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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開了多久,鄭亦就差不多盯了那人的後腦勺多久,中間他似乎有所察覺似的回過頭看了看,鄭亦便馬上收回了目光裝作低頭記筆記,可內心的慌張以及狂跳的心髒讓他拿筆的手都在顫抖。鄭亦不希望自己的狼狽樣子被對方看見,也不希望在這個情境下重逢,畢竟現在的情況依然還是自己忘不掉他,對方想必也如以前分手的時候那般冷漠的态度。

——“既然分開了咱們就別再見面了,即使将來會在同一個城市工作,你也當不認識我。”當時,那個人就這麽對他說的,如今鄭亦依然能一字不差的記着,因為這實在是往心口窩子捅刀子的話。

主持人宣布散會,鄭亦站起身來想要走,他和李大為卻被叫住了,他們回頭看,是區森林派出所的歐所長,聽說他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該退休了,上班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好像從去年開始就不常能看見他,今天在這個會場見到他也是十分難得的。寒暄之後,歐所長說:“你們說我這都是要退休的人了,還總把我叫來開會。”

李大為奉承道:“您這不得在崗位上發揮最後的光和熱嘛。”

歐所長擺擺手,笑道:“我這巴不得早點回家給新人讓位置呢,等我走了啊,組織上說市局來個人接我,小夥子年輕有為,多好啊,何苦讓我們這些老家夥占着位置。”

鄭亦正好奇是誰接歐所長,只聽歐所長又說:“這人叫白賀炜。”這個名字剛脫口而出,他便又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說:“哎,對了,他就是咱們白子峰市長的兒子,我剛才我還看見他來的呢。”他向前望了望,沒找到人,自言自語的說:“可能先走了吧。老子有能耐,兒子也很不錯的,咱們市局的老周局長就特欣賞他,逢人就誇,這小夥子現在是市局教導員,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啊。”

聽見白賀炜這個名字,鄭亦的手一抖,把手裏拿着的筆記本給掉地上了,可萬萬沒想到,會是白賀炜來接歐所長退休之後的位置,這以後業務有了交叉,自己想逃都逃不過了,他可不敢保證能像白賀炜和他分手時所說的那樣見到之後裝不認識。

他說了聲抱歉,蹲下來撿起掉在地上的筆記本,也正用這個辦法掩蓋住了自己的慌張。

走出會場,李大為對他說:“鄭亦,你今天不用回鎮裏了,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下次想休都不一定什麽時候了,森防隊的我也都給他們放假了,昨天那雨下得不錯,說是有十多毫米。”

“嗯,謝謝李鎮,你得回去吧?我給你送站點去?”

李大為擺擺手說:“不用了,我這正好去找我老同學吃個飯。”然後還客氣的邀請道:“你也一起呗?”

鄭亦搖頭拒絕,說:“我早上吃飯晚,現在還不餓,再說我和他們也不熟,你們聚,我就不去了。”

李大為沒再強求,放鄭亦走了。

鄭亦開車回去的路上,腦子裏想的一直都是白賀炜,他在想白賀炜見到他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會不會想起他們的那些過于親密的過往。

“那下面就散會吧。”主持人的話音剛落,會場的人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準備離開,白賀炜起身的時候下意識的回了下頭,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一直盯着他的那道目光的來源,竟然是鄭亦。

只見鄭亦正在北城區森林派出所的老歐在說話,他當然還記得鄭亦,畢竟大學時兩個人有過那麽一段時間的過往,白賀炜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看不太清鄭亦在長相上有什麽變化,但從穿衣打扮上來說要比之前成熟一些,可不知怎麽了,這人身上帶着一股子大學時沒有的土氣,看看這個會,白賀炜心下了然,估計他是在哪個鄉鎮摸爬滾打呢吧,沒時間收拾自己。白賀炜并不打算上前打招呼,因為當初分手時挺傷人家的,如今回想起來都會覺得自己不應該把話說得那麽絕情。于是他收回了目光,随着人流從會場出來,坐在車上抽了根煙才發動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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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白賀炜接到父親打給他的電話,大意是讓他晚上帶曲岩回去吃飯。他答應了,随後給曲岩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半天,就在白賀炜就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曲岩才接起來,那頭的聲音十分歡快,甜甜的喊了聲:“賀炜。”他看了眼時間,“嗯”的一聲當做應答。

“你可總算想起我來了。”曲岩嬌滴滴地輕聲責備道,她似乎能明白白賀炜對她并不太上心,而且平時白賀炜和她不那麽親密,兩個人總有什麽東西隔着似的若即若離,于是她說話是小心翼翼的,不太敢有大小姐的驕縱。

“我這段時間挺忙的。”白賀炜說的是實情,可聽起來卻像是一種搪塞,他沒太在意,說出了打電話的目的:“我家老爺子讓咱們晚上回去吃飯,我下班了去接你。”

“行。”曲岩痛快的答應道,接着又問:“那你中午吃飯了沒?”

“開會才散,還沒來得及。”

“那一起吃飯吧,我去找你?”曲岩試探性的問他。

白賀炜不太想一天兩頓飯都和曲岩一起吃,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下午有事兒,我回局裏吃一口就行了。”

“那好吧。”曲岩的聲音中透露出掩飾不住的失望。

電話挂了,白賀炜開車直接回了局裏,食堂特地給留了飯,他簡單吃完,便回了辦公室,還不等他休息一下,內勤趙霜緊跟着就來送文件,拿了五、六份過來,厚厚的一沓,她翻着彙報道:“白教,這幾份文件是周局交辦的,下午林業局那邊組織學習,咱們都得去。省局那邊有幾份表格我做好了,您看一下,沒問題我就跟他們發過去。”

白賀炜那過那幾份表,看了看,說:“行,我知道了,就按這個報吧。”說完,就低頭看文件了。

昨天在救火,晚上睡得不太好,上午開會,中午加班,下午學習,等到了下班時間,白賀炜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疼。一想起,等會兒上還要應付家裏那個猴精的老爺子和曲岩,他的頭更疼了。可是沒辦法,他也身不由己。

曲岩是個沒什麽時間觀念的女人,白賀炜十分厭煩她這一點,說了無數遍自己沒耐心等人也不見她改,後來索性閉嘴。今天也是如此,他到曲岩樓下就給她打了電話,結果等了半個小時才把人等下來。曲岩妝容精致,發型是今年流行的深咖色的微卷發,她穿着一件駝色的羊毛大衣,裏面是灰色的連衣裙,腳下踩着一雙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拎着他情人節送的名牌包,看起來衣着得體,落落大方,她款款走到他的車前,上車後,一股香水味撲鼻而來,差點把白賀炜很久沒犯過的鼻炎給勾起來,鼻腔內癢癢的,于是下意識的揉了揉。

曲岩問:“賀炜,你等我挺長時間了吧?”

這個問話真是刻意,白賀炜說:“還好。”

“你打電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才從單位出來我就沒着急,後來我同事看見你車了,我就趕緊下樓了,連妝都沒來得及補。”

這明顯是謊言,也是女孩子的小伎倆,白賀炜并不打算拆穿,只是笑笑。

車在行駛中,曲岩坐在副駕駛在跟他講單位的勾心鬥角,白賀炜右耳進左耳出,沒走心,偶爾需要應付一下,便“嗯嗯”兩聲了事,也不拿什麽意見。在等紅燈的時候,曲岩去拉他放在變速杆上的手,白賀炜輕輕搪了一下,說:“我開車呢,你別鬧我。”

曲岩感受到他的冷漠,嘟着嘴把手拿開了。

回到家,曲岩挽着白賀炜的胳膊進門,母親馮月迎了過來。母親當了一輩子老師,如今在靈泉實驗高中做副校長,還有一年就退休了。曲岩甜甜的喊她一聲伯母,然後就被拉着手進了門,兩個人非常熱絡。

石嬌楠去世後,母親一直希望他趕緊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中去,好在現在有了曲岩,馮月雖然她覺得太嬌氣了,可好在家境好,也算懂分寸,倒也是喜歡得,他們決定交往沒多長時間,便催促他們快點結婚,好給她生個孫子。

白賀炜在家裏表現得很乖順,他對于父母的安排心裏雖然厭煩,可面上還是言聽計從的。畢竟父母都是做領導久了的人,性格太過強勢,又有很強的的控制欲,所以在他的事業未獨立之前,如果一味對着幹,他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

其實當初在外上學的的時候他也放浪過,可那是因為父親管不到,可他被迫從省城回到靈泉工作,就十分收斂了,就連之後與石嬌楠結婚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出于對未來的考慮才做出的決定。

所謂“官二代”雖然在仕途上很容易混出名堂,但不管怎樣,身上都會打着父母的标簽,他自己無論多麽努力勤懇也擺脫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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