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煙抽完了,鄭亦便起身來到他身邊,在他腳邊半跪下來,仰視着他,還是以前那種赤裸的、熱忱的眼神,與此同時,他用手握住了白賀炜的手,十指交纏着,他非常認真的對白賀炜說:“學長,我總能記得我跟你表白那天,也是喝了酒,也是這個季節,當時我跟你說我喜歡你,你問我接不接受做炮友。一眨眼啊,都十多年了,我今天還想說,我喜歡你。”

白賀炜笑着說起了當年的臺詞:“喜歡我的人多了,我憑什麽接受你?”

“不管怎樣,能和學長在一起,我就很開心了。”鄭亦沒想到白賀炜還記得那次對話,他便也說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他說着話便起了身,現在的鄭亦是要比當年的膽子大了很多的,或者說酒壯慫人膽,他就這麽不計較後果的,去親吻了白賀炜。甚至還是當初熟悉的觸感,他們卻早已不是青澀的學生,見白賀炜沒回避他的吻,鄭亦開心得幾乎要哭了出來,心髒跳得跟快節奏的鑼鼓一般。

白賀炜最初是驚訝,随後是應承,酒精幹擾了他們的思緒,使得他們完全被欲望所左右,唇齒交融着,身體越發的靠近,他們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學長……”這一吻很短暫,待結束之後,鄭亦的聲音帶着些顫抖,甚至還有些嘶啞,“學長,你在靈泉,我會一直在你身後。你不在靈泉的話,我就在這裏等你,一直到你回來。”

白賀炜看見說這話時鄭亦的眼圈是紅紅的,就像要哭了似的,他幾乎條件反射一般的伸手向鄭亦的臉頰摸去,鄭亦握住了白賀炜的手。白賀炜感覺到,鄭亦的臉上冒出了些胡茬,有些粗糙卻不紮手,他輕撫着,順手拭去了剛湧出來的幾滴眼淚。他從沒試過鄭亦那種百般投入的情感,甚至也沒有死心塌地的愛過一個人,他之前一直都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個人可以不計回報的為另一個人付出,今天卻從鄭亦的眼睛裏讀懂了這樣的意思。盡管酒意朦胧,盡管意識模糊,他卻似乎明白了鄭亦對自己的心。

兩人在飯桌邊上糾纏了一會兒,鄭亦小聲問他今晚是不是留下來,白賀炜點點頭,鄭亦就對他說:“你等我一下。”然後就鑽進了衛生間,衛生間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白賀炜盯着飯桌發着呆,酒喝得太多,他的大腦都遲鈍了,就在恍惚間,濕乎乎的鄭亦從他後面環住了他。

“我洗好了。”鄭亦說。

白賀炜回頭看鄭亦裸着上身,下身就穿了一個運動短褲,臉上紅紅的,有種說不出的春意。

“我去洗一下。” 白賀炜起身,在鄭亦的目送下進了衛生間。

“嗯。”

鄭亦獨居的房子,不管裏面外面都很簡陋,他上次就有這種感覺,這次尤甚。衛生間面積不大,洗起澡來很是逼仄,花灑的水流沒什麽壓力,水又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溫度實在是不好掌握,糊弄着洗好了,這裏就一條鄭亦的毛巾,正好這時候門被擰開了,一只手遞過來一條嶄新的毛巾。“單位發的,湊合用一下吧。”

嗯,的确也能湊合用,有點硬,還掉毛。白賀炜一邊擦着自己一邊想,這家夥可真能糊弄。

白賀炜不打算再穿那些麻煩的衣服,幹脆全裸着走了出來,等在門口的鄭亦剛想說什麽,看見這幅場景眼睛都直了。白賀炜的身體是鄭亦再熟悉不過的了,大學那幾年,他們上了太多次的床,就算白賀炜身上長得一顆痣他都知道在什麽地方。鄭亦啞巴了,目光也呆滞了,如果不是被白賀炜攬着脖子拐進了卧室,他可能會立成一具雕塑。

心跳使他發慌,即使幻想了無數遍這樣的場景,可他依然很緊張。他被白賀炜壓在床上,接着被扯去了那條礙事的運動褲,有那麽一瞬間,一種自卑的情緒湧上了心頭,是的,他總是覺得自己配不上白賀炜,此時也是,這十多年來,他是一點長進都沒有的。白賀炜精壯的身材,厚實的胸肌,平坦的腹部,好像這麽久了都沒怎麽變過,鄭亦覺得自己就像在做夢,一夢回到了大學時。

鄭亦又在發傻了,白賀炜低下頭咬了鄭亦的嘴巴一下,鄭亦才回過神來。“學,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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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麽呢?”

“啊,我以為我在做夢。”咬得可真疼,這證明了不是夢。

“傻了吧唧的。”

鄭亦傻笑起來,并不否認自己在白賀炜面前犯傻,他攬着白賀炜的脖子,主動送上了自己的親吻。

白賀炜來的時候其實是沒想到自己還會和鄭亦再次上床,他預想的是像上次那樣,喝酒,聊天,單純的睡一覺,第二天就能把什麽煩惱都給淡忘了。但是酒喝了,天聊了,事情也徹底偏離了軌道。

整個過程,鄭亦都表現得非常主動,白賀炜着實确實太久沒發洩過,把鄭亦折騰得連連求饒,即使酒已經醒了大半,他也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願。鄭亦真的是個很好的床伴,這也是白賀炜在讀研時并沒有玩玩就算了的原因,白賀炜骨子裏有點施虐的傾向,做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是只顧着自己的痛快而不顧他人的感受,所以即使弄得鄭亦疼了,動作或者粗暴了,鄭亦也不過是哼唧兩聲,還能發出谄媚的呻吟聲,鄭亦擺低了姿态,低聲喚他學長,更是讓他覺得沉溺。這一切就又像回到從前,他終于明白鄭亦跟他說以為自己在做夢的原因。

事後,鄭亦趴在他身上,喘着粗氣,白賀炜從床頭上摸到了一盒煙,點了一根,抽了兩口,就塞到了鄭亦的嘴巴裏,鄭亦抽了幾口,又遞回給他,兩人分了一根煙抽,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卻誰都不想動,就這樣一個人躺在那裏盯着天花板,另一個人聽着他的心跳,時間都好像停滞了一般。

是白賀炜先打破了寧靜,他問鄭亦:“你真的就打算在這個地方一輩子嗎?”

鄭亦用胳膊撐起身體看白賀炜,想了想說:“有機會的話,我是挺想回城裏上班的,我媽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在這邊太忙,照顧不太到,當初我還想辭職來的,我媽沒讓。”

白賀炜“嗯”了一聲,然後說:“這事交給我吧,也不難。我總聽祁峰念叨缺人缺人的,局裏的編比較緊,過兩個月就有退休的了,看到時候給你弄進來。”

聽他說完,鄭亦卻又躺下來,好像不敢看他,有些賭氣的說:“我都說了,你沒必要抱着補償我的心态幫我這件事兒,我又沒覺得你虧欠我。”

白賀炜真是被鄭亦氣死了,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他腦袋一下,“你個死心眼兒,榆木腦袋。”說了話,便起身,去衛生間沖澡去了。

鄭亦屁颠屁颠的跟過來,在後面解釋:“我真的不是……哎,學長……”

白賀炜啪嗒一聲關上門,把鄭亦的聲音隔絕在門後,他念叨着:“是傻逼吧。”無奈地搖了搖頭,可是仔細想想,他也不能否認自己從內心裏真的是帶着這樣的心情的。

從鄭亦那裏回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上頭催着要火情彙報,大峪鄉寫了交了一份上來,他們這也得寫一份,這東西固然不用白賀炜親自動筆,可往上頭報,還得他親自審過了才算。鄭亦一大早就去上班了,白賀炜中間醒了一下,鄭亦跟他說給他留了早餐和鑰匙,他又睡着了。酒後加上縱欲過度,太過疲憊的白賀炜在鄭亦家裏睡得昏天暗地。卓月因為交彙報這件事是十點多給他打的電話把他吵醒的,如果不是這通電話,他可能要一覺睡到晚上了。

早餐已經涼了,白賀炜随便吃了些,便給鄭亦打了個電話說自己要走了,鄭亦語氣中帶着點不舍,卻因為在下鄉的路上身邊都是人又沒法說太多。

開着車駛出常春鎮,白賀炜覺得自己好像對很多事好像不那麽畏懼了,天高海闊的,把不滿的情緒發洩出去,便又是新的人生了。

可白賀炜真的回到現實中,事情好像并沒有發生預想中的改變,工作依然按部就班的進行,火情彙報交上去後沒幾天,除了大峪鄉的主管領導和林業站長就再沒別的人受到處理,就連他父親跟他提過讓他去随江的事兒好像也就那麽算了,回家沒再被念叨過,而且沒過一個星期,他就在省內的某個媒體上看見很多新上任領導的公示信息,其中就有随江市森林公安局副局長的人選。

一切看起來就已經塵埃落定了,白賀炜不知道這裏面是不是還有什麽暗湧,因為他本就不願意去參合父親那些看似高深的政治角力。

每周三下午,是北城區林業局開黨組會的時間,這次會議中,主管林政的副局長趙月江再一次提出林政科人手不足的情況,這個時機正是白賀炜之前和鄭亦提過的,原本白賀炜是想私底下溝通的,可眼下這情況就有些不利了,如果趙月江沒有合适的人選就不會被拿到明面上來說。

周學強點點頭說:“趙局也不是說了一次兩次了,咱們局一直都是滿編,不過再有兩個月就有人要退休了,也剛好是個機會,組織上是主張盡量調人,一是盡快能進入角色熟悉業務,二是省得通過招考周期過長,而且近兩年區裏不打算組織此類考試,大家看有沒有合适的人選推薦。”

不出白賀炜所料,趙月江果然推薦了另外的人,白賀炜想了想,還是沒把鄭亦的名字說出來,因為在黨組會上樹敵并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他真的想調鄭亦回來只能選擇別的渠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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