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為君沉醉又何妨四
玉清池的水不深, 倒映着頂上的血玉,所以顯得池水是紅色的。容回義無反顧地下了池子,池水沒過膝蓋, 但是他并沒有化作血水。
玉靈看着他, “你沒化作血水, 證明你是善人。”
容回回過頭看她,“若是惡人, 怕是走不出你設下的幻境。”
玉靈笑了笑, “這世上也有僞善之人, 我可分辨不出, 只有玉清池能分辨。”
容回又問:“那我可否取走血玉露?”
“當然。”
容回走到池子中央, 取走了那一個紅玉瓶,他回頭問玉靈, “血玉露可是能淨化魔血?”
“可以,此物能淨化世間一切污濁之物。”
容回将血玉露放進懷裏,上了岸,他擡起手臂拱了拱手, “多謝。”
玉靈看着他,“你多謝我做什麽?”
容回道:“多謝你不阻止我。”
玉靈笑了笑,“我阻止你做什麽,我和外頭那怪物可不是一夥的。”
“那外頭那個怪物是?”
“它是守護獸, 在此處上萬年了,我還沒幻化出來它就已經在了。”玉靈又道:“你取了血玉露,那怪物該是回去了, 你沿着遠路返回,他也不阻止。”
“多謝。”容回再拱了拱手,“我還有要事在身,告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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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回取了血玉露便沿着來路返回,玉靈沒有騙他,那三頭蛇怪物果然已經沒堵着出口。
他走了不久就來到方才和三頭蛇打鬥的洞穴,傅冰蘭招了招手,“二師兄!”
容回看到他們一行人都還活着,緊繃的心也松弛了下來,兩個師弟師妹迎上來,“二師兄,拿到了嗎?”
容回點頭,“拿到了。”
岳商亭道:“那三頭蛇方才不知為何自己跑了,我們趕緊離開,免得它再回來。”
“嗯。”
他們一行人沿着玉璧洞離開,來的時候這段路他們走了足足兩個時辰,出去時只走了半刻鐘便到了洞口。
出了洞口,傅冰蘭和陶烨都很驚訝,“原來這洞并不深,可是剛剛我們明明走了那麽久。”
容回結合在洞穴裏看到的雪村,“應該是幻境。”
“幻境?”
容回點頭,“嗯。”
陶烨問:“二師兄,你要跟我們一同回臨仙臺麽?”
容回想要立刻趕回羽靈溪,他迫不及待想要除去遇辰體內的魔血,讓他安然無恙,“我要立即趕去池州,就不回去了,今日多謝你們相助。”
傅冰蘭道:“二師兄,你跟我們客氣什麽,我們可是同門師兄弟,跟親生手足也差不多了。”
容回欣慰一笑,而後看了一眼岳商亭。
岳商亭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臉上也沒多餘表情,“此去蕲州也有一段同路,一起走吧。”
“好。”
他們一行人下了山,只見他們拴馬的樹下還站了兩個人,一個青衣白發,一個白衣黑發,兩人身高相仿,都像是谪仙一般。
這兩人一個是羽靈溪的瑾涵君觞奕,一個則是臨仙臺的景仙尊百裏晏如。
看到百裏宴如的那一刻,容回微微愣住,不知怎的,多年前的回憶忽然湧入腦海,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百裏宴如收留他的那一日。
一旁的陶烨見他不走,他問:“二師兄,你怎麽了?”
容回回過神,有些心不在焉道:“沒事。”
傅冰蘭看到了百裏晏如,像個孩童一般歡快地跑了過去,“師叔,你怎麽會在這?”
百裏晏如語氣中帶了幾分長輩的慈愛,“你們幾個,傳了封信回臨仙臺就擅自來了玉清山,我不放心,過來瞧瞧。”
傅冰蘭再看了看旁邊的青衣白發的男子,“這位是?”
百裏晏如道:“這位是瑾涵君,是我在外游歷時結交的道友。”
觞奕臉上含着笑,道了句幸會。
他眉眼溫柔,又生得好看,傅冰蘭對上他的笑,心都漏跳了一拍。
容回和岳商亭來到他們二人面前,抱着劍朝着百裏晏如行了禮,而後容回還朝着觞奕行了一禮。
觞奕看着容回問:“血玉露取到了麽?”
容回颔首,“嗯。”
觞奕臉上幾分欣慰,“倒是苦了你了。”
百裏晏如道:“阿回,聽你師伯說,你已有三個月沒回臨仙臺,先前還因為羽王的事違逆他,趁着這次我也在,我帶你回去向他賠個不是。”
容回為難道:“我有要事,暫時不能回臨仙臺。”
“有何要事?”
“性命攸關的大事。”
一旁的觞奕道:“容公子只管跟你師父回臨仙臺,至于你說的那件性命攸關的大事,交由我來辦便是。”
容回道:“多謝瑾涵君,不過我想親自去辦。”
百裏晏如嘆了一息,“看來你師伯說的沒錯,你不止違逆師伯,現如今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容回低着頭沉默了片刻,他苦笑,“你何必要在我面前虛情假意。”
此話一出,岳商亭和兩個師弟師妹都有些驚訝,傅冰蘭還以為自己剛剛聽錯,他那個一向重禮的二師兄竟然會對着自己的師父說出那樣一番話,她問:“二師兄,你說什麽?”
容回抽出玄冰,劍鋒指上百裏晏如,雖然不想承認,可那終究是事實,“我沒猜錯的話,二十四年前,你用過趙淵這個名字。”
他旁邊的岳商亭聽到了趙淵,一腔憤怒被激起,同時十分震驚,“阿回!你确定他就是?”
百裏晏如蹙了蹙眉,“阿回,看來你是真的無可救藥了,我可是養你教你的師父,你競這般對我?”
容回握着劍的指節泛白,“我說了,你不必再虛情假意,我方才都想起來了。”
百裏宴如從容地問:“哦?想起什麽了?”
“當初,那個拐走我的女人,把我交給你那天,說過的話。”
二十年前,他不過四歲,是剛記事的年紀,當初那個自稱他娘親的女人把他交給了百裏宴如。他這些年,一直對四歲的事記憶模糊,連那個女人的長相都不記得了,可就在剛才看到百裏宴如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來了,那時在客棧,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那女人以為他睡着了,對推門而入的百裏宴如說:“不是還有一個麽?你怎麽就是對他這般執着?”
百裏宴如說:“只是覺得有趣罷了。”
女人道:“他也是個可憐人,重活一世,還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那時他聽不懂話裏的意思,自然沒放在心上,但剛剛他回憶起來後,結合前世的事,他忽然就明白了。
一個月前,想起了前世的事後,他隐隐覺得記憶中趙淵有幾分熟悉感,可他說不出,直到剛剛見到了百裏宴如,他猛然發現,他們兩個人是重合的。
容回此時心痛地無以複加,他最敬愛的師父,是上一世害死他的人,“二十四年前趙淵雖帶着面具,但你的聲音,還有背影都不曾變過,你就是趙淵,是當初那一場陰謀的罪魁禍首。”
岳商亭此時也抽出了钺光,指着百裏晏如,眼睛宛如兔子一般通紅,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去的,“你真的是趙淵?!”
觞奕在一旁嘆了一息,“晏如,我就說了,你這個法子行不通,你看看,還不如硬來呢。”
百裏晏如朝他勾了勾唇,“意料之外,我這個徒弟平日裏可是從不忤逆的,都怪你那侄兒,把他帶壞了。”
傅冰蘭和陶烨兩個是局外人,此時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大師兄,二師兄,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容回道:“冰蘭,阿烨,這件事與你們無關,你們退開。”
百裏晏如繼續道:“這世上長得像的姑且有成百上千,阿回,你确認你沒認錯人?”
容回已經非常确定,“長得像的确實有成百上千,但不僅長得像,言行舉止也如出一撤的絕對是同一人。”
看容回篤定的态度,百裏晏如嘆道:“看來,你什麽都知道了。”
岳商亭聽完他們的對話,已經認定了百裏晏如就是當初害他鳳霄閣滅門的趙淵,他渾身殺氣騰騰,“你殺了我鳳霄閣九十九人,我今日要替他們報仇!”
說罷,岳商亭動如脫兔,手上的劍朝着百裏晏如而去,容回見岳商亭動手,也提劍上前助他。
他們二人合力攻擊,百裏晏如動作敏捷地躲開,躲過幾招後,他飛身而起懸浮在空中,居高臨下道:“我為師,你們為徒,你們覺着能打得過我?”
岳商亭一雙眼睛已經被仇恨蒙蔽,紅得像是要滴血,“滅門之仇,就是拼上性命,我也要報!”
岳商亭帶着滿腔仇恨,每一招都是沖着他的要害而去,但百裏晏如畢竟修為高,二對一打了一盞茶時間,岳商亭被百裏晏如一掌打了出去,背部硬生生撞上了粗壯的樹幹,他剛要站起來,不料身子卻被一條飛過來的金蠶絲捆在了樹上,動彈不得。
容回趁機襲擊,手上的劍直指他的腹間,百裏晏如退出一丈遠,袖中飛出一條的金蠶絲,那金蠶絲宛如毒蛇一般将他緊緊纏住,容回的雙臂被金蠶絲捆在身上,動彈不得。
金蠶絲是百裏宴如開創的,在臨仙臺,論使用金蠶絲,無人能敵得過他。
百裏晏如道:“阿回,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你打不過我。”
想到上一世他最終死在他手上,這一世他又被他玩于股掌,容回惡狠狠地盯着他,“你特意将我養在身邊,還是為了複生妖龍?”
百裏晏如并不否認,“你只要把血玉露乖乖交給我,我便不殺你。”
容回自從知道他的真實面目,他就不再信他,“可複生妖龍,要龍魂。”
“世上也不止你一人是龍魂,這一世你我師徒一場,就是讓我殺,我也下不去手的。”
可笑。
“那還多謝你這二十年的教導之恩了。”
百裏晏如伸出手,還是一派慈愛,“來,阿回,把血玉露交給我。”
他問:“你要血玉露做什麽?”
百裏晏如也不着急,耐心跟他解釋,“你們不是擔心妖龍複生後,會屠盡天下蒼生麽。妖龍本就是天族中人,後才入魔的,若是有了血玉露,淨化妖龍體內的魔血,他便恢複仙體,自然也不會濫殺無辜,你,不想麽?”
說的倒是義正言辭,容回并不受他蠱惑,“但你明明可以選擇不複生妖龍,讓它永生永世都鎮壓在仙龍山下!”
百裏晏如搖了搖頭,“阿回,你還是不懂。”
“你那肮髒的心思,我不需要懂,今日你休想從我這取走血玉露!”
這血玉露是他歷經千辛萬苦才得來的,也是這世上唯一能救遇辰的東西,他就是死也不會交出去。
百裏晏如五指收攏,束縛在容回身上的金蠶絲也收緊,将他勒得喘不過氣,容回被勒得滿臉通紅,他磨着牙,極其艱難地開口,幾分嘲諷,“你想要血玉露,卻不敢自己去取,是因為你知道裏面有玉清池,而你也知道,你作惡多端,若進了玉清池,會化作血水。”
觞奕走上前,和百裏晏如并肩站在一塊,“容公子,你何必多費口舌,這血玉露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由不得你。”
他們二人看上去都是謙謙君子,若不是容回認出了趙淵,或許他永遠也不知道這兩人披着僞善的皮囊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容回道:“瑾涵君,遇辰……遇辰可是你的親侄子,你忍心看他死麽?!”
觞奕道:“容公子放心,辰兒暫時不會有事,這血玉露百年凝結一次,再過百年,我便讓人再來取血玉露,他體內的魔血便能淨化。當務之急,是淨化妖龍,是救天下蒼生,你說是不是?”
容回歇斯底裏道:“胡扯!”
觞奕擡起手隔空朝着容回,容回懷裏的血玉露便從衣襟中飛了出來,鮮紅的紅玉瓶懸浮在他眼前,他奮力掙紮,想要奪回來,脖子上的青筋暴露,被捆着的手被金蠶絲勒出一條一條血痕。
可他終究還是沒能掙開,只能眼睜睜看着血玉露落入了觞奕手中。
觞奕看着手中的瓷瓶,“這血玉露我便收下了。”
“看來,我還是晚來了一步。”
忽然,背後長着一雙紅色翅膀的紫衣男子從天而降,在容回身旁落地。
帶起了一陣風。
觞奕将手上的血玉露放進袖子裏,看着他,“不晚,來得剛好。”
遇辰收起背後的翅膀,一揮手上的扇子,百裏晏如手中的金蠶絲斷裂,束縛在容回身上的金蠶絲松動,遇辰擡手,将容回攬住。
容回愣愣地看着遇辰,“你怎麽會在這?”
遇辰心疼地看着懷裏的人,“我那傻王後為了我來了這麽危險的地方,我怎能不來。”
再次聽到遇辰的聲音,容回心裏一暖,方才的激怒都歸于平息,其實,只要他能平安,就是刀山火海又何妨。
容回問:“你好些了麽?”
“當然,否則怎麽能來這。”遇辰看了看容回的衣襟,他那一身白衣的血漬有新有舊,舊的是與三頭蛇搏鬥時留下的,新的是剛剛受的傷,也不知他受了多少苦,“你這一身傷,看得我心疼,你好好歇着。剩下的,便交給我。”
觞奕倒是有些意外了,他明明将遇辰封印了,那封印除了他無人能解的,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出現在這,還将魔血壓了下去,“辰兒,我的封印你也能破開,看來,我不能小看你。”
遇辰收起手上的扇子,看向觞奕,“彼此彼此,我道是誰有這個能耐,不留痕跡地布了這麽大局,原來是我那二叔叔。”
觞奕道:“現在知道,也不晚。”
作者有話要說: 終極boss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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