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定不負相思意三
大祁建國兩百多年來, 每年舉行祭龍大典,每隔三年皇帝要親自前去仙龍山祭祀仙龍,去年皇帝親自去了仙龍山祭龍, 今年的祭龍大典則在皇宮舉行。
遇辰作為神族後嗣, 屆時也要與皇帝一同上祭臺。
眼看祭龍大典将近, 近些日禮部官員往宜襄府跑的倒是勤快,主要是向遇辰說明當日祭典的流程步驟, 以免出差錯。
而程晚橋上奏請命前去駐守池州, 幾經周折, 皇帝才準了。消息很快傳開來, 一時之間滿朝文武, 人人皆知風頭正盛的五皇子程晚橋要去池州駐守,這一去還不知多久。
聽到這個消息, 最高興的自然是太子,程晚橋是他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脅,如今他主動請命前去駐守,這沒個十年八年, 他也不會回來。即便十年八年後他再回來,他這個太子也早已經在朝中紮好了根,即便他本事再大,也撼不動他。
三皇子程晉良聽說了這件事, 特意來了一趟宜襄府,一盞茶過後,他便搖頭嘆息, “皇弟,你真是糊塗啊,這個時候你怎能去駐守邊境呢。”
程晚橋道:“京城的日子過于安逸,還是邊境适合我一些。”
“那你可想過以後?你如今戰功赫赫,又深得父皇信任,日後必定會委以重任,去那邊境駐守,那可就等于你放棄了你這幾年在戰場上拼出來的功績。”說話時,程晉良用食指敲着一旁的高幾,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對于他的勸說,程晚橋無動于衷,“功績都是身外之物,我并不看重。”
“你既不看中,那你這些年在沙場上拼命,又是為了什麽?”
程晚橋毫不猶豫道:“自然是為了社稷安穩,國泰民安。”
程晉良聽了,搖頭笑了笑,“五皇弟啊,你可是我見過最沒有心計的人。”
程晚橋只笑不語。
程晉良又問:“不過,我倒是好奇了,這戰場除了鬥兵力,還鬥計謀策略,你如此宅心仁厚,是怎麽跟荊軍鬥智謀的?”
程晚橋道:“皇兄也會說是戰場,戰場上我想贏,自然是要小心謹慎地謀劃,而這朝堂上,并無我想要的,自然就得過且過了。”
程晉良聞言朗笑了幾聲,心裏也有幾分自嘲,看來他處心積慮想讓他和太子鬥的想法是大錯特錯,程晚橋無欲無求,并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确确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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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覺得慶幸,又覺得惋惜。
慶幸少了一名對手,惋惜少了一枚棋子。
待送走了程晉良,遇辰從門口進來,“他在試探你。”
程晚橋看着遇辰,剛剛他并沒有察覺他在附近,“你方才一直在外面?”
“我若是想聽,即便是在我房裏,也是聽得到的。”
程晚橋倒是相信遇辰有這個神通的,“你覺着,他想試探什麽?”
遇辰走到椅子上坐下,“他早該知道你不會和太子鬥,你離開京城後他會親自上場,與太子正面交鋒,但你此時遠去邊境,就等于退出了他們之間的争鬥。”
“那他也沒什麽好擔憂的了。”
“若是他不擔憂,今日就不會特意跑一趟。”遇辰老謀深算地分析道:“他先前想利用你對付太子,坐收漁翁之利,如今你作壁上觀,他自然也怕,怕他和太子在京城鬥得兩敗俱傷,你突然回來,撿了這個漁翁之利。”
被遇辰這麽一提醒,程晚橋仔細回想,程晉良這一趟确實來得十分蹊跷,他這些日已經沒有挑唆說他去對付太子了,因為他已經知道他不會鬥,但他今日特意過來自然不是關心他的,而是想試探他,如若被他試探出他對皇位也有一絲念想,那他在池州估計也不會安穩。
程晚橋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小看他的這位兄長了,“看來還是我太過大意。”
遇辰道:“是你心地太過善良,從不從壞處去定論他人。”
程晚橋看着他,“那我方才的話估計也是讓他放心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三皇子雖整日嬉皮笑臉,可若論心機,他可比東宮那位深得多,并且,他疑心也重。”
程晚橋仔細想了想,覺得三皇子的心機确實比太子重得多,太子雖然視他為眼中釘,但好歹他回京之後沒有在背後耍過什麽陰謀詭計。
這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皇室中的爾虞我詐比戰場上陰險多了,程晚橋是再不想趟這趟渾水,“我下個月便與你一同回池州,隔了千山萬水,這京城中的明争暗鬥便跟我無關了。”
他又問:“還有半個月,京城之中你可還有想去的地方?”
遇辰道:“說起來,你的府邸,我還未曾去過。”
程晚橋也才想起,确實從沒帶他去過自己的府邸去看,自搬來這宜襄府,他自己回去的趟數也寥寥無幾,“那改日我帶你去看看。”
“好。”
——
十一月三日為大祁祭龍之日,之所以定為這一天,是因為祁朝開國皇帝便是在這一天見到了仙龍,并且得了仙龍指點得到了天下。
祭龍大典是祁國最為盛大的祭典,文武百官皆要到場,不能出絲毫纰漏。
平日裏睡到天大亮才起的遇辰今日起了個大早,他換上了禮部送來的衣裳,與他平日裏穿的衣裳同色,也是紫色的,只是衣裳上的紋路要複雜得多,上面的刺繡針腳細密,十分逼真,看得出繡的是一只騰雲駕霧的白鳳凰。這衣裳繁複華貴,衣擺很長,拖了有五尺。
一旁的程晚橋幫他理好了衣領,而後癡癡地看着他,以前他不敢這樣直視他太久,覺着是冒犯,不過這些日子他們兩人同床共枕,再親近的事都做過了,他的膽子也大起來,會主動抱他,吻他,會像現在這樣不加以掩飾地看着他。
“殿下這是被我迷住了?”
程晚橋眼睛彎起一個笑,“嗯,世上再無人比你好看。”
遇辰擡手拈住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輕吻了吻,“來日方長,以後有得你看。”
程晚橋握住了他的手,“時辰不早,我們也該進宮了。”
“等等。”遇辰拉住他,那一雙好看的眸子看着他,“殿下先答應我一件事。”
“好,你說。”
遇辰道:“今日無論發生什麽,你一定要聽我的話。”
程晚橋雖不知道他為何這麽說,但他說的話,他從來都不曾違抗,“嗯。”
“那走吧。”
程晚橋走在他身後,為他提起拖地衣擺,和他一起出門,上了宮裏來接的帷轎。
程晚橋今日也穿了朝服,騎在馬背上,在前面帶路,遇辰的轎子在身後跟着。
皇宮的有一處高臺,名為祭龍臺,是專門為祭祀神龍而建,祭龍臺共有九十九個階梯,分成了三段,每三十三階便有一個平臺,第一個平臺上面擺了一圈大鼓,第二個平臺上站着守衛的禁軍,最上面的臺子擺了一副金燦燦的仙龍雕像,祭典便是在此處舉行。
此時文武百官都已到齊,分列在祭龍臺的每一個階梯上,大祁皇帝在祭龍臺上負手而立,正擡頭看着那一尊金龍雕像。
遇辰的轎子一路到了祭龍臺附近,下了轎後,便有宮女太監上前來,跟在他身後,程晚橋翻身下馬,和他并肩踩着地上的紅毯,一步一步上祭龍臺。
“殿下。”
遇辰的聲音很低,但程晚橋耳力不錯,聽到了他喊他,他目視前方,此時滿朝文武都在看着他們,他不敢放肆,只輕聲應了一聲,“怎了?”
遇辰邊走邊說:“旁人若不知這是祭龍大典,還以為是你我大婚。”
被這麽一說,程晚橋淡淡一笑。他們兩,今日都着盛裝,他騎着馬,遇辰乘坐帷轎,此時又并肩而行,确實有些像成親。
遇辰擡頭看了看有些陰沉的天,“不過今日這天公不作美,怕是會下雪。”
九十九個臺階,他們走了半柱香,來到祭龍臺最高處的平臺,程晚橋往一旁走,和其他皇子站在了一塊。而遇辰則繼續往前,上前走到程绀的斜後方。
負責主持祭祀大典的國師上前高聲喊:“迎龍神!”
祭龍臺下百鼓齊鳴,轟隆轟隆地響徹天穹,鼓聲未停,號角也随之響起。
這祭龍大典的流程十分繁複,共有九步,好在禮部提前和遇辰說過,他都記住了。
一旁的太監點燃了香,呈了上來,給程绀以及遇辰各三炷,握着香拜了龍神後,便将香插在金龍雕像前的香壇中。
第二步便是對神龍雕像行三跪九拜之禮。
第三步進獻玉帛。
一切都在有序中進行,文武百官個個都像石雕一般,站着一動不動,生怕在祭典中沖撞了仙龍。
繁複的祭祀流程到了尾聲,最後一步送龍神,負責祭祀的國師高聲喊:“恭送龍神!”
鼓聲和號角聲再次響起,氣勢恢宏。
送了龍神後,祭典便也就結束了。不料,此時卻有一個白色物體從天而降,待他靠近了才知,是一個長着白色翅膀的人,那人帶着純白色面具,手上握着劍,從上而下朝着程绀直直刺了過來。
“護駕!”一時之間,祭臺上的人亂成了一鍋,守在祭臺上的禁軍立即一窩蜂湧上前來,将程绀團團圍住。
“保護陛下!”
程晚橋看着那突然出現的刺客,十分震驚,白色翅膀,是羽族,羽族人為什麽要在祭龍大典上行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的心是亂的,直到看到了遠處的遇辰,他站在那,無動于衷,仿佛這一場刺殺和他絲毫沒有幹系,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程晚橋從慌亂中回過神,他第一反應就是朝遇辰跑去,他來到了他的面前,對他說:“遇辰,跟在我身後。”
刺客煽動着翅膀懸浮在空中,企圖伺機對程绀下手,奈何禁軍将他保護得太好,他找不到機會,上百名弓箭手沖了上來,圍成了圈,對着那白色翅膀的刺客放箭,上百柄箭齊發,刺客煽動着翅膀躲開,見越來越多弓箭手蜂擁而至,他便扇着翅膀飛走了。
弓箭手朝着刺客飛走的方向射箭,上千支箭齊發,奈何刺客飛得太快,他們手中的箭競還沒他飛得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逃走。
祭臺上一片狼藉,被禁軍包圍的程绀驚魂未定。
文武百官此時才敢聚攏過來,齊齊跪下,“陛下受驚了!”
程绀銳利的目光落在了遇辰身上,他指着他厲聲道:“來人!将反賊拿下!”
祭臺上的十幾名禁軍将遇辰團團圍住,手上握着的刀劍朝着他,連帶程晚橋也被圍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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