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洞房

林福兒蒙着紅蓋頭交疊着手地坐在花轎裏。

為了圖喜慶,轎夫們個頂個兒都賣足了力氣把花轎甩得老高。花轎裏頭坐的這一位可不是尋常的新婦人,這可是縣太爺的原配之妻,從今以後便是青陵縣的第一夫人了。就憑這個身份,還有誰敢不賣力?

可林福兒心中卻叫苦不疊。花轎被颠得老高老高的,可苦了早上吃下一大碗湯圓的她啊!

花轎裏原本就悶得緊,林福兒的臉被喜帕蓋着,頭上又插金戴銀的,身上還飄着一股濃烈的香粉味兒——于是這會兒只覺得胸悶氣短,頭昏腦脹,渾身上下被颠簸得軟趴趴的,好生難受。

林福兒非常傲嬌地想道,這輩子她都不要再成親了!!

好吧,她也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

想到這裏,花轎上的福兒突然陷入沉思。

她骨子裏是現代人,又受過高等教育,思想獨立,主張自由、自我、自尊、自愛,可王詹畢竟是古代人啊……

紅樓夢裏的賈寶玉與林妹妹木石前盟,深情厚誼,身邊卻也少不了俏丫鬟解語花的軟語相伴。

北宋才子蘇東坡與愛妻王弗鹣鲽情深,可小老婆還是照樣娶,一點兒都不帶耽誤的。

況且她林福兒如何能與黛玉、王弗相比?

這二人家世美貌才情樣樣俱全,心愛之人都尚且如此,那她為何還要心懷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妄想?

罷了。

這世上哪來那麽多的鹣鲽情深,她也只盼着日後能與夫君相敬如賓,所在乎之人皆能平安順遂,而已。

林福兒輕輕閉上眼睛,有人說,沒有希望,便不會失望。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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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兒的睫毛輕輕顫動着,最終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掀起紅蓋頭的一角,這一刻,随着一路的颠簸,花轎的前簾也晃蕩了起來,林福兒順着簾子蕩起的空隙,深深地凝視着花轎前那個騎着高頭大馬的男人。

這個男人,将是她的夫君,她的天。

到底還是心存希望的吧。

就算未來會被傷害,在這一刻,林福兒依然選擇了相信。

相信真情,相信自己,相信愛,相信他。

看着王詹的背影,林福兒不禁攏着手,在心裏默默念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停轎——”

随着腳夫高亢的吆喝聲,林福兒只覺得身子一颠,花轎便穩穩地落了地。

此處不是縣衙,也并非是張府,而是王詹暗中備下的一處小宅院,離衙門只有兩條街的腳程,王詹一個人的時候也極少來此,這回大婚才讓人重開了宅院。

以後,這裏便是他們的家了。

沈喜娘忙挽住福兒的手臂,低聲囑咐道:“大奶奶千萬小心。”

跨火盆,消災難。

林福兒提着裙擺順順利利地跨了過去。

接着便是拜天地了。

林福兒與王詹雙雙跪下,向着天的方向拜了拜。

當朝以孝治天下,所以拜高堂也成為極其重要的一環節。

雖然……整個安樂侯府只有薛氏到場。

薛氏只推說兩地路程太過遙遠,侯爺忙于政事,老太太的身子又不好,小輩們又太過年輕不知輕重,整個侯府也只有她來觀禮了。

林福兒暈頭轉向地就跪下朝她磕了個頭。

王詹冷哼了聲,卻只是彎腰拜了拜。

最後便是夫妻對拜。

林福兒腳上一軟往前一倒,差點兒沒把王詹撞到地上去。

被人撞得往後連退幾步的王詹只得瞪了紅蓋頭幾眼,臉色很不好看。

薛氏見此就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這個蠢笨的兒媳婦啊,她當真是越看越喜歡。

這時,終于有人高唱:

送入洞房——

當然,這會兒送入洞房的也只有新娘子一人了。

“夫君,你不跟我一起去嗎?”林福兒停下腳步問道,她這會兒還蒙着厚重的紅蓋頭,聲音聽上去嗡嗡的,并不好聽。

“噗……哈哈哈哈!”

這話博得滿堂大笑。

只聽下頭有人議論道:

“知縣夫人真是迫不及待啊!”

“是啊是啊,大白天的就想跟知縣大人洞房了!”

“難道大人喜歡的是這個調調……”

王詹臉色一黑,不得輕咳了幾聲。

若在往日,下頭的人哪裏還敢再打趣他。可今兒是他的大日子,那些人還不得趁着機會跟着起哄,哪裏會聽他的咳嗽聲!

林福兒也懵了。

沈喜娘趕緊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這才攙扶着她慢慢地離了場,林福兒也扭扭捏捏地搖着步子來到了洞房。

林福兒以為,洞房裏也就她一人,可待她剛踏進洞房之時,便聽見兩個年輕姑娘的聲音。

“奴婢春杏,見過大奶奶。”

“秋棠見過大奶奶。”

原來是兩個丫鬟。

隔着厚重的蓋頭,林福兒說話不方便,也只是點了點頭,讓她們離去。

春杏鳳眼圓睜,着急地說道:“大奶奶,奴婢的職責是随侍洞房……”

林福兒登時愣在當場,這就是傳說中襲人晴雯那般的通房大丫鬟?可她沒聽說連主母的洞房都要她們來攙和啊!

秋棠拉了她一把,低聲道:“是太太讓我們來的。”

聽着二人的話,林福兒覺得,這個秋棠似乎比那個春杏要聰明乖巧得多了,只還是不得不防。

“那就留着吧。”她一個菜鳥,暫時還不能得罪薛氏。既然這二人的靠山是薛氏,她自然要給薛氏一個面子——畢竟是她未來的婆婆。

春杏明顯得意了許多:“是,大奶奶。”

“還不快扶大奶奶去榻上歇息?”沈喜娘冷冷地掃了兩個丫鬟一眼。這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啊!

秋棠聞言趕緊上來扶了扶福兒的手,春杏見此,也極不情願的走上前來托着她的胳膊。

終于,在這三人的簇擁下,林福兒極為緩慢地挪到了床榻旁,扶着床沿坐了下來。

先是花轎,再是洞房,走到哪兒都是一堆人圍着跟着,林福兒一路被憋悶得快要炸毛了,卻不敢輕易行動,只得軟語問道:“喜娘,我可以把蓋頭掀起來透透氣嗎?”

沈喜娘不怒自威:“不可。”

“就一小會兒!”身上又重又厚,裏三層外三層的,這感覺可真心不好受。

“不可。蓋頭掀起來,福氣就走了。”沈喜娘咳了幾下,只得耐着性子解釋起來。

林福兒失望地吐槽道:“這蓋頭又不是密封的……”

秋棠柔聲勸道:“大奶奶,您就忍忍吧,大爺來了就好了。”

“那他啥時候來啊?”她都等得不耐煩了。

“晚宴後。”

“什麽?!”現在才下午,不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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