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006

“顧客,你已經一周都沒在健身房出現過了,我是來進行督促服務的。”

“什麽?”蕭曉好像沒聽懂這句話,“健身房年卡是強制性的,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此時出現在他公司找他的,正是之前在健身房見過的運動系小哥,那時他歸還了蕭曉落下的藍牙耳機。

“健身房年卡不是強制性的,督促服務另付費,多加四百塊錢。買了督促服務,出席率需要超過70%,如果一周沒有在健身房露面,老板就會親自上門催促。”運動系小哥笑得一臉天然,“你買的是帶督促服務的,顧客。”

還有這種服務?蕭曉表示真的不知情。當初選擇在這個健身房辦年卡,一是因為離家近,二是因為它的非高峰時段比其他健身房多出四個小時,買非高峰時段的會員比全天會員便宜不少,蕭曉雖然不差這幾個錢,但是這多出來的四個小時完全符合蕭曉的需求。又能滿足需要,又能省錢,簡直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樣。于是蕭曉二話不說交錢辦卡,并沒有仔細檢查有哪些會員服務。

“哦,這樣啊。那我知道了,過幾天我會去的。”蕭曉想了想,又問:“你怎麽找到我公司的?”

“你在個人信息那裏填了公司名字,我百度到的,然後今天坐地鐵過來。顧客,你的公司真遠啊。”

“辛苦你了。”蕭曉說完,越過運動系小哥走進大樓。本來他以為這事就這麽完了,誰知那小哥并沒有急着走,而是和林不覺說上了話。

“這位先生,你的形體不太好啊,太瘦了,需要增肌提臀,健身房年卡有興趣了解一下嗎?”

“額,不,不用,等等,你說誰形體不好呢!”

只是這沒營養的兩句對話,電光火石之間,蕭曉已經洞悉一切。他猛然轉身,看見運動系小哥正微笑着向林不覺推銷年卡,林不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生氣地用食指戳他胸膛,被胸肌頂彎了手指頭。

本來還想表揚你,靠自己努力長成一個帥哥,原來你也是開挂的。

蕭曉心累地想,他這備胎攻還真是合格,又給林不覺帶來一個可攻略人物。而且應了他的推測,前期跟各位攻的路線都有交集,跳梁小醜一般。難怪有督促服務的設定,原來是為了給他和林不覺制造相處的機會!

他大踏步走到小哥面前:“健身房年卡我不要了,你給我退掉。”

“一經售出,概不退換。”

“不用你退錢,你以後別再來我公司就行了。你又沒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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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系小哥愣神一秒,然後斬釘截鐵地說:“不,我有損失!”

蕭曉好笑:“你有什麽損失?”

“這種年卡限量出售,你買了卻不去,我損失了一個潛在客戶!”

這什麽歪理,年卡都是一次交錢受用一年的,就算他的客戶換了別人,不還是收一樣的錢?蕭曉覺得這位攻君真笨啊,看他年紀輕,是個年下攻吧。對年下攻不能要求太多,可愛就夠了。

“怎麽在大廳吵起來了?”奕帆從電梯裏出來,正好撞見這一幕,他本來就面色不善,此刻氣勢洶洶地走過來,把門口三人震在當場。

“奕總,沒什麽大事,這位是我常去的健身房老板,來找我解決點私事。”蕭曉說。

奕帆轉過臉去對他說:“談得攏嗎?談不攏就趕他走!”

蕭曉賠笑:“沒事,這孩子有點笨,不過還挺可愛的。”

他說完這句,沒想到奕帆的臉色更差了,霜打茄子似的,兩眼剜他一刀,重重“哦!”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蕭曉不知道今天奕帆總裁是受了什麽刺激,陰陽怪氣的。

之後,運動系小哥堅決不肯退卡,蕭曉也不準他來公司。運動系小哥最後想了個折衷的法子,那就是下次他來催促時,只在前臺留個名字,然後立刻離開,這樣蕭曉得到催促了,而他也沒有在公司停留太久。

也只能這樣了,蕭曉想,其實壓縮他們的相處時間只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林不覺真想要走這條線,他是一點辦法沒有的。

“謝謝配合,顧客。我叫薛逐,下次來就留這個名字。”

薛逐心滿意足地笑起來,太陽花一般向蕭曉展示自己的花蕊。

晚上11點半,蕭曉準備睡下了,手機卻響了起來。蕭曉抱怨着是誰這麽沒禮貌,這個時間打電話。點開屏幕,來電顯示“奕總”。

“喂,奕總嗎,什麽事?”

【請問,你和這個手機的主人熟嗎?他在我們店裏喝醉了,能來接他回家嗎?】

“哪家店,叫什麽名字?拍張照片給我發過來,把手機主人也照上。”

電話對面報了店名,蕭曉知道那是公司附近的酒吧。照片也傳過來了,奕帆埋頭趴在吧臺上,酒保貼心地把兩瓶空威士忌瓶子擺在他身旁,表示這是他今晚的成果。

挂了電話,蕭曉滿臉問號:總裁醉酒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又不是我的錯。這事他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就不能裝沒事人一樣什麽都不做。

可是現在大半夜的,一個人在街上走,被持刀搶劫的幾率接近百分之百了。大城市的夜晚,各種犯罪、□□,賭博,那是統統少不了的,既堕落又放蕩。蕭曉感覺自己就是那無辜的小綿羊,出了自己家門就有蛇蠍虎豹在窺伺他。然而奕帆那邊形勢更危急。他那人表面上是總裁,其實是溫室裏長大的,不明白社會兇險,從來不知道財不外露,現在人事不省,鐵定要被人洗劫一空,抛屍荒野的。

蕭曉坐不住了。腦子裏開始上演奕帆趴在吧臺上,無數油膩膩的髒手去翻他兜,占他便宜,錢財散盡之後又看他臉長得好看,賣去做鴨,天天蓬頭垢面。腦內小劇場進行到總裁被中年惡臭大叔□□時,蕭曉撥通了林不覺的電話。

【屋維咦——】

“林不覺,你現在有空嗎——說話咋這動靜?”

【敷面膜呢,張不開嘴。什麽事呀?】

“奕總在Genius酒吧醉倒了,你家不是離那近嗎,你去接他一下。”

【哦......可是外面好冷喔,不想出門......】

“不就五分鐘的路嗎,你忍耐一下。”

可是林不覺卻顧左右而言他,明顯是不想管這事。【嘻嘻,蕭曉,你上次主動給我打電話都一個多星期了,我好高興~以後也經常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蕭曉扣了電話。放心吧,再也不會給你打了。他心中想道。

一個小時後,酒保愁眉苦臉地守在奕帆身邊。有個老總醉倒在這,其他客人也不敢到吧臺點單了。他壯了三遍膽才掏出奕帆手機,用他指紋解了鎖,想叫他朋友來接他。可是他聯系人寫的都是全名,酒保不知道該打給誰,只有一個沒寫名字,備注了“靠山”,于是他便撥打了那個電話,叫人來接。

就在他打算再打電話催一催時,蕭曉進了門,向酒保道過謝,拉起奕帆,搖醒他,帶到洗手間給他洗了把臉清醒清醒。

奕帆滿身酒氣,喪氣倒竈的。蕭曉把濺到他大毛領上的水珠拍下來,毛領光澤鮮亮,手感油潤,蕭曉想知道是什麽毛感覺這麽棒,但一想到奕帆衣服的價格,決定閉嘴,只能說這毛領貴的他都不認識。

蕭曉哄他:“你穿着這麽貴的毛領,還有什麽不高興的?”

“我不高興!”

蕭曉一愣,奕帆平日注意言行,不會說這種話。但他酒品不好,喝上頭就變了個人,撒潑耍賴,使小孩子脾氣。所以他酒局上十分注意,不會在外人面前喝醉。

他發作起來,硬要拆酒吧的洗手臺,拆不動就跺腳。蕭曉趕緊拉着他搶出酒吧,把他的手塞進自己衣服口袋,防止他抓住什麽東西砸路人。

“蕭曉!你說!我對你不好嗎!你還天天要離職,給我氣受!”

蕭曉吃驚,難道奕帆醉倒真跟他有關?但他現在這狀态是不能好好答話的。蕭曉看着奕帆在冬夜裏凍得發紅的鼻尖,雪白的臉,白天配着這黑皮衣大毛領,也算是風流倜傥,現在氣鼓鼓的,失了氣質,像個盛滿委屈的受氣包。

“我不就遞過一次辭職信嗎?你還不讓,你不讓我就不走啊。”蕭曉安慰道。

蕭曉知道總裁其實也會有很多不順心的事。奕帆家境優渥,從小衆星拱月地長大,骨子裏有少爺脾氣。可是一畢業就被推上總裁職位,管着上下幾千號人的飯碗,不能出差錯,也不能表現出壓力大。但他自己也是半桶水,也想有人幫幫忙啊。他就是從那時起,什麽苦都自己忍着,負面情緒積壓再積壓,一喝醉就全部爆發出來,這時候只能順毛捋,絕對不能反駁他。

“你還嫌房子小!都沒有別人廁所大!我明明說過同樣的租金給你換大房子,你不是不肯住嗎!”奕帆一句接一句,不停地呼出白氣。

蕭曉:“不小,一點都不小。別人廁所大,他們都住在廁所裏。”

奕帆耍賴耍得更起勁了:“而且我沒有困住你!是我這待遇好,你自願留在這的!”

蕭曉:“是是是。”

“蕭曉,你怎麽就那麽喜歡當着我面誇別人......”奕帆聲音突然矮下去,“你朋友牛逼,肌肉男可愛......”他停住腳步,站在大馬路上梗着脖子嚷嚷:“我不服氣!我就不牛逼嗎!我就不可愛嗎!”

蕭曉:“你最牛逼了,乖,回家鬧。”說完反應過來,“等等,你見過我朋友?”

奕帆還不算完,嘴裏念念有詞,什麽“年底要開分公司”,“開遍整條華爾街”,“一年淨賺十個億”。蕭曉看他嘴巴一開一合的,往裏吃冷風,回去又要瀉肚子,嘆口氣,把自己圍巾解下來,給他圍了三圈,封上他的嘴,随他在圍巾裏嘟嘟囔囔的。

奕帆住的富豪區安保很嚴格,蕭曉進不去,看他這德行怕是自己找不到家門,蕭曉只能把人帶回自己家,拾掇了床鋪,把奕帆包起來,自己打地鋪。

哄着總裁睡着了,蕭曉撥通汪景升的電話,去走廊上打。他知道他這個點不睡覺,倒時差。

“喂,汪大臉,你今天去找我老總了?”

【是啊,路過你公司,和奕總進行了一場相當愉快的談話。】

蕭曉想到醉倒在他床上,“相當愉快”的奕帆,不禁啞然失笑,“我老總對我挺好的,你不要針對他。”

【怎麽,嫌我多管閑事,現在來指責我了嗎?】

蕭曉在電話裏輕輕笑起來:“指責?我為什麽要指責為我好的人?”

汪景升從小愛給他打抱不平,最兇的一次把學生會裏一個排擠他的部長給吓轉學了。蕭曉還記得,那個部長背景硬,平時拿鼻孔對着人。汪景升就跑來跟他說:“不用怕,你背景也硬,跟他硬碰硬!”

蕭曉:“我哪來的背景?”

汪景升:“你的背景是我啊,我很硬的。不信你脫下褲子試一試。”

蕭曉:“又說葷話,看我打不死你。”

後來,汪景升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部長躲在家裏不敢出來,幹脆轉學了。

蕭曉舉着電話,眼睛望向天花板:“汪大臉,你這外號是我起的,你知道‘蕭小膽’這外號是誰起的嗎?”

【知道,二班的癞子張,我還揍過他。】

“他起了這外號,說我的膽子天生比別人小一圈,和一群小混混嘲笑我。我現在想想,我天生就膽子小,可能是拿那些膽子換來了你這麽一個朋友,所以我才完整,不,完整有餘,是我賺了。”

蕭曉靠近話筒,認真地說:“我不喜歡別人叫這名字。但是你叫可以,我愛聽。”

電話那頭卻久久沒有回應。

幾分鐘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

【很晚了,你休息吧。】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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