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守寡的前奏(12)

12.

書房門推開那瞬。

宋知歡看清來人臉，指尖都是顫抖的。

她杏眼紅了一圈，聲線哽咽：“哥——”

來人是她三年不見的哥哥宋知遇。

氣質儒雅的男人一身煙灰色西裝，寬肩窄腰，身姿挺拔。與宋知歡有五分相似的眉眼，長相陰柔，留着寸頭，右額至眉尾處有道淺淺的粉色疤痕，平掃陰柔之相，又添幾分冷厲。

宋知遇應一聲，對宋知歡伸手：“歡歡，哥哥回來了。”

“哥……”

宋知歡再也忍不住，起身上前抱住宋知遇，淚水決堤，啞聲哭訴這幾年的委屈：“哥，你、你終于回來了…”

“……你不在，他們都欺負我。”

“哥哥，我好想你。”

“嗝…”宋知歡打了一個哭嗝，淚眼朦胧的望着宋知遇，手指拽緊他衣角，惶恐不安：“哥，你、你不會再走了，對不對？”

“不走了。”宋知遇溫聲安撫哭得像個淚人的妹妹，眼角內勾的眸子半眯，冷眼掃過一旁欲言又止的陳盛和三人，轉而低頭，輕哄宋知歡，“以後有哥哥在，沒人能再欺負你。”

宋知遇意有所指看向陳盛和三人，陳盛和正要出聲。

邊上響起梁懷洲慣帶的吊兒郎當的語氣，“宋知歡，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欺負過你嗎？”

宋知歡這會兒也不哭了，紅眼瞪梁懷洲：“就屬你欺負我最兇。”

下秒，仰頭和宋知遇告狀：“哥，梁懷洲最喜歡欺負我——”

那倒打一耙的小表情，逗樂宋知遇。

一瞬仿佛又回到幼時。

橫跨在兄妹二人之間的三年歲月橫溝，被親情盡數抹平。

宋知遇攬住宋知歡肩，笑了笑：“哥哥幫你出氣，好不好？”

“好。”宋知歡彎彎杏眼，雙手攬着宋知遇手臂晃啊晃，“果然，有哥哥的孩子是個寶，沒哥哥的孩子是根草。”

“歪道理。”宋知遇輕笑聲，食指點點宋知歡眉心，接着道，“我和父親有事聊，你先離開。”

宋知歡搖頭：“我不——”

“走吧，豬。”

梁懷洲早就不爽宋知歡攬着宋知遇手臂，那姿态親密的樣子，紮眼得緊。

“你放手，我自己會走。”宋知歡要甩開梁懷洲拽着自己的手，卻被攥得更緊。

可梁懷洲就跟個狗皮膏藥似的，怎麽都甩不掉。

“梁懷洲，把你的豬蹄給我丢開。”

“不放。”

梁懷洲連拽帶拖，把人帶離三樓。

宋知遇看着宋知歡兩人離去背影，微微皺眉。

感覺有點怪。

宋知歡被梁懷洲帶走後，宋知遇找沈義華借了書房，與陳盛和“敘舊”。

陳盛和看着眼前三年不見的兒子，咳嗽聲，臉上端得是一派的慈父樣，“阿遇，你什麽時候回國的？怎麽不通知我去接你？”

“父親日理萬機，我回國不過是小事，哪能麻煩您。”宋知遇譏笑聲，右手擡起，調整左腕的腕表位置。

燈火下，男人銀灰色腕表下有道環繞腕骨的醜陋刀疤。

陳盛和打量宋知遇，總覺得這三年不見的兒子，哪裏變了。

叫他捉摸不透。

陳盛和依然言：“說到底你學成歸來，作為父親，我也要給你接風洗塵，等明日回宋園——”

“不用。”

宋知遇打斷陳盛和的慈父表演，起身，走到陳盛和面前，居高臨下俯瞰他：“我這次回來，一是為了帶歡歡去巴黎，二是要向父親宣告COH全部董事在上周視頻會議中決定——”

“将原巴黎分公司定為新的總公司。”

“什麽？”陳盛和臉一沉，“蹭”的一下站起身，仰頭瞪着比他高一個頭的宋知遇，“宋知遇，你做這種重大決定，有沒有和我這個父親商量過？”

“為什麽要和您商量？”宋知遇擡手幫陳盛和拂去肩上灰塵，勾唇，笑得溫和，“父親忘了——”

“COH是宋家的，您不過是宋家養的一條看門狗。”

陳盛和怎麽都沒想到，這個被他放逐去英國三年的兒子，一回來就給他致命一擊。

“宋知遇！”陳盛和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狠狠瞪着宋知遇，“無論怎樣，COH總裁都是我，這個決定不算數。”

“還有個決定，我要告訴您——”

宋知遇笑得溫和，可陳盛和卻覺得他是笑裏藏刀。

“原滬城總公司，将以低于市場價值百分之十，轉手于江氏。”

陳盛和沉默一瞬，開始分析其中利弊。

宋家原在法國巴黎發家，後在上世紀初，成立品牌“COH”。

原巴黎分公司，亦是原先COH并宋氏集團總公司，只是後來宋家老一輩在民國時期歸國，在滬城落根重來。

近一百年的歷史沉澱下來，滬城這兒就成了新的的大本營。

而巴黎那邊的那個分公司，陳盛和掌控COH這些年，不是沒想過伸手吞噬。

只是那邊的高層董事，個個都是人精。

而陳盛和坐上COH總裁的位置，本就名不正言不順。

加之陳盛和這些年忙着在公司內部安插自己的心腹，一晃時間下來，等他想要插手巴黎分公司時，就被宋知遇先發制人，殺他個措手不及。

陳盛和浸淫商場數十載，不是不懂宋知遇嘴裏“江家”是什麽意思。

今晚港城江家大小姐江枂代表江家來給沈義華賀壽，而宋知遇又在此時出現，明擺着就是宋知遇已經和江家達成某種協議，仗着背後有江家撐腰和他作對。

陳盛和思及此，冷笑看着宋知遇：“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阿遇，你做得很不錯，我就看看你能不能靠着江枂那個女人心想事成。”

說完，陳盛和轉身離開。

宋知遇看着陳盛和拉門離開的背影，出聲：“今年春節，我和江家二小姐的訂婚宴将在港城舉行，屆時，請父親一定要來。”

“你——”陳盛和面色倒有幾分錯愕，最後看眼宋知遇，轉身下樓。

在一旁等陳盛和的秦滟母女，立刻跟上。

宋知遇看着三人離去背影，冷冷扯唇，從書房出來往二樓宋知歡的房間走。

宋知歡的房間在老宅二樓走廊拐角處。

這會兒将近淩晨，宴會已經散場。

宋知歡趴在床上和仲夏聊天——

仲夏：【歡歡，今晚我聽我哥說你哥要和江家聯姻，你知道這事嗎？】

宋知歡想到江枂，不悅抿唇，正要打字。

仲夏消息又發過來：【不是江家大小姐江枂，是她妹妹江楹。】

宋知歡指尖一頓，看着仲夏發過來的文字，陷入沉思。

過會兒，她将對話框裏的字全部删掉，發了一個“？”給仲夏。

沒等仲夏回消息，房門被敲響。

“歡歡，睡了嗎？”

是宋知遇。

“沒。”

宋知歡應聲，丢下手機，從床上跳下來，穿上拖鞋，小跑去給宋知遇開門。

宋知遇進了房間，目光環視一圈。

整個房間都是按着宋園裏宋知歡房間裝修的，歐式風的水晶吊燈，公主風的席夢思大床，就連落地窗窗簾的花紋都一模一樣。

梁家對歡歡真的很好。

宋知歡給宋知遇倒了杯水，遞給他：“哥，喝水。”

宋知遇接過，微抿一口，視線被與少女風裝修格格不入的巨型奧特曼玩偶，嘴角微抽：“這是？”

“梁懷洲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宋知歡回答。

她十七歲生日前不久，梁懷洲問她有什麽生日願望。

那會滿是少女情懷的她，就回答一句《大話西游》裏經典臺詞——我希望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能有天駕着七彩祥雲來接我。

然後就在生日當天收到梁懷洲送的巨型奧特曼玩偶，等她滿臉黑線問梁懷洲什麽意思。

梁懷洲回答得一本正經：“奧特曼不是英雄嗎？每當有怪獸出現，他就會腳踩七彩祥雲出現，維護世界和平。”

說完，還問她：“蓋世英雄有了，七彩祥雲滿足了，你還有什麽不滿的嗎？”

宋知歡憶起那會的回憶，“噗”地笑出聲。

有時候，她真想把梁懷洲腦袋撬開，看看他腦回路是怎麽長的，能這麽不解風情。

宋知遇注意到妹妹杏眸底蘊着的光，亮亮的，像是星星。

他眉頭一皺，總覺事情不簡單。出聲：“歡歡…”

“啊？哥，怎麽了？

宋知歡回神，斂起嘴角笑意，看着宋知遇。

宋知遇放下手中杯子，看着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危機感由此而生。

“歡歡，你和懷洲——”

“我們沒關系。”宋知歡立刻否認，聰明的把話題轉移到宋知遇身上，“哥，我聽仲夏說你要和江家二小姐訂婚？”

三年前，哥哥和比他大五歲的江枂相戀的事，雖不算人盡皆知，可也算得上上流社會的茶餘飯後之談。

現如今，他和江家聯姻，娶得卻是江枂的妹妹江楹。

“這是哥哥私事，”宋知遇摸了摸妹妹的頭發，溫聲言，“你呢，什麽都不用管。等哥哥忙完這段時間，就帶你去巴黎，知道嗎？”

“我…”

宋知歡想說她不想離開，這時，宋知遇手機鈴聲響起。

宋知歡瞄見，聯系人備注是——

“Month”

宋知歡雖然成績差得要命，可一般的英語單詞還算認識。

Month翻譯成中文，是月。

宋知遇掃了眼來電聯系人，按斷鈴聲，起身和宋知歡告別：“好好休息，哥哥走了。等哥哥忙完公司的事，就帶你去巴黎。”

宋知歡抿唇，欲言又止，最後只和宋知遇揮手告別，“哥哥，晚安。”

“晚安。”

宋知遇轉身離開。

宋知歡目送宋知遇離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上了那輛黑色林肯。

黑色林肯發動，尾氣噴灑，一瞬的功夫消失在夜幕中。

宋知歡擡指整理垂下的耳發，轉身準備上床，房門被人推開。

作者有話要說：  宋知遇：總有種梁懷洲要拱了我家白菜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