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瘋狂

溫餘也被裴行遇這一聲帶着壓抑顫抖的嗓音吓了一跳,一回頭看到靳燃這麽跳了出去,魂都要吓掉了,也失聲脫口,“靳燃!!”

裴行遇眸子一縮,手指倏地攥緊,呼吸都要震碎了。

防護服上有模拟引力器和小型推進器,能夠在星際空間裏維持足夠的引力,靳燃那一跳精準地落在了甲板上,滾了兩圈爬起來。

裴行遇松了口氣,心髒砰的一聲落在地上,砸的他生疼,與此同時一股壓抑的怒意升騰而起。

他算什麽,這種時候替他去死?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白色的蝶翼”慢慢往前挪,然後消失在了黑暗裏,應該是進了空間艙。

裴行遇攥着的手心微潮,重新将空間艙門鎖死,快步走回操控臺前,手指似乎在抖,沉聲朝通訊器說,“靳燃,你老實待在那兒不許胡鬧。”

頓了頓,他又說,“你聽我的話。”

靳燃一進入空間艙就聽見通訊器裏裴行遇不太清晰的嗓音,把防護盔摘了扔在一邊,又把防護服也三兩下全脫了,穿着利落的軍裝走到操控臺前。

“嗯,聽着呢。”靳燃陽奉陰違的回了句,然後看了眼坐在駕駛臺上一臉緊張手都在都的周朋。

“周朋長官是吧?”

“怎麽是你?”周朋瞪大眼睛,沖他身後看,“司令呢?”

“別看了,沒來。”靳燃伸手将他從操控臺前扯了起來送到副操作邊,自己揉揉手腕坐了上去,“你撓癢癢呢,仗哪有你這麽個打法,看我的。”

“靳燃!”

靳燃伸手扯過通訊器對準自己,揚聲說:“掩護你了趕緊躍遷,再不走,我就撞他們戰艦上去一塊兒同歸于盡,保護好你的步虞,這麽重要。”

裴行遇聽着他這麽一聲,心髒猛地一縮,“不許胡鬧!”說完也将溫餘扯了起來,自己親自坐到操控臺前,“靳燃你敢亂來,回了紫微垣軍法伺候!”

裴行遇幾乎能夠想象出靳燃現在的表情,桀骜不馴、帶笑,瘋狂又張揚,打罵威脅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他操控着被轟的像是滄海葉舟的機甲将推進器瞬間提高,在打了兩枚相位炮出去的同時提高幹擾頻率,緊接着将剩下的離子炮一次性全部打了出去。

防禦網搖搖欲墜已經亮起紅燈,裴行遇眉眼低垂地操控着精密的儀器,溫餘按着桌沿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張洲和步虞已然被反複的空間艙晃得頭暈說不出話了。

護衛艦突然打出了兩枚激光炮,刺眼的光芒陡然炸開,無數道強光束瞬間打向龐大的中型機甲,瞬間摧毀了敵艦發射而來的導彈,炸起更大的火光。

裴行遇趁着這一個小小的縫隙,瞬間将飛船推進功率提升到了三,在溫餘哆嗦捂住頭的同時,強行沖過躍遷點。

靳燃在外部精神網上看到裴行遇已經駕駛飛船通過了躍遷點,輕嗤了聲,“啧,逃跑倒快。”

周朋被他推到附操作臺,要來扯他,“靳燃你別胡鬧啊,這不是全息模拟是真正的戰争,你要是一個弄不好咱們都得交待在這兒,你快起來讓我操作!”

靳燃真就雙手離開操作臺了,側過身問他:“那行,你打算怎麽打他們。”

周朋看着外部精神網監控上的被高能粒子束鎖定的尖銳提示,頭皮發麻地大喊,“哎你別松手啊!現在是閑聊的時候嗎?!”

“起來讓你?”

周朋飛快地在心裏想了一下,裴司令現在不在,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危機,剛剛靳燃掩護裴司令躍遷的那些操作,其實很穩。

“算了還是你來吧。”

靳燃收回視線坐直身子,打出一枚相位炮打算避過爆炸的能量波和碎片,但他們到底只有單槍匹馬,而對方少說有三個裝載了全武器的中型機甲。

靳燃邊說邊掃了一眼星際航道圖,也不正面和他們對沖,反而操縱着機甲四處逃竄。

爆炸的碎片迎頭砸過來和機甲撞了個正着,發出尖銳又刺耳的聲音,周朋下意識閉了下眼又迅速睜開,忍着耳膜發癢的痛苦惡心,低頭檢查機甲損毀狀況。

推進系統損毀兩成,外部防禦網已經顯紅報警,眼看便要破了,裝載的武器還剩不到三分之一,飛船卻離躍遷點越來越遠。

“靳燃,你在做什麽?!”

周朋嘶吼問他,看着靳燃操作戰艦越飛越遠,過不了躍遷點,武器打完那就只剩一條路,難道他要讓大家死在這裏!

靳燃眯了眯眼,他眼睛不太好,現在又暗很多東西看不太清。

“前面那個是霍爾空間站嗎?”

周朋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茫然道:“是啊,不過空間站有什麽用啊?那裏只有些做科研采集的機器人,難道還能憑空生出導彈給我們嗎?還是你想躲進去?你別想了根本藏不了人!”

靳燃嘴角一勾,撥弄了下操縱杆将彈道鎖定了那個巨大的霍爾空間站,連續打出了三枚威力極大的相位炮。

空間站像是個純淨的白蓮花一樣飄在黑暗裏閃着耀眼的光,那不能讓它這麽獨自幹淨。

靳燃勾着嘴角,好整以暇地看它被轟得稀爛。

周朋差點暈過去,“那是霍爾的空間站!你浪費武器打它幹什麽!活膩了嗎!你不知道毀壞空間站是什麽罪名嗎靳燃,你是不是瘋了!”

靳燃說:“沒瘋,想活。”

周朋整個人都要涼了,捏着手心念叨:“紫微垣,戰死生,一心同功,死不旋踵。”

靳燃一聽這個就煩,跟殉葬口號似的,“什麽一心同功死不旋踵,誰想死了,一邊兒念去。”

周朋看着那漂浮的空間站像是個戳漏了氣的球炸得四分五裂,在火光中成為了焦黑的碎片,嘩啦啦一股腦落進了黑暗不複存在了。

“霍爾放了個空間站在這兒,不止是做采集,它應該還想監控什麽,搞不好就是你們紫微垣。我們在這兒遇襲這麽大動靜,你剛才已經發了求援信號但是沒有響應,我看對面多半不是一般的星際海盜。”靳燃實在是不想聽他在一邊念叨,耐着脾氣解釋,“轟了他們空間站,最近的駐紮軍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來。”

周朋張了張嘴,“什麽意思?”

靳燃無語:“你該不會以為靠着你們這個破輕艦,還能跟裴行遇一樣強行通過躍遷吧,醒醒,沒人掩護咱們了。”

周朋明白,剛才那一秒是靳燃用自己做掩護争取來的,現在暴露在對面的鎖定之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通過躍遷,說不定還會被直接炸爛在躍遷點。

周朋下意識跟着他的話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靳燃說:“把你那個觸黴頭的口號咽回去,我保你不會死。”

周朋一臉不認同的表情,靳燃又說:“是等最近的駐軍來支援,這段時間能怎麽跑就怎麽跑吧,硬剛也剛不過,雞蛋煮熟了也碰不過石頭。”

“司令!”一名副官慌亂地推開門連報告都忘了,緊張地喊:“司令不好了,司令出事了!”

“誰出事了!”精瘦黝黑的男人把文件一扔,跟着副官的話緊張兮兮的往外走,兩個眉毛豎起來,像是個剛上了發條動力十足的陀螺。

“誰出事了誰出事了?哪個司令出事了?”

副官看他這個一臉興奮的樣子,抹了把汗忙回答:“不是司令出事了,不是人出事了……不是。”

副官越急越說不清,這個“天乙”號最高指揮官名叫梅浦,是個風風火火比部下還不穩重的司令。

一貫是大家看着爛攤子不肯接手不肯出兵互相推诿的一到他這裏就頂上了,他一腔熱血的你們不去我去!

梅浦此人實在是不招連勁風部長喜歡,直接将他調到這裏來守護空間站了,結果空間站還讓人在眼皮子底下給炸了!

這個流放想回去看來是遙遙無期了。

梅浦被他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弄得着急,攥住他的肩膀說:“到底誰出事了?”

“是空間站出事了,空間站讓人炸了!”副官好不同意才順了氣,把剛剛監測塔發過來的東西給了梅浦司令看,緊張地說:“這是在咱們駐地的空間站,被人炸了可怎麽跟星際聯邦交代啊。”

副官話音未落,梅浦的随身通訊器就響了起來,他兩腳一并站姿筆直地接通了通訊。

連勁風中氣十足地瞠目怒罵,連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的一颠一颠,“梅浦!讓你守個空間站你都守不住,在眼皮子底下讓人炸了你還有什麽用!”

梅浦立刻道:“部長,我立刻去檢查狀況!”

連勁風一聽更怒,“你知道是誰炸的嗎?是紫微垣的導彈炸的!我讓你在這兒給我監視裴行遇的動向,你好了,你讓他連空間站都給我炸了,你是他媽的睜眼瞎嗎?!”

梅浦讓他罵的臉通紅,沉聲說:“屬下知錯!”

連勁風氣的頭疼,他在這兒放一個空間站可不是用來采集信息的,結果這個廢物梅浦,連這麽點事都辦不好!

“那我們現在按兵不動嗎?”梅浦問。

連勁風又是一怒,“什麽不動,空間站炸了消息已經傳回了霍爾,你趕緊帶兵去支援紫微垣啊!難道讓人說你護衛空間站不力還要再背一個出兵不及的罪名嗎?!”

梅浦一聽,立刻又站的更直一分,手揚起來抵着太陽穴行軍禮,“是!”

連勁風實在是不想看這個一聽打仗就興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廢物了,別人都覺得是爛攤子就他跑的快,管你沖不沖反正我沖了。

梅浦一關掉通訊器,立刻跟副官道,“讓莫魯準備一下,我們去空間站看看。”

靳燃操縱着戰艦也不跟他們對剛,就跑,四處逃竄毫無形象,跟剛剛瘋了一樣去炸空間站的模樣判若兩人。

周朋迷惑,“咱們這樣真的有用啊?”

靳燃眯眼看着幾乎全部消失的外部防禦網,沒接話,他眼睛不好、盡管是S級但還是缺失的信息素以及缺了一只小指的手這些事整個紫微垣沒人不知道,周朋自然也知道。

他實在是不太敢信任靳燃,尤其是他竟然連霍爾的空間站都敢炸,這簡直太瘋狂了!

正常人誰能想起來,就算是想起來了也不敢去炸空間站啊!

靳燃敢。

他還炸的毫不遲疑,炸的行雲流水,順便給了一個激光炮,放煙花似的慶祝了空間站的隕落,連帶着吹了聲口哨。

周朋覺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救援來到就會死在這兒了,被靳燃吓死的,他忍着劇烈跳動的心髒适應靳燃操縱輕艦上蹿下跳,忽然聽到通訊器響了。

嘶嘶的噪音下,裴行遇冰涼的嗓音石破天驚一般響起。

“周朋,嘗試對接空投倉。”

周朋一下子僵直脊背,瞪大眼睛看着精神網監控,“司司司司令!!您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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