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心有千千結二
軍營裏傳來了呼喊聲, 像是在慶祝什麽,程晚橋借着灌木遮掩繼續靠近,他和琅的輕功極好, 周圍巡邏的士兵并未察覺。
待靠近了軍營, 程晚橋看清了練兵場的情形, 寬闊的練兵場上跪着上百名戰俘,劊子手手起刀落, 戰俘的頭便被砍了下來, 噴濺出來的血灑在了地上, 用以祭旗。
程晚橋看着這一幕, 臉色刷白, 那戰俘身上穿的,正是大祁将士的軍服, 他們斬殺的,是大祁的将士!
他袖下的拳頭捏緊,十年前的大祁是何等強盛,為何如今他大祁的将士會落到如此地步?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翻滾。
“有刺客!”周圍巡兵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很快,幾柄利箭便朝着他們這裏射過來。
程晚橋和琅身手敏捷地躲開,身姿輕盈地在樹幹上借力,很快便甩開了追過來的荊軍。
甩開了荊軍後, 程晚橋對琅道:“我有事要辦,你先回去。”
琅道:“鴻雁讓我跟着保護你。”
“不必,你回去後, 若是君上出關問起我,你就說我有要事要辦,辦好了事,便回去。”
琅猶豫不決,鴻雁讓他跟着他保護,但是程晚橋卻讓他回去,他不知該聽誰的。
程晚橋道:“別磨蹭了,記住,一定不能讓方才那些人發現你的蹤跡。”
琅想了想,點頭。
和琅分開後,程晚橋便朝着池州城的方向而去,他靠着一雙腳,走了兩個時辰,還沒入城,遠遠便看到了池州城城門樓上插着荊軍的旗幟,也就是說,池州已經徹底被荊軍占領了。
那大祁,可還安好?
得知這一切的程晚橋久久不能平靜,他在羽靈溪過着平和安靜的日子,卻不知外面早已經變天,若不是那一場大火,他還不會發現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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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軍如今已經占領池州,羽靈溪便是在荊朝的領地,而他,身為大祁的皇子,又怎能在他國領土上安然地過日子?
他當即決定北上,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祁軍,查探明白當下的時局。
雖過去十年,但他還記得祁軍紮營的地方,他連夜趕路趕到祁軍軍營。
到了祁軍軍營附近,他走在寬敞的大路上,四周的巡兵很快發現了他,從兩邊的樹林裏竄出來,将他團團圍住,他們手上挽着弓箭,鋒利的箭頭指向他,“來者何人?”
程晚橋不慌不忙,他是故意走大路讓巡兵發現的,要進軍營偷偷摸摸可不行,還得光明正大進去,他自報身份,“我乃大祁五皇子程晚橋!”
幾個巡兵面面相觑,他們都是新兵,對傳說中骁勇善戰的五皇子有所耳聞,但從未見過,看眼前這位,穿着白衣,溫文爾雅,哪有半點将相的威猛,其中有人問:“可有令牌?”
程晚橋的令牌早被他收了起來,此時估摸還在羽靈溪房裏的某個箱子底下,他道:“令牌并不在身,敢問你們統領是哪位将軍?”
“是江将軍!”
“可是叫江寒星?”
“是。”
江寒星跟了他多年,曾是他最得力的副将,如今他成了統領,也在意料之中,他道:“煩請去請一請你們江将軍,他若是來了,自然會認得我。”
幾個巡兵互換了眼色,如果對方真的是五皇子,他們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只好讓一個人回軍營傳信。
程晚橋泰然自若,等着他們傳信。
不到一刻鐘,便有馬蹄聲由遠及近,程晚橋朝着前方看過去,只見五六個人策馬朝着這邊趕來,為首的正是他當年的副将江寒星。
馬蹄疾馳揚起了一陣沙塵暴,江寒星遠遠地拉了缰繩,翻身下馬,朝着這邊跑過來,他朝着巡兵吼道:“都給我把弓箭收起來!”
巡兵趕忙收了弓箭,生怕不小心把箭射了出去,鑄下大錯。
“殿下!”江寒星來到程晚橋面前,單膝跪下,語氣激動,“殿下,你可算回來了!”
程晚橋将他扶起,“快起來。”
十一年過去,江寒星留了絡腮胡,此時看上去已然幾分老成。這些年,他一直在打探程晚橋的消息,此時見到,心情無以言表,“殿下,這些年,你去哪了?”
程晚橋道:“說來話長,暫且不談,你先跟我說一說當下的局勢。”
江寒星看了看四周,“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先回軍營。”
“好。”
江寒星領着程晚橋進了軍營,軍營之中不少生面孔,但也有幾個熟面孔,他麾下的幾位親信如今都在軍中擔任要職,也有一些已經戰死沙場的。
與幾位舊識短暫敘舊之後,江寒星便領着他去了主營帳,和他說起了當下的局勢。
十一年前,祁朝和荊朝停戰,兩國太平了九年。
兩年前,荊軍突然來犯,祁軍只好出兵應戰,原本與荊軍交戰,祁軍信心滿滿,然而三番四次交戰,祁軍屢屢大敗。
一年後,荊軍便将池州魯州兩城要了回去,如今又占了大祁兩座城池,并且還有繼續北上的趨勢。
程晚橋聽完之後,幾分心寒,他問:“你方才說,我軍屢戰屢敗,可知原由?”
江寒星嘆了嘆氣,低聲道:“殿下,不瞞你說,我懷疑我們軍中有內鬼。”
程晚橋倒也不驚訝,他帶出來的人他心裏清楚,勢均力敵的情況下,絕對不可能屢戰屢敗,要是有內鬼也就說得過去了,“把你所想說來聽聽。”
江寒星回憶起兩年前剛開始和荊軍交戰的時候,“兩年前荊朝主動挑起戰事,敵軍十萬,我軍将士有二十萬,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不知怎的,敵軍屢屢識破我軍的行軍布陣策略,戳中了我軍的弱點,直擊要害,光是前面三場大戰,我軍就折損了一半的将士,戰況慘烈。若不是有人洩露我軍戰術,敵軍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識破。”
程晚橋拳頭捏緊,又問他,“可有懷疑之人?”
江寒星搖了搖頭,“我暗中觀察試探過,完全看不出誰有可疑之處。”
行軍布陣圖乃是機密,唯有軍中幾位主要将領才知情,若是有外人潛入偷走了圖,那必定早就發現了,除非洩密的人就是軍中的将領,且地位還不低。
想到什麽,程晚橋又問:“如今朝廷情勢如何?”
“這些年,三皇子和太子明争暗鬥,在朝中拉幫結派,朝廷一片烏煙瘴氣。”
程晚橋也預料到了,皇位之争向來腥風血雨,十一年前太子和三皇子已然是水火不容,這十一載針鋒相對下來,必定會讓朝堂混亂。
這大祁王朝,如今用內憂外患來形容,再恰當不過。
程晚橋嘆了一息,十一年說短不算短,說長也不算長,他只離開了十一年,出來後這大祁的天都快要變了。
江寒星跪了下來,抱着拳道:“殿下!大祁沒了你就等于沒有了支柱,還請殿下回歸軍營,重振我朝軍威!”
程晚橋看着跪在地上的江寒星,他眼底幾分茫然,十一年前,在他決定要跟遇辰走的那一刻起,他便決心不再過問國事,安心與他在羽靈溪過日子,可是如今看着大祁被荊國踩在腳下,他又無比痛心,想要揚眉吐氣。
如今池州成了荊國的領地,他已然無法在羽靈溪安心的過日子。
前幾天的那一場大火起火原由已然明确,是荊軍所為,當年他們為了捉拿羽族,發動五千兵卒圍攻羽靈溪,是他及時趕到将荊軍敵退。
如今,又有誰能為他們趕走荊軍?
大祁的江山岌岌可危,羽靈溪也被虎視眈眈,他又如何能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程晚橋的目光變得堅毅,他問:“我不在的這十一年,父皇可曾革去我的軍職?”
江寒星道:“殿下放心!陛下從未下旨,您還是我大祁的鎮國将軍!”
程晚橋道:“那好,你去召集校尉以上将領,我有話要說!”
“是!”
——
靈溪宮,穿着紫衣的小包子坐在門口,看着門口下山的路發呆,這一坐就是一個時辰。
鴻雁走了過來,在他面前矮下身子,朝他伸出手,“少君,回去吧。”
祁言仰頭,一雙圓圓的眼睛看着鴻雁,“鴻雁,爹爹怎麽還不回來?”
鴻雁哽咽了一下,“你爹爹他有事要辦,暫時還不能回來。”
“那爹爹什麽時候回來?”
“等他辦好了事。”
“那要多久呢?”
鴻雁道:“要很久,所以少君先別等了,回去吧。”
祁言的眼睛溢出了眼淚,他抽噎着道:“可我,可我想爹爹,很想爹爹。”
祁言自從來了羽靈溪,便沒哭過,這還是第一次哭。
鴻雁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最親近的人突然離開了,任是誰都會難過的。
“言兒。”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是遇辰。
鴻雁起身,恭敬地喊了一聲,“君上。”
“你先下去,他交給我。”
“是。”鴻雁退了下去,遇辰走了過來,把他抱了起來,這些年他從不主動抱他,僅有的幾次還是程晚橋硬塞給他抱的。
此時他也不嫌棄這小包子哭花了臉,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裳。
他不會哄孩子,更沒有程晚橋的那個耐心,便任他哭,好在祁言也知他父上不喜歡吵鬧,哭得十分隐忍,生怕被父上嫌棄。
他咬着唇哭腔道:“父上,我想去找爹爹。”
遇辰道:“不必找他,你以後會見到他的。”
“可是我很想爹爹。”
遇辰擡手拂去他臉上的淚,“言兒,你記住,你爹爹是為了天下蒼生而離開,你不該哭。”
祁言聽不懂什麽叫天下蒼生,也不懂這世上的紛擾,心裏只是想着見他的爹爹。
——
十一年前骁勇善戰的五皇子程晚橋重披戰袍,祁軍新兵老将都為之歡欣鼓舞,一時之間,士氣大增。
五皇子回歸後第十日,祁軍與荊軍在吉安谷一戰,荊軍慘敗。後聽聞是五皇子特意洩露行軍布陣圖,引荊軍落入了陷阱,荊軍被圍困山谷,任人宰割。
祁軍勝了一局,五皇子乘勝追擊,一路南下,勢如破竹。
三個月後,祁軍查出軍營中的奸細,乃是忠武将軍吳世易,随後吳世易的生世也一并被查出,此人乃是荊國武将秦河山之子,十一年前,身為荊朝骠騎大将軍的秦河山戰死沙場,吳世易為父報仇,處心積慮混入了祁國,後因為在武考中脫穎而出,被太子程坤淩收為門客,又在一次刺殺中救了太子的性命,後依靠太子一路平步青雲,成為忠武将軍。
兩年前,便是他與荊軍暗中勾結,透露了祁軍的行軍布陣策略,才導致了祁軍連連敗退。
此事傳入了京城,皇帝龍顏大怒,當即下了旨将吳世意斬首,太子關押,并徹查此事。
兩個月後,太子被廢。
原本太子與三皇子為儲君之位明争暗鬥多年,如今太子被廢,該是三皇子順理成章被立為儲君,而朝堂上卻出現了要立五皇子程晚橋為太子的呼聲。
那些支持五皇子的大多是朝中的忠義之士,皆是自發。
——
半年後,祁軍攻入池州,大軍一路過五關斬六将,直抵荊軍駐紮在羽靈溪外的營地。
十二年前,程晚橋領兵與荊軍在此處大戰,十二年後,同一個地方,再次上演一場厮殺。
這是祁軍攻下池州的最後一關,從正午過後交戰,一直持續到夕陽西下,貫穿草地的河被血染成紅色,青翠的草地上屍橫遍野,血腥味氤氲在這一片青翠的草地上。
一戰過後,荊軍慘敗,只得落荒而逃。
天色暗了下來,只有天邊還留有一抹夕陽餘晖,程晚橋卸下沾滿血的盔甲,拿出一把匕首,蹲在河邊刮胡子,這些日子他在軍營,一直沒機會收拾這下巴以及鼻梁下的胡須。
溫文爾雅如他,即便是長了胡須,也有幾分書生氣。
江寒星騎着馬過來,在他面前翻身下馬,抱拳道:“殿下,荊軍已經全部退到了池州地界之外!”
荊軍退到了池州之外,這意味着池州重歸大祁領地。這片土地也是命途多舛,十幾年間便幾番易主。
程晚橋把沾了胡須的匕首在河水中漂了漂,而後站了起來,正色道:“傳令下去,立即安排盤查清點,安置傷者,我軍将士入土安葬,敵軍屍首焚毀,不可遺漏。”
“是,殿下!”
——
靈溪宮。
夜涼如水,風徐徐地吹,羽靈溪無論何時都是這樣靜谧,沒有特別大的動靜,偶爾一兩只飛鳥從林間撲騰着翅膀飛出來,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遇辰正在房中焚香,他有個習慣,睡前總要焚香。
他動作不急不緩地壓着香灰,門外傳來鴻雁的聲音,“君上。”
“何事?”
鴻雁道:“荊軍已退。”
遇辰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他繼續壓着香灰,“少君可睡了?”
“剛睡着。”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鴻雁退了下去,遇辰取出雲紋香篆,擱在香灰上,再取了長勺從瓷甕中舀了一勺香粉倒在香篆上,而後用長勺壓實,挪走香篆,再點燃了香,蓋上香爐蓋。
白煙從香爐中袅袅升起,特殊的香味四溢,沁人心脾。
他握着一卷書看,看了一會兒,門外有人敲門,只敲了一下,他看向門外,紙糊的門上映着一個影子。
他放下手上的書,起身走到門口,擡手正要推門栓。
“別開門。”門外的影子說。
遇辰放下了手,和他隔着一趟門說話,“所以,你不是來見我的?”
門外的人沉默了片刻,他是來見他的,來見他之前特意刮了胡須,特意換了一身沒有血腥味的衣裳,只是方才那一瞬他突然就不想見了。
他怕,怕見了就不想走了。
“一年前,我不辭而別,你可會恨我?”程晚橋問。
裏面的人道:“恨倒是不恨的,就是相思得緊。”
聞言,程晚橋心弦一動,他還以為遇辰一定怨他,那一次出去羽靈溪,他本意是想查清那一場大火的幕後主使,卻沒想到這一走,就是一年。
“在羽靈溪的這十一載,是我此生最惬意的時日,這一輩子,有這樣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夠了,我很滿足。從今往後的時日,我怕是不能再與你厮守。如今硝煙四起,民不聊生,我做不到不管不顧,所以,餘下的時日,我想平定戰亂,讓大祁百姓安居樂業,讓羽族再不必受欺淩。”程晚橋哽咽了一下,艱難開口道:“或許……或許……此次別後,你我今生便不會再相見了。”
“決定好了麽?”
“嗯,決定好了。”程晚橋看着門裏的那個黑影的輪廓,“是我負了你,對不住。”
遇辰:“那你可想好了如何補償我?”
“我……”程晚橋欲言又止,他輕聲嘆息,“這輩子,我大抵是無法補償了,你看,欠着可好?”
門裏的人頓了一會兒,“好,左右我記性好,再過個百年,我也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
程晚橋眼眶一熱,“你曾說,下一輩子,你還回來找我,可還算數?”
“自然,我說過的話向來算數。”
程晚橋得到他這句肯定,心裏有一絲歡喜,“那你要記住,若是要帶我走,一定要好好同我爹娘商量,若是你貿然将我帶走,他們一定會傷心難過的。”
遇辰道:“你看把他們也接來羽靈溪如何?如此你們也不必骨肉分離。”
“嗯,這裏山清水秀,他們一定喜歡。”
沉默了一會兒後,程晚橋道:“我走了,照顧好言兒,你也好好保重。”
“好。”
門裏的人看着門外的影子離去,他始終沒有擡手開門,他和他的最後一面,連正臉都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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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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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