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燈火闌珊處八
長着一雙紅色長翅的遇辰抱着容回飛出了黑洞, 在地面上緩緩落下。
遇辰背後的翅膀收起,忽然,他單膝跪了下去, 似乎是已經到達極限, 他的雙手卻緊緊摟着容回。
容回氣若游絲道:“放我下來。”
遇辰把容回放了下來, 容回扶住他的肩膀站立,擡手撫着他毫無血色的臉, “你怎麽樣了?”
遇辰摁住他的手握在手心, “放心, 死不了。”
他平日裏受了點皮肉小傷都要在他面前喊疼, 博取同情, 可此時他身受重傷,卻硬撐着。
容回頭抵着他的頭, 兩人互相依偎着,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他慶幸他們都還活着。
“二十四年前,就是你在仙龍山大開殺戒?是你, 殺了我的族人?!”滿身血的岳商亭握着劍走了過來,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殺意。
二十四年前,他的族人幾乎都被羽王殺了,他成了孤兒被傅浩然收容, 這二十多年來,他沒有一刻是不想着報仇的,而那個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就在眼前。
遇辰看着他,并不否認,“當年在仙龍山大開殺戒的确實是我,哪些是你的族人?我可分不清。”
容回已經知道岳商亭要做什麽,因為此時此刻岳商亭眼裏的仇恨毫無掩飾,“師兄,你想做什麽?”
岳商亭朝容回怒喝道:“不關你的事,你滾開!”
容回想要将遇辰護在身後,奈何遇辰并不喜歡躲在別人身後,他繞了出來,分明已經十分虛弱還要逞強地勾起唇角,“怎麽?你想找我報仇?”
岳商亭眼睛通紅,脖子的青筋暴起,歇斯底裏地咆哮,“為什麽?為什麽要殺他們?!”
遇辰道:“沒為什麽,當初死的都是該死的。”
岳商亭怒吼一聲,手上的劍沒入了遇辰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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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回見狀,瞳孔驀地放大,“遇辰!”
岳商亭将劍拔了出去,遇辰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仿佛剛剛被刺的不是他,他挑眉,“我殺了你的族人,你刺我一劍,可還痛快?”
岳商亭宛如一頭失控的猛獸,手上的劍想要再次刺下去,容回下意識地将遇辰護住。
忽然,兩個人影出現在遇辰身邊,其中一個将岳商亭打了出去。
這兩人便是影和鴻雁。
容回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陶烨上前扶住了他。
鴻雁扶住了遇辰,看了一眼他的傷口,對着地上的岳商亭恨聲道:“你們人族,就是這樣忘恩負義的麽?”
倒在地上的岳商亭布滿血絲的目光看着他們,身上的殺氣未消。
鴻雁道:“影,我們走!”
影吹了一聲口哨,夜空中飛來了一匹馬車,鴻雁帶着遇辰飛上了馬車。
容回看着那一輛馬車消失在夜空中,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
容回再一次醒來,是在一間簡陋的房間裏,他撐着手臂坐起來,肩膀的傷口傳來撕裂一般的痛,他額頭出了一層冷汗。
腦海裏回想起昏過去前發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最好的知己是複生妖龍的幕後主使,他最愛的遇辰,是二十四年前在仙龍山大開殺戒的羽王。而他,則是龍族後嗣。還有遇辰,他被岳商亭刺了一劍……
這些事就像一團亂麻一樣在他腦海裏糾纏,令他頭疼欲裂。
陶烨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藥進來,看到他醒了,臉上幾分欣喜,“二師兄,你總算醒了!”
容回看了一眼陶烨,聲音有些嘶啞,“遇辰,遇辰呢?”
陶烨道:“遇辰公子被那兩個人帶走了,我也不知道。”
容回冷靜了一下,回想起昏過去之前的一幕,遇辰确實被鴻雁和影帶走了。
“啊烨,這是何處?”
陶烨在床邊坐下,“這是仙龍山外邊的村子,大家都受了傷,所以在這裏養傷。”
容回看了一眼窗外的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過去多久了?”
“三天了。”陶烨端着藥碗攪了攪,“二師兄,你把藥喝了吧。”
容回左手接過藥碗,仰頭飲盡,而後他問:“其他人傷勢如何?”
陶烨起身把空碗放在屋裏的一張坑坑窪窪的桌子上,他道:“其他人的傷勢經過幾日調養,都差不多恢複過來了,你是傷得最重的。”
容回沉默了片刻,傷得最重的不是他,而是遇辰,他雖然是羽王,可他當時受了那樣重的內傷,還雪上加霜地被岳商亭刺了一劍,也不知他能不能熬下去。
想到他,容回的心就疼痛不已。
過了許久,容回又問:“仙龍山這幾日可還有異動?”
陶烨搖頭,“沒有了,那日之後清風觀的人趕到了,無塵道長帶着弟子去查看過,除了仙龍山上多了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便沒有別的了。”
容回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下來,看來他們已經成功阻止妖龍複生了。
陶烨還有許多傷者要顧,給容回送了藥,便出去了。
容回喝了藥後有些昏昏欲睡,過了一會兒便合上了眼。
依靠半山腰而建的宮殿被籠罩在霧氣之中,容回穿過濃厚的霧氣,推開了一扇門,往裏面掃了一圈,沒看到人,便又轉身出了去。
他加快了腳步在霧氣缭繞的宮殿裏穿行,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喊:“遇辰!”
走了許遠也不見一個人。
“遇辰。”
耳邊傳來琴音,他快步下了石階,順着開滿鳶尾花的小道,來到一座亭子前,亭子四周垂着輕紗,裏面傳來袅袅琴音,他心裏一喜,上前撩開輕紗簾子,裏面并沒有人。
他又退了出來,轉身往另外一條小道穿了過去。
忽然,他聽到了孩童的哭聲,他順着那哭聲而去,進了一趟門,看到了一個哭得十分傷心的小包子,正是祁言。
容回上前抱起哭腫了眼睛的祁言,“言兒怎地哭了?”
祁言抽泣着,“父上,父上他死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柄利劍紮進了心髒,容回下意識看向房裏的一副冰床,冰床上躺着一個紫色衣裳的男子,正是遇辰。
他猛然睜開眼睛,心跳劇烈跳動,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入眼是頭頂的粗布床帳,他還是在那一戶農家的房裏躺着,剛剛的不過是夢境。
他坐了起來,緩了緩急促的呼吸。
還好,還好是夢。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岳商亭從外面進來,他已經換過一身幹淨的衣裳,看他的樣子,傷勢恢複得還不錯。
“醒了?”
容回看了他一眼,眸光沉了沉,沒應聲。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岳商亭,他始終清晰地記得岳商亭提着劍刺向遇辰的那一個畫面,心裏對他說不上怨恨,但心裏總有了些芥蒂,已然不能和往常一樣和他共處。
岳商亭兀自走了過來,面色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既然你醒了,明日我們便啓程回臨仙臺,你若不能騎馬,我給你安排一輛馬車。”
容回的目光無聚焦地看着身上的被子,“我暫時不打算回臨仙臺。”
岳商亭皺了皺眉,“你不回臨仙臺,你還想去哪裏?”
“我自有打算。”
岳商亭的目光變得陰冷,袖子下的拳頭捏緊,“難不成,你還想去找他?”
那個他不言而喻。
容回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你別忘了,他也是你的殺父仇人!”
容回臉上平靜,他很小的時候母親确實告訴過他,他的殺父仇人是長着紅色翅膀的羽王,除此之外,他連父親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心裏雖有仇恨,卻未在骨子生根發芽。遇辰确實是長着紅色翅膀的羽王,他也承認曾在仙龍山大開殺戒,可他了解遇辰,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亂殺人的,這之中必定還有不為世人所知的隐情。
在那個把他抛棄的母親和用性命護着他的遇辰之間,他選擇相信遇辰。
“大師兄,二十四年前,仙龍山的事,你知道多少?他殺人之時,你可親眼目睹了?”
“我是沒有目睹,可是那天你也聽到了,他承認二十四年前在仙龍山殺人,還說他們都該死,我鳳霄閣上上下下那麽多條人命,他們到底犯了什麽錯,怎麽就活該被他滅門?”
容回極少看到冰山一般的岳商亭如此激動,他試圖勸解,“或許,當初那件事還有隐情。”
“那你告訴我,能有什麽隐情?”
“我會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岳商亭怒形于色,“事到如今,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他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容回目光堅定,也微微提高了音量,“因為我了解他的為人,也相信他,他不會濫殺無辜!”
岳商亭磨着牙,宛如一座噴發的火山,“你是不是瘋了,這個時候你還說你相信他?!”
他們二人一個比一個大聲,從小到大,他們從沒發生過如此激烈的争執。而先前每一次有争執,都是因為遇辰。
似乎遇辰就是他們之間過不去的結。
容回身上還有傷,一激動就難受,他緩了緩氣,放平了語氣道:“我不過說實話罷了,師兄,你好好想想,他為何在仙龍山大開殺戒?當初到底發生了何事?你我都不清楚,為何不查清楚才問罪?”
“可他殺人那是不争的事實!”
房裏短暫地安靜了片刻,容回片開了視線,不再和他争論。
一直在門外的傅冰蘭進了屋,她諾諾地站在一邊,小聲開口,“大師兄,二師兄說的也沒錯,當年在仙龍山發生了什麽,我們無人知道,而且,那一日在仙龍殿,若不是遇辰公子在,或許我們已經被韓春岚殺了,妖龍也複生了,他确實拼了全力幫我們,可見他并非壞人。”
岳商亭板着臉,緊握的拳頭指甲幾乎陷進肉裏,“冰蘭,你出去,這事跟你無關,你沒必要幫着他說話。”
傅冰蘭最怕岳商亭和她板着臉說話,她咬着唇,“大師兄,我不過是說實話。”
容回再一次道:“此事我會查清楚,必定給大師兄一個交代。”
岳商亭呼出一口氣,睨了他一眼,帶着怒意轉身出了去。
房裏只剩下傅冰蘭和容回,傅冰蘭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發現他肩膀下方的亵衣又染紅了,“二師兄,你傷口又裂開了。”
容回剛剛和岳商亭大吵,他沒顧得上自己的傷,他低頭看了看,只是出了點血,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嘶啞,“無礙。”
傅冰蘭抿着唇,雖然那天他聽到岳商亭和遇辰的對話,得知二十四年前大開殺戒的就是遇辰,但她并不知道這件事怎麽就跟岳商亭扯上了聯系,“二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遇辰公子怎麽會是大師兄的仇人?”
此事說來話長,容回道:“這件事,等我查清楚後再跟你們說。”
傅冰蘭點了點頭,“那明天,你不跟我們一起回臨仙臺嗎?”
容回搖了搖頭,“你們先回去吧。”
“那你是要去找遇辰公子?”
容回點頭,“嗯。”
傅冰蘭想了想,“要不,我跟你一塊去吧,你身上有傷,我可以照顧你。”
容回道:“不必,你明日便跟大師兄回去。”
傅冰蘭鼓了鼓腮幫子,“嗯,那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同系列的古代仙俠文《神君他風流倜傥》求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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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天帝也要賣他幾分薄面。
傳聞中他風流潇灑,還喜男風,
某日天界宴席上,斷淵神君一指儀态端莊的玉澤仙君,說要收他為徒,
衆仙君眉來眼去,嘴上不說,心裏都知道怎麽回事,
紛紛感嘆玉澤仙君這顆好白菜要被豬拱了,
幾個月後,玉澤仙君站在斷淵神君面前,“師尊,你不是自诩風流麽?我都主動進了你的房,你還想讓我怎樣?”
斷淵神君:這誰頂得住?
斷淵神君何許人也?就是兩千年前鎮壓妖龍的神仙,在仙龍山腳下用石頭和容回通靈那位。
加個預收,開文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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