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半個小時之後,鹵肉飯送到了,白賀炜去開門,狗蛋邁着小短腿欠欠兒的跟在他身後,鄭亦得了空,拍了拍自己從進門之後就紅得不正常的臉,又晃了晃頭,捏了大腿根兒一把才算清醒過來。——原來真不是在做夢呀。

白賀炜拎着塑料袋回來放在茶幾上,看鄭亦疼得龇牙咧嘴的樣子,說:“想不到你還有自虐傾向。”

“沒,我就是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傻樣兒,你快吃吧,這家味道還不錯。”

鄭亦打開袋子,食物的香氣引得他不停的在分泌口水,肚子又開始不争氣的叫了起來,狗蛋也伺機而動,把前爪搭在茶幾上,一邊吐舌頭,一邊搖屁股,可憐兮兮地露出一副饞樣。

“你也餓了?”鄭亦問他,舀了一勺飯想給狗蛋,卻被白賀炜攔住了。

“別給它吃這個,你來之前剛喂了狗糧,就是愛湊熱鬧。”白賀炜把狗蛋抱下來,強制性的扣押在懷裏,鄭亦吃着飯,嫉妒起狗蛋來了,朝他呶呶嘴,老大不開心,冒起來的醋意差點沒把自己酸死。

他這點小心思自然被白賀炜看在眼裏,“你跟一個狗置什麽氣,快吃飯吧。”

“學長,你不吃嗎?”鄭亦問,把套餐裏附帶的炸雞柳推到白賀炜面前。

白賀炜搖頭,“我不吃了,等會還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雖笨拙,可看見吃的東西卻兩眼冒光的狗蛋從白賀炜懷裏掙脫出來,蹦到茶幾上,叼了一口炸雞柳後就跑了。白賀炜一來氣,追了過去,雖然狗蛋已經把肉給吃了,可還是挨了一頓揍,被白賀炜打得嗷嗷直叫,“讓你亂吃東西,別人還怎麽吃,真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鄭亦有點懊惱,總覺得自己害得狗蛋挨了揍,但是狗蛋是記吃不記打的,過一會兒又谄媚的跑到白賀炜腳邊搖尾乞憐。白賀炜下結論道:“狗蛋就和你一樣。”

鄭亦伸手指了指自己,問道:“我?”

“不然你以為我說誰?”

“……”鄭亦被嫌棄得欲哭無淚。

吃了飯,白賀炜讓他把餐盒塞進袋子裏扔到門外面,他自己則拿了塊抹布擦了擦茶幾,他說:“下午你自己在家裏吧,我得出去一趟。明天沒什麽事的話,帶你去跟沈心吃個飯。”

“哦,好。”

“周一早上我送你去張州大廈吧,我們單位離那兒不遠,你要是不願意在那兒住,這幾天都住在我家也行。”

“不打擾吧?”

白賀炜使勁戳了戳他腦袋,給鄭亦戳得龇牙咧嘴,“我真想把這裏撬開看看怎麽長的,你跟我說話不用總小心翼翼的,我又不能吃了你。”

鄭亦習慣性的低下頭,其實他是高興的,小聲說:“吃了也行。”

白賀炜似乎沒聽見,說:“鄭亦,你有點自信,既然我能問出那句話,我就不再是玩玩而已的。”

鄭亦終于直起了脊背,按住了白賀炜的手,白賀炜沒有抽回去,反而翻過來與他相握在一起。“今天的約會實在是推不開,我帶你去也是沒問題的,只不過那人不行,怕惹麻煩。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許岩君?”

鄭亦努力的在自己的記憶裏搜索這個名字,終于在某個角落裏找到了,“是那個在學校追你的……”他不止聽說過,還見識過,那時候鄭亦也不過剛認識白賀炜,許岩君的大名可以說如雷貫耳,即使後來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許岩君也是如影随形的,直到後來畢業才沒什麽消息。

“就是他。”

“他啊……又在追你了嗎?”

白賀炜點頭,并沒有否認。

“哦……”鄭亦猶猶豫豫的應了一句,心裏總是有些難過。許岩君很帥,也挺有才華的,會彈吉他,嘴巴也會說話,總之是比自己還好的那種存在。

“我說了,鄭亦,你能不能有點自信?”白賀炜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說道:“那時候我不答應他,現在也不會答應,你即使不來,我今天也會去把話跟他說明白的,他人品不行,喜歡亂說,又太過張揚,本來就不在考慮範圍內的。”

“學長,我知道了。”

白賀炜吃過飯回來才六點多,一進門,看見鄭亦抱着狗蛋窩在沙發裏看老掉牙的香港喜劇電影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又喝了點酒,暈乎乎的狀态正好,鄭亦見他回來了,小媳婦似的抱着狗迎了出來。

可能是他身上有酒氣,鄭亦皺着鼻子聞了聞,問他:“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白賀炜換了鞋,把外套脫了挂好,看鄭亦有些期待的看着他,胡嚕了他的腦袋兩下。“是想問我怎麽談的?”

鄭亦點頭。

“沒說什麽,又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孩兒了,說明白了相信他也就不胡攪蠻纏了。”白賀炜輕描淡寫的說道。而實際上,許岩君要比他想象的激動一些,也不顧場合的沖他歇斯底裏,惹來一些人的側目。

——“為什麽我就一直都不行?大學的時候追你那麽辛苦,你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還跟那個叫什麽亦的人在一起了?他哪兒有我好?長得也很普通,好像又沒什麽才華。”

白賀炜倒是很平常的抿了口酒,說:“可他比你識趣,我即使跟他分手,他也不會像你這樣沖我喊。”

許岩君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壓低聲音問:“憑什麽?”

白賀炜說:“不憑什麽,謝謝你前段時間送的那些花和禮物,情人節的那個錢包也挺貴的吧,我在那個單位也不敢用,今天拿來了,還給你吧。”說着把包裝精美的盒子推給他,“不好意思,盒子是被拆開了,但是東西一天都沒用過,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折錢給你。還有那些花,其實我不是很喜歡花,之前不知道是你送的,拒收的話,送花的小夥子也挺為難的,你告訴我多少錢,我一起算給你。”

許岩君幾乎憤怒了,可是礙于在公共場合,他還不敢在這裏發狂。“白賀炜,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尊重?”他咬牙切齒的問。

白賀炜笑笑,“尊重是互相的,大學的時候你對我的不尊重暫且不提,現在你這剃頭挑子一頭熱也讓我覺得不夠被尊重。”

許岩君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錢包和椅背上的外套頭也不回的就走了。白賀炜透過玻璃窗看見他快步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心裏終于有了一絲輕松。

于情于理,那麽貴重的錢包他都不該收,尤其是白賀炜聽說許岩君所在的林業規劃設計公司經營不善急一直岌岌可危,他突然間在想許岩君接近他可能也是想借他的手攬些工作,那麽這個價值不菲的錢包就是很微妙的禮物了,如果許岩君真的人品不好,到時候去紀委捅他一刀,他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許岩君不是鄭亦,鄭亦就跟他的名字似的,許岩君卻是在廳裏挂了名的滑頭,白賀炜越發覺得不能和他走得太近。——當然,這些原委白賀炜是不會和鄭亦說的。

“那就好。”鄭亦笑着說,松了一口氣一樣。

白賀炜知道,鄭亦心裏特別在意,他又膽小不敢說,只能在這胡思亂想,見他回來才安心。嘴上說着會自信一點,可實際上總是自卑的,白賀炜希望他能有所改變,但長久以來形成的性格,即使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不過他是願意看鄭亦在他面前吃癟時漲得滿臉通紅又說不過他的樣子,怎麽那麽好笑,這大概也是白賀炜的一種惡趣味。

“你餓不餓?”白賀炜坐到沙發上,順口問了一句。

鄭亦搖頭,“你走之後,我又吃了點兒水果。”

“等晚上餓了,再叫宵夜來吃吧。”

“你總點外賣?”

“自己一個人懶得做,晚上就随便吃一口。”白賀炜從茶幾上拿起煙,點了一根,抽了起來。戒煙失敗之後,他也不想戒了,煙瘾現在不是很重,怎麽說都是精神上的安慰劑。他抽了兩口吐出煙圈,捏着煙看向鄭亦,鄭亦坐到他旁邊,就着抽了一口,白賀炜就繼續抽了。他說起戒煙的事兒,又念叨父親生了場重病。

鄭亦說:“本來以為你在張州過得挺好,誰知道也糟心。”

白賀炜把煙蒂撚滅在煙灰缸裏,“沒有你糟心。”

“是。”鄭亦承認道:“我剛才想了,回家之後,去家裏找我媽談談,挨揍也好,怎麽也好,她別不理我。”即使在白賀炜這裏成果卓著,可沒有祝福的感情注定讓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因為我和你媽鬧得那麽不開心,值得嗎?”白賀炜問鄭亦。

鄭亦看着他,點點頭,“值得的。”

鄭亦的眼睛裏閃着純粹的光,在這夜裏看起來是那樣的執着而又堅定。其實鄭亦在他面前,始終都這樣專注的看着他,想起這些來,白賀炜也覺得窩心。

電視裏的電影一直在播着,嬉嬉鬧鬧的背景音下,也忽略了誰先親吻了誰,誰先脫了誰礙事的衣服。以前只是身體上的交流,如今有了心靈上的契合,情事便變得更為熱切。沙發雖然又擠又窄,狗蛋也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兒在地上焦急地繞圈亂轉,可他們并沒有太過在意。鄭亦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喊着他的名字,對,是名字,在他的指引下攀上了情欲的高峰。

夜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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