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劍動八方

當初在酒樓，調戲葉無垢的那人高喊“左相不會放過你”，後來卻杳無音信，這是因為，左千秋在等着葉無垢去興師問罪，然後再解除所謂的誤會，可是讓左千秋沒有想到的是，葉無垢并沒有如他所願地去興師問罪，反而就像是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甚至調查他都不曾，這就讓左千秋感到事情的發展不如他所料了。

而很快，左千秋就主動出現在了右相府，看似莫名其妙地打了起來，可實際上，左千秋早就知道霍一心和葉無垢的身份，想要拉葉無垢下水，後來皇帝中毒之後，他和右慕瑜頻頻來請他醫治皇帝，可言談之中，卻大多都是在試探，也是在這個時候，葉無垢心中大致确定，自家影衛君的造反事件和這位左相應該脫不了幹系。

只不過再後來，在多次接觸後，左千秋終于确定，這位天下第一莊莊主醫武雙絕不假，但卻胸無大志，十分閑散，每天都溜溜達達，吃喝玩樂，并不是可以随意鼓動的人選，于是再後來，左千秋就很少再來找他了。

原本，葉無垢還以為大宋國的皇帝很有海納百川的胸懷，并且有識人之明，所以才能文武百官一家親，但是在見過皇帝之後，葉無垢就覺得十分奇怪，他發現皇帝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溫和敦厚，反而一見面就對他露出了莫名的敵意，就算是知道這是霍一心想要形成的效果，但這效果也未免太好了一點。不過葉無垢也只是把這件事扔到了一邊，因為在确定了霍一心對他的感情之後，葉無垢也樂得陪霍一心玩些游戲，而在和白玉堂的一番交談之下，關于左千秋，他則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左千秋和右慕瑜私交非常之好，但是兩人政見不合，并且不是一般的不合。

在對外政策上，左千秋主戰，他希望大宋國能夠一改往日長城固守的守勢，掃平怒族，開疆拓土。而右慕瑜則是主和，他一直提倡能夠減少流血和傷亡，鞏固城防力量。

而對內政策上也是一樣。左千秋激進，他力主要革新體制，提倡要用制度取代人的作用，不要去管什麽皇儲。而右慕瑜則又是相反，他認為皇帝現在膝下無子，必須尋找加快尋找和立儲的速度，而且現在內外情況都比較複雜，還是應該和平過渡，不宜大刀闊斧。

明面上，右慕瑜一直是左千秋準備造反大業的絆腳石，所以霍一心就派人給右慕瑜下了點毒，但左千秋卻想要救他，那麽這裏面有些事情就值得商榷了。

關于左千秋和霍一心造反的問題，在葉無垢看來，兩人也可以說十分有意思了。

如果這兩位但凡有一個人造反的決心和态度夠堅決，現在龍椅上頭不知道都換了多少個皇帝了，然而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裏，左千秋要救明明死亡才更有利的右慕瑜，霍一心也放棄了利用葉無垢的力量，甚至公主本來應該賜給作為霍帥兒子的霍一心，以增強皇家力量，然而左千秋卻暗中派人給公主的耳邊吹風，讓公主對葉無垢十分傾慕，這根本就是怕霍一心本來造反決心就不堅定，萬一再娶了公主，跟皇帝有了這麽一層關系，恐怕他就更拉不下心思造反了。

而就因為娶公主這件事，面對皇帝的試探，葉無垢直接選擇了答應。

那天晚上他在霍一心的耳邊說，因為做了大宋國的國師，就不能娶公主了啊。

當然，葉無垢之所以選擇當國師，原因不止于此，他也是怕霍一心再不說就要愁得日漸消瘦了，而且，還包括他說的他要成為霍一心的犯罪同夥，關于這點，霍一心也只是猜到了一部分而已。

眼前，風雲擂上，這一黑一白的兩人可以說完全是攪局的存在了。

原本棋盤上的棋子就只有黑白之分，現在黑棋和白棋居然站成一隊了，事情自然也不由他人擺布了。

琴聲起，壓住了此時天地間的紛亂嘈雜，而北地甲宗這邊衆人則是感到體內的傷勢正在飛速地好轉，等琴聲停了，衆人還在恍惚中，就好像眨眼的時間，這些需要好生将養的傷勢就都消失無蹤了。

真的像是神仙一樣。

只不過他們的神仙卻并沒有理他們，而是抱着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邊霍一心和徐天的戰鬥，不少人猜測，這應該是怕自己的同伴輸掉吧，還有人猜測這是害怕同伴受傷，而事實上……他只是在欣賞。

霍一心在拔劍的時候是，真的帥到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星辰墜落，大海……咳咳，總之，在葉無垢眼中，現在他眼前的世界裏就只剩下那個劍動八方的人了。

霍一心的劍很快。

這是怎樣的快呢？

他的劍，快到當長劍割破你的肩膀，血花飛濺，先是感受到了一陣烈痛，然後才能察覺到，哦，原來我中劍了。

在北境學原的戰鬥，讓霍一心的武功又有了一小段飛躍，不要小看這一小段，對于霍一心這樣的高手來說，這一小段就是生和死的區別。

每一劍刺出，就像是水波在真空中漾起漣漪，不斷向外蔓延，可這原本在漣漪中心的力量又極窄，是要直達最強的盡頭。

沒有人能夠猜到霍一心的下一劍是要刺向哪個方向，因為他的劍實在太快，而且劍劍刺向空門要害，即便推測出他的下一劍會刺向哪裏也依舊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當你知道這一劍刺向哪裏的時候，你早已用身體證實了這一點。

徐天的身體被劍刃劃出無數道極細小的傷痕，可偏偏這些傷痕卻沒有一條致命，他連開口質問或是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并不是霍一心刺向他的劍只割向皮肉，而是在他每一次用盡全力抵擋之後，這些劍才避開了那些致命的地方，只留下了痛卻不致命的傷口。

霍一心對于劍的理解，不是徐天能夠觸碰的，也不是在場的武者能夠觸碰的。

就像葉無垢曾經評價的那樣，影閣之所以低調得要不見天日，并不是有什麽人值得影閣懼怕和忌憚，而是若是影閣一旦高調，不知道就要有多少人自慚形穢，出門自挂東南枝去了。

所以，事實上，影閣真的可以說是德濟蒼生的先進群體，嗯，應該送一面錦旗。

當霍一心收劍入鞘的時候，全場已是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