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秦松當會計

王愛芳和牛得勝的事很快就?有了結果。

因為王家?和牛家?的兩頭使力, 再加上牛家?人異口同聲堅持這就?是個誤會,這兩人大半夜在外頭純屬偶遇,被路過的社員誤以為有什麽情況, 不管不顧就?給抓起?來打了一?頓。

甭管公社那邊的幹事們?信不信, 總之?最後跑下來的結果就?是先放兩人回來, 讓大隊上觀察觀察。

不過因為影響惡劣,兩人身上的職務都給撸了。

王愛芳連五星大隊都沒回,直接就?跟着娘家?人回了她家?所在的大隊, 只有牛得勝蔫頭八腦地被他大伯領回來, 好些天都不好意思出門。

等着看熱鬧的社員們?雖然覺得這結果有些太平平無奇了,沒啥看頭,可也不是什麽大兇大惡之?人,都覺得沒人去勞改吃小米挺好的。

至于當天半夜看到的現場, 自然都只在大隊裏說一?嘴, 回頭又?外頭人或是知青問起?來, 都說自己不清楚,沒看到。

有心?人卻是瞄上了空下來的大隊會計和婦女主任、大隊小學貧困管理主任的職務, 雖說都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崗位,可不管能得了哪個, 每次開會的時候能上臺漲漲面子不說, 一?年?到頭還能多得好幾十個工分?。

周長慶才為牛家?的事松了口氣,回頭就?又?愁上這事兒了。

“叔,你?說這可咋選啊!選誰都有說頭,不選吧那幾個人天天上門在我面前晃悠。”

周長慶蹲在金家?附近的竹林下石頭上,現在已經?是中午休息的時間了, 可他卻一?點不想回家?。

老支書慢悠悠吐出一?口煙,“那你?就?選個誰都沒說頭的人呗。”

周長慶擦了把臉上的汗, 眼巴巴地昂着頭望着老支書,期盼着對方能給個明确的對象。

老支書恨鐵不成鋼地瞅他一?眼,提醒了一?句:“送信的老韓明兒個又?該到了吧?”

這句話在周長慶腦子裏過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站起?身一?拍巴掌:“對啊!我咋把他給忘了!”

思路一?打開,周長慶就?覺得自己發愁了好幾天的事根本?就?不算什麽事,拓展思維後,就?連王愛芳留下的職務也不難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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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長慶當即道:“叔,還是你?厲害!我現在就?去跑一?趟!”可得快點把這個事落實!

看着人頂着中午的大太陽跑了,老支書搖搖頭,忍不住笑:“這小子,還是這麽風風火火的。”

好在心?眼實,脾氣也鎮得住人,既能對上給社員們?争取好處,也能管住底下一?群性格各異的社員。

才剛目送周長慶離開,老支書還沒等回家?,就?看見?他大孫子金旺同樣頂着個大太陽滿身汗濕地從馬路上下來,正往家?裏趕。

老支書頓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這群年?輕人,就?仗着自己還年?輕瞎折騰吧!

六月的太陽炙熱如火,卻熱不過金旺心?裏的火。

只要一?想到馬上就?能看見?他媳婦和肚子裏的娃,金旺就?覺得一?點大中午地來回走三個多小時,只為了到家?歇十來分?鐘有多累。

他和王璐結婚一?個多月,前幾天他媳婦身體不舒服,去大隊醫務室讓大夫一?把脈,這就?把出了喜脈,可把金旺高興壞了,就?連老支書當天都高興地拉了好一?陣的二胡。

王璐在家?等得心?焦,看見?金旺果然回來了,一?邊心?下感動,一?邊又?是心?疼,也顧不得公婆在場,趕緊把人迎進屋,又?是給他用蒲扇扇風又?是讓他多喝水。

水裏還放了婆婆特意給她補身子的紅糖。

“天氣越來越熱了,你?看你?,怎麽還非得往家?裏跑,來回走三四個小時不累啊!”

王璐埋怨。

短短幾天,金旺就?被曬黑了不少,此時咧嘴一?笑,越發顯得牙齒白得反光,“不累。”

王璐嗔他一?眼。等兩人回了屋,外面靜悄悄的,王璐才壓低了聲音皺眉認真道:“哥,我知道你?惦記我和孩子,你?的心?意我已經?知道了。可你?總這樣,萬一?在路上熱壞了怎麽辦?這麽熱的天,路上哪裏有人能及時發現你?出事?”

金旺被說得沉默了,因為王璐說得确實很有道理。

王璐又?說:“不是我偷偷說一?家?人的壞話,只是你?想想,如果我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女兒,以後為了他/她喜歡的另一?半不顧自己身體,非要做一?些損傷健康的事,你?會不會對孩子的另一?半産生埋怨?不管你?會不會,反正我這個當媽的肯定會。”

雖然公婆現在還沒表現出來,可王璐換位思考,就?知道如果長期下去,肯定會生出些埋怨的。

這不是說公婆性子不好,其實王璐當初願意嫁給金旺,金家?和諧的家?庭氛圍就?是她考慮的主要因素。整個大隊裏看過去,她的公婆那性子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好了。

可性子再好,也不能忽視他們?有一?顆心?疼兒子的心?。

金旺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眉頭皺起?來,倒不是反感王璐說的話,而是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思考的結果就?是,他真的會埋怨讓孩子那麽辛苦的另一?半,說到底那人再得孩子的喜歡,也是沒相處多久的陌生人,肯定比不過他娃娃。

金旺嘆了口氣,圈住媳婦的腰,臉貼在王璐小腹處,悶悶道:“好吧,那我中午就?不回來了。”

王璐抱着他腦袋,像安撫小孩子一?樣輕輕拍着他:“你?呀,不僅中午不要回來,晚上也別急匆匆往家?裏趕了,你?想想,我就?在家?裏和爸媽爺爺奶奶他們?一?起?住着,既不會跑也不會出事沒人照顧,你?還擔心?什麽呢?”

金旺擡頭不滿地看她:“我哪裏有擔心?你?會跑。”

王璐笑出聲:“是是是,你?不擔心?,我這不是替你?多想想嘛。”金旺無語。

那也不能把自己想成會跑的那種女人啊。

不管怎麽樣,兩口子說了十幾分?鐘話,終于敲定金旺以後不會每天往家?跑的決定,只在每周休息一?天的時候回來好好陪陪王璐。

因着這,王璐還特意給金旺又?收拾了一?個小包裹讓他帶去。

雖然是她讓金旺不要回來的,可心?裏的不舍卻一?點不比金旺少。小兩口依依不舍地又?送到了竹林下,王璐還要送,金旺就?讓她回家?睡午覺。

等王璐滿臉失落的回了屋,金旺媽就?過來敲了門,跟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下午上工前還有一?會兒時間,鄭麗娟估摸着王璐該是結束午睡了,這才拿着納到一?半的鞋底過來。誰知剛來就?得了一?個消息,頓時精神?一?振:“你?要搬去跟金旺一?起?住?”

王璐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激動,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道:“是啊,這事兒還是我公婆商量出來的,他們?說我和金旺才結婚,長期分?開肯定不合适,就?讓我跟着去公社住着。”

才剛開懷就?不讓她下地幹活的公婆,就?算是在城裏也少見?,王璐是真覺得自己能嫁給金旺,進了金家?的門是大大的福氣。

便是她親媽在這裏,王璐都不敢說她媽能這樣體諒自己。

鄭麗娟的注意力已經?放到糧倉上......

大隊上,新的會計和婦女主任選好了,會計是秦松,婦女主任是他丈母娘張淑芬。

社員們?剛知道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意外,可讨論了一?會兒,又?沒人覺得這兩人配不上。

“人家?秦松寫的文?章都登上那啥京城的報紙了,拿筆杆子記個工分?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嘛。”

“張淑芬這人也不錯,會來事,嘴巴會說,嗓門還大,以後誰家?要是再吵架,只她往那一?站,誰還比得過她吼一?嗓子?”

這話說得雖然逗趣,卻也挺有道理的。

這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

第二天兩人就?走馬上任。

初雪還覺得挺新鮮的,帶着秦竹秦蘭就?在旁邊看秦松給人登記,等忙完了才過去幫忙收拾桌凳,一?邊好奇地看登記本?:“三哥,你?的字可比牛得勝的好多了。”

看着登記本?上泾渭分?明的狗爬字和清隽的瘦金體,秦松都不知道初雪把他和牛得勝做對比,到底是在誇他還是貶他了。

秦竹扛着凳子樂呵呵地:“哥,這樣以後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下地幹活了?”

秦蘭也笑:“爸媽他們?知道了,肯定替你?開心?。”

家?裏人最惦記的就?是下鄉的三哥在大隊上幹農活累不累苦不苦。

秦松說:“平時不用下地,等農忙的時候還是要下的。”

春耕秋收,農家?大事,誰都不能享受特權,就?連大隊長老支書都得上工幹活。

幾人說着話就?收拾好了桌椅準備回家?,等到下工的時候再過來一?趟就?行。

才走出院壩,老支書就?來了,喜滋滋地叫住秦松,問他明天有沒有空:“再過不久咱們?公社要組織人排幾個節目,去縣城參加表演比賽,你?上次拉那個二胡就?不錯,我給你?報了個名,明天去給宣傳辦公室的幹事拉一?個。”

初雪驚訝:“三哥,你?能去縣城表演了哎!”根本?沒想過他能選不上。

老支書都已經?幫他報好名了,秦松也不是怯場的人,自然點頭應了。

等人走了,初雪三個比秦松本?人都還激動,叽叽喳喳讨論起?來。

最後秦蘭十分?可惜地說:“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都看不見?三哥正式上臺表演了。”

傻樂呵的秦竹也失落起?來。

初雪也舍不得兩人。

秦松見?三人都耷拉着臉,忍不住挨個兒拍了拍後腦勺,“行了,正式上臺又?沒什麽好稀罕的,難道表演的就?不是拉二胡了?等會兒我去老支書那裏借了二胡回來拉給你?們?聽就?行了。”

初雪一?聽,拍着手笑道:“對對對,咱們?還能當三哥的第一?批聽衆!就?跟我們?能當三哥第一?第二第三個讀者一?樣!”

這說法聽起?來挺不錯的,還讓人有點小激動。

不過在聽二胡之?前,秦松提前讓人幫忙約的拍照師傅來了。

秦爺爺信裏提起?過想看看他生活的地方是什麽樣,秦松就?幹脆約了拍照師傅下鄉來拍,這是之?前就?跟秦蘭他們?說過的。

拍照師傅一?到,幾人就?換上提前準備好的最體面的衣裳,先在家?門口拍了一?張,又?在屋裏拍了張,之?後就?是去山上找上工的初家?人一?塊兒站在山頭,以綠油油一?片的青山耕地為背景,拍了一?張全家?福。

多給了一?筆錢送走師傅,約好拿照片的時間,秦松才去老支書家?借了二胡回來。

四個人坐在院子裏,一?個拉,三個聽,悠揚的音符讓人內心?也變得寧靜安然起?來。

秦蘭看着垂眸專注的秦松,心?情也輕快起?來。

等今晚把箱子給了三哥,爺爺奶奶不用擔心?了,爸爸媽媽也能放心?了。

想到大姐,秦蘭皺了皺鼻子,也不知道她死?心?沒有。

遠在昭陽的秦梅當然沒死?心?。

可從聽說小弟小妹冷不丁請假南下探望下鄉的三弟,秦梅這心?裏就?有了不詳的預感。

她在腦袋裏琢磨來琢磨去,幹脆去找車間組長請了假,特意往某處去找人:“你?幫我再去打聽一?下,我四弟五妹走的時候帶的行李多不多。”

男人咬着煙頭沒個正經?地在她身上摸了一?把,才笑嘻嘻地問:“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你?弟弟妹妹了?”兩人早就?好上了,那會兒秦梅都還沒嫁人呢。

這女人可沒個好心?眼,當初還讓他帶人去收拾過自己弟弟妹妹。

秦梅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一?擰腰坐在了辦公桌上,皺眉思索:“我總覺得家?裏不會無緣無故就?讓兩個小的去探親,怕不是老東西?把我要找的那些都讓他們?帶走了吧。”

男人不以為然:“按你?說的,你?爺爺當年?是在土財主家?幹過,可賣身契上寫得明明白白,你?爺爺一?家?子就?是給人放牛賣命的,連結婚都是住的牛棚。”

在男人看來,秦梅跳上跳下純屬給自家?臉上貼金。不過一?賣身長工,能有什麽寶貝。

男人又?說:“要不然你?想想你?們?家?這麽多年?有沒有突然冒出來的錢財花銷?手裏壓着寶貝,能忍心?兒孫跟着吃苦受罪?真有錢,當初你?三弟也不至于非得下鄉。”

秦梅也困惑了,她是堅決認為家?裏幾個都是重男輕女的,既然如此,真就?忍心?讓老三去鄉下?

上次老三寫信回來說結婚了,她媽也高興得挺真切的,還跟她念叨說雖然三弟媳是農村姑娘,好歹也算是安家?了,交代出去一?個孩子,家?裏也能稍微輕松一?點。

“難道真是我想多了?”秦梅咬唇,不甘道:“我小時候明明就?看到過一?個黑色描金的小箱子。”

男人急着辦事,哪還管秦梅的嘀咕,貼着人耳朵又?哄又?騙,很快就?讓秦梅迷糊了腦子,跟着一?塊兒沉浸在她那個一?板一?眼不愛這檔子事的丈夫無法帶給她的刺激裏。

等送走了秦梅,男人扯了扯衣裳,點上支煙惬意地溜達着出了辦公室,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離開了辦事院,一?路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把特意留下來的東西?交給了對方,男人忍不住嘴賤了一?句:“小楊同志,你?說你?都知道這事兒了,咋還能把人放在家?裏當菩薩供着呢?”

戴着眼鏡面容普通的男人冷冷睇了他一?眼:“不該問的事就?別多問。”

男人聳聳肩,無所謂地走了。

被稱為小楊的男人厭惡地瞥了一?眼那樣能證明秦梅身份的工牌,隔着手帕将東西?撚起?丢進抽屜裏,而後像是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丢了手帕又?去外面水槽裏洗了許久的手。

要不是當年?眼瞎,也不至于娶這麽個惡心?玩意兒回家?。

可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一?開始确實很憤怒,可憤怒過後就?是計較利益得失。他當然想把剛才那個男人一?起?送進去,可是沒辦法,對方這兩年?混得太好了,又?是風頭正勁的紅袖章。

小楊還不想給家?裏帶來禍事,只能暫且咽下這口氣,先把秦梅這個J人處理掉。

就?算是離婚,也不能是因為給他戴綠帽這種丢人現眼的事。

當天夜裏,秦梅母親所在的紡織廠某庫房發生了火災,好在搶救及時,沒有出現太嚴重的損失。不過很快就?查出來這是人為縱火,一?時間紡織廠對此事議論紛紛。

第二天天還沒亮,楊家?人還在睡夢中就?被人猛拍門吵醒,身穿短袖短褲的秦梅就?這麽披頭散發地被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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