必定能助你增進修為。”

容回道:“弟子謹記。”

百裏晏如繼續道:“三日後,我便要下山一趟,赴一位友人之約,此去少不得要半載。”百裏宴如擡袖伸手,手心多了一個卷軸,他把卷軸交給容回,“這是素心劍法,與你的玄冰劍相得益彰,你好好練。”

容回雙手接過卷軸,彎腰謝禮,“多謝師父。”

百裏宴如再道:“你路途奔波,且先去歇息。”

“是,弟子先退下了。”

——

容回身上的包袱還沒來得及放下,回煦華齋途中,聽到了澤豐公的聲音,“快,把這花瓶挪到那屋裏頭去!”

“那屋子的簾子破了,換新的。”

“哎喲,快來個人,把那蜘蛛網絞一絞!”

……

澤豐公是掌臨仙臺衣食住行的管事,正值臨仙臺招收外門弟子,他在給新弟子收拾住處。

臨仙臺每三年收一次外門弟子,所謂外門弟子便是不必正經拜師的,每年還要繳納學費,三年後,便要離開臨仙臺,若是想留下,需得掌門同意,方可成為入室弟子。

入室弟子住煦華齋,而外門弟子則住在煦華齋隔壁的芳華齋。

容回途徑芳華齋回煦華齋時,被眼尖的澤豐公瞧見了,他高聲喊了一聲,“啊回!”

容回聽到澤豐公喊,便停下了腳步,不一會兒,澤豐公便來到了他跟前,他胡子花白,看上去卻依舊精神抖擻。

容回溫潤問禮,“澤豐公。”

澤豐公在臨仙臺管了五十載的事,對這裏的每個人都熟悉得很,他笑了笑,“這是剛回來麽?”

“嗯。”

澤豐公從袖子裏拿出錢袋子,掏出了一錠銀子,“昨日初一,其他弟子都去我那領了月錢,你沒來,喏,這是你的。”

容回這才想起昨天是發月錢的日子,只是他在禪州已經問岳商亭透支了三個月的月錢,理應不該再領,他如實說:“在禪州時,我已同大師兄領過這三個月的月錢,你不必再給我。”

澤豐公一頭霧水,“有這回事?商亭回來後,也沒同我報這筆賬啊。”

容回有些詫異,他們平日出行,向澤豐公要了銀子,回來每一筆都要報賬的,若是對不上,澤豐公必定要追着問了,而岳商亭沒報,說明他用自己的私銀填補了這筆賬。

想到這裏,容回也就明白怎麽回事了,他道:“既然師兄沒報賬,那這月錢我便領了。”

澤豐公把銀子交給了他,又多關心了一句,“過些日天該涼了,若是缺衣裳定要同我說。”

澤豐公做了幾十年的管事,平時雖然把每一分開銷都抓得緊,卻也是個體貼的。

容回笑了笑,“好,多謝澤豐公。”

容回把那一錠小碎銀放進懷裏,他身上還有幾兩銀子,加上這二兩銀子,剛好能還岳商亭的那五兩。

回到煦華齋,容回先去敲了岳商亭的房門,裏面并沒有動靜,可見他還沒回來。他轉身要回房,卻見岳商亭負着手從月拱門進來,朝着他走來。

容回拱了拱手,“師兄。”

岳商亭看着他,“找我?”

容回從懷裏掏出幾錠碎銀,“在禪州我借了你五兩銀子,這裏剛好五兩。”

岳商亭掃了一眼他手心裏的碎銀子,“那是給你的月錢,不必還。”

要不是剛剛澤豐公和他說,容回也以為他當初用的就是自己的月錢,“澤豐公同我說了,那五兩銀子你沒報賬,既然沒報賬,必定是你的私銀,我自然是要還的。”

“不必,我平日也用不上。”

容回道:“你明日不是要出門麽,身上多帶些銀子,也方便些的。”

岳商亭板着臉看着他,容回也不知要說什麽,四周的空氣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

過了許久,岳商亭伸出手掌,容回便把那三個小碎銀放在他掌心。

岳商亭收攏手掌,把那三個小碎銀握在手心,“去見過景仙尊了麽?”

“剛從桃源居回來。”

“聽聞他過幾日也要下山。”

“他同我說了。”

“嗯。”

容回見岳商亭也沒別的話要說,便朝他拱了拱手,“那我先回房了。”

作者有話要說:  鴻雁:君上,臨仙臺開始收新弟子了。

遇辰搖着扇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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