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投稿後續
春耕動員大會除了按照慣例說一些紅專語錄, 最主要的就是宣布從明天開始,上工從平時的小隊劃分責任變成家?庭劃分責任。
既:以家?庭為勞動單位領取耕種任務,完成後再要去領也?可以, 完全實行?多勞多得制。
大隊裏肯吃苦的壯勞力, 在春耕或秋收這兩個農忙的時間段裏, 一天能掙十四、五個工分,幹一天頂平時的一天半。
對?于農家?來說,這可是難得“掙錢”的時候, 誰也?不敢松懈馬虎。
雖然早就知道?大隊長會說這個, 可真宣布下來後社員們還是忍不住激動,鬧鬧哄哄交頭?接耳,直到散會了還在三三兩兩說自家?要如何如何安排上工的事。
“明兒我家?兩個小子也?該從學校放假回來了,到時候咱家?好歹能多一個壯勞力的工。”
“我家?死女子下個月就要說親了, 哎喲, 可不敢讓她下地咯, 只?能留在家?裏做做飯送送水。”
“去年彭家?那兩個兒子,喔唷厲害哦, 各個都拿了十四個工分!”
“啧啧啧,可讓那家?的婆娘享福咯!”
這會兒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雖然今天沒下雨, 可也?沒出太陽,晚上天空中只?零星灑了幾顆暗淡的星子作為點綴。
手電筒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許多人都是帶了火把來。
要麽是用柏樹幹死死地纏了幾層編成辮子的稻草,要麽是拿去年收割後浸泡處理過的向日?葵杆子,火一點, 火苗就搖搖晃晃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随着?衆人的散去,三三兩兩的火把就在馬路上, 田坎上連綿成一條條火龍。
秦松接到初雪,先和初家?人一起走?了一段路,用手電筒把初奶奶等人送回家?,得了初奶奶給抓的一把花生,兩人又告別了張淑芬初懷友等人,肩并肩離開核桃樹院往家?裏趕。
連續數日?的雨讓路上的泥巴凹凸不平,還有些小水窪半幹不幹形成的稀泥窩子,腳下并不好走?,需得仔細看路。
初雪一手搭在秦松曲起的手臂上借力,一邊低頭?認真看路,嘴巴上還在說:“明天你就跟我一起拔秧苗,可不興再跟我哥他們一起去幹重體力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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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明天再說吧。”
秦松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總不自覺放在初雪搭着?自己手臂上的力道?。
偶爾加重,那是遇到她要借力的時候。多數又是很輕的,那是路況平坦好走?的時候。
忽聽初雪一聲輕呼,秦松就感?覺自己腳下一空,整個人滑了一下,被初雪抱住腰及時穩住了身形。
反應過來,秦松才發現原來是自己不注意腳下,一下子踩到了稀泥窩裏。
初雪輕輕捶了他一下,沒好氣地說他:“你難道?是小孩子嗎?剛才還各種讓我注意腳下,轉頭?自己就不注意了!”
秦松感?受到她纖細的手臂還攬在自己腰上,後背一緊,仿佛有一股電流蹿上了頭?頂,讓他難得窘迫又無?措了片刻。
手上握着?的手電筒光束往下一垂,昏暗中秦松含含糊糊:“嗯,想點事,走?神了。”
初雪又“哼”了他一聲,松開了胳膊重新挽住他手臂,這次挽得更緊了。
看來表面穩重可靠的三哥,也?有不靠譜的時候啊。所以她也?要注意扶着?他呀。
而秦松感?受到的只?有撲鼻馨香中的一團柔軟,就那麽貼着?他的手臂蹭啊蹭……
秦松:“......”
西南省城。
《進步青年》報社編輯部。
作為西南省第一大報,編輯部的編輯們卻并沒有外界想象中的那麽輕松。
并非投稿太多,審稿困難。
事實恰恰相反,因為前些年的《為降低稿酬标準告讀者、作者書》再度被翻出,成為了某些居心不良者指牛打馬的幌子,很是瘋狂吶喊了一朝,鬧得書報行?業被迫取消了稿費制,取而代之的是以紀念品或贈樣書作為報酬。
說句實在話,人若是不能吃飽飯,還談什麽作學問寫文章?
雖然現在這一朝波折已經過去,可到底才一年不到的事,很多拿筆杆子的人要麽現實生活中正?在遭受不幸,要麽放筆多年再拿起來就艱難了,抑或是對?之前的事心有餘悸,認為如今社會風向不對?,不肯輕易寫文章。
于是努力多年好不容易才争回“發聲自由”的各大報刊面臨着?同樣的窘境——無?稿可審,無?稿可登。
當然,也?并不是說就一點投稿都沒有,總會有年輕人願意為自己的思想,為自己的言論揮灑青春與熱汗。
然而這樣的稿子,總歸是不如曾經那些文筆老練,文風自成一派的“老筆杆”來得優秀。
這個午後,眼看就要到新一期敲定稿子送去印刷的最後期限了,編輯部裏雖然安靜,空氣中卻浮動着?一片難言的焦躁。
主編出來,随手撿起某位編輯放在一邊的投稿看了看,也?是皺起了眉頭?。
編輯見狀,嘆了口?氣,為難道?:“主編,您看,這些稿子,要不然就不刷下去了?”
最後半天的選稿期限,沒辦法,他們又把之前刷下去準備退掉的稿子重新翻了出來交換着?看,想着?是不是有審漏掉的好文章。
然而多半都是有些缺陷的“次稿”,所以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嗎?
主編眉頭?緊鎖,抿着?唇半晌沒說話。
顯然他也?是糾結的。
一邊是迫切需要送去印刷的時間限制,一邊是稿子數量和質量都不夠理想。
到底該妥協還是耽誤出刊?
恰在這時,樓下有人噔噔噔跑了上來。來人氣喘籲籲,拿着?幾個信封道?:“各位編輯部同志,這裏有幾封剛到的投稿,請你們簽收一下。”
編輯部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就投了過來,灼熱而激動。
把送信員看得一個縮瑟,抱着?幾封信後退了兩步。
主編一個搶步,上前躲過信封,就站在那裏迫不及待地拆開了一封。
其他人也?不再二度篩選了,紛紛離開座位擠到主編旁邊,伸頭?探腦地也?去看。
送信員見狀,摸着?腦袋一頭?霧水地轉身下樓。
才剛下完一層樓梯,送信員就聽到樓上猛地傳來一陣叫好聲,一時間,這些文人的地界兒也?熱鬧得跟供銷社一樣了。
可見熱鬧這事兒,是不分有文化?還是沒文化?的。
自覺思考出一個“真知灼見”,送信員心滿意足地走?了。
編輯部裏,因為平時閱讀量大,幾乎人人閱讀速度都飛快。主編迅速看完第一封信裏的七張寫得滿滿當當的信紙,臉上露出驚喜滿意之色,不多遲疑就直接讓人把這封信放在要送去印刷的文稿裏。
滿懷期待地又拆開下一封,然而越看越皺眉,主編也?從激動中緩過神來,搖頭?嘆氣:“還是貪心了,幾封裏頭?有一封那樣高?絕不熟老筆杆子的文章,應該知足了。”
站着?感?覺腿上有些不舒服,主編随便尋了個旁邊的座位坐下,将手裏的信封分給其他人審閱。
剛拿出去,就聽有人道?:“哎?這人一下子就透了三封?!”
主編頓時也?不覺得腿疼了,噌一下站起來,拿信那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上就又空了。
果然一讀之下,剩下兩封也?沒有讓主編失望。
津津有味地讀完後,主編把稿子傳遞給其他人,一邊眼睛發亮地斷言道?:“這人是投到咱們這裏來試水的,一定要把人給拿下!”
說完他就道?:“我現在就去申請一下,争取拿到更高?的稿費标準。”
按照現在的新人标準,一般只?能拿到千字1到2元,可這老辣的文筆,這幽默诙諧中透着?一股筆鋒味兒的文風,主編相信這位作家?不應該被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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