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
十三
蹲滿七天,陳瑞允終于從看守所裏面被放出來了,他穿着那身都快捂得發馊的衣服,嫌棄的扯了自己上衣又聞了一聞,惡心得幾乎要吐,他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憤恨地罵了句娘,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到家之後,陳瑞允也沒做他想便直奔浴室,洗了一半熱水器竟然還壞掉了,最後不得已沖了個涼水澡。還好是夏天,但天氣也不算太好,可總算能将就。洗掉一身晦氣之後,等開始吹頭發的時候才想起自家弟弟陳瑞陶好像始終沒有出現。
他在屋裏喊着弟弟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開始死命的打弟弟電話,一直都是關機狀态。這家夥上哪兒玩去了,哥哥進去不來搭救不算,都一個星期了也不知道着急找他?自己可真是平時都白疼他了。
這時保姆過來對他說:“二少他已經走一個星期了,是司機張先生接他走的。”
“那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保姆誠實的搖搖頭,又去忙說手裏的活了。
陳瑞允放棄尋找弟弟,換了一身新衣服後便把之前穿得舊衣褲全都扔了。他去了公司,他的到來成功的引起一堆人的側目,還有個年紀比他大十來歲的老同事笑他說:“哎呀,大少從裏面出來了?這次進去的滋味好受嗎?”
陳瑞允被臊得怒火燃燒滿臉通紅,他嘴上沒說,心裏卻想的是早晚開了這人。
當他進到辦公室裏,還沒等他欣喜沒看見礙眼的宋寧濤回來,卻發現滿辦公桌上堆了十幾封辭職信,當然其中也有剛才笑話他的那位的。
他還來得及細讀,助理便敲門進來,面無表情的搬來一堆文件,上面最明顯的就是一大疊財務報表,接着又遞給他的也是一封辭職信。
助理滿不在乎的笑着說:“這玩意我還是當面交給您的好,正好我們的合同也該到期了,提前跟您說一聲,到時候您就不用找人事跟我們簽約了。不過也沒必要,您能不能找來人事還得另說,因為他們也準備離職了。”
“為什麽?”陳瑞允問。
“對了。”助理先生并沒有直接回答陳瑞允的疑問,只是又從那對文件裏面抽出一個信封對陳瑞允說:“這是律師信,因為我們欠銀行的貸款,財會那邊就對銀行說咱們領導進去了沒錢還,于是銀行那邊就直接委托律師發了這玩意給我們。”
陳瑞允把什麽鬼律師信封接過來,把信從裏面拆出來,細細的讀了一遍,然後問:“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麽?”畢竟他才只離開一個星期而已。
助理先生聳聳肩,說:“也沒發生什麽啊,員工就覺得咱們公司離了宋總就沒什麽發展了,而且又欠了一屁股外債,您這兒還三天兩頭的往局子裏面蹲,正趕上合同到期就都商量着另謀高就呢,您也不能耽誤大家前程不是?”
Advertisement
助理說得倒是很輕松,可這話顯然更加刺激陳瑞允,他急火攻心,氣急敗壞的直接那堆在桌子上文件掃了一地,他毫不大度的指着助理的鼻子吼道:“你們都他媽的給我滾!老子不需要你們!”
這真是一幫落井下石的人!
“好啊。”助理先生輕快的答應着,看他樣子一點都不在意,他聳聳肩離開了辦公室,轉身便給宋寧濤彙報去了。
陳瑞允被氣得掐着腰大口喘氣才把氣給順勻了,可是還有什麽梗在胸口憋得他十分難受。
外面坐着一群白眼狼,當年他爸辛辛苦苦的養着他們,結果他們卻一個個的全都背信棄義,在公司最困難的時候就要離開。哪像宋寧濤……
不知怎麽了,陳瑞允竟然想到了宋寧濤,這想法給他自己吓壞了,他認為一定是那個什麽完蛋律師太會蠱惑人了,把宋寧濤捧得那麽大公無私他才會在這種時候想起那個人。
陳瑞允坐在椅子上,用盡全身力氣在想如何解決擺在眼前的這麽一堆問題,可是根本毫無進展。要是以前還能去找李子乾幫忙,可萬萬沒想到那家夥才是最不地道的人。
不過想起李子乾,陳瑞允一下子驚出一身冷汗,那家夥手裏掌握有他和宋寧濤的錄像,這人不會用這個來威脅他吧,距離他接到那些照片已經一個星期了。
一旦産生了這個念頭,便難以将之揮去,他必須得将錄像拿回來,那不僅僅關系着他和他們家人的臉面,更加重要的是那關乎着他和他弟弟的關系,只有控制在自己手裏,才能控制一切。
陳瑞允開始給李子乾打電話,經過那次争吵和動手之後,他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聯系過了,李子乾倒是很快接了電話,只是态度不太好,陳瑞允直接說了想把錄像拿回來的想法,李子乾卻笑了,接着他又沉默了少頃,問陳瑞允:“你真的以為那玩意在我這兒?”
“難道不是嗎?”陳瑞允慌張的反問。
李子乾笑得更開心了,說:“那好吧,就當在我這兒好了,你準備用什麽來換?錢,公司,還是你家那棟已經破得不能入目的大房子?”
李子亁斷然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聽到這問話,陳瑞允沉默了,因為他什麽都做不了主,就連最直接的錢他都拿不出,他已經欠了一屁股外債。
陳瑞允咬咬牙,說:“廠子你們都在建了,你還想獅子大開口?”
“呵呵……廠子?陳瑞允,你可真會開玩笑,這筆賬我他媽的還沒找你算!你他媽的晚上回家小心點兒!”說完,李子乾便把電話給挂了,突如其來的怒火給陳瑞允吓了一跳。
因為這個電話,陳瑞允更加一頭霧水和孤立無援,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其實也不算第一次,他父親去世時、律師在宣讀遺産時、宋寧濤在羞辱他時、他弟弟在怪他時、李子乾在背叛他時……甚至自始至終,從他父親咽氣的那一刻起,他從未有過任何踏實感,他從來沒有過方向感,他所希望的,從來從來都沒有實現過……
三十四
陳瑞允在辦公室坐到晚上八點多,他一點兒都不想回家,一是因為李子乾的警告,二是到哪裏都是他一個。中間他打過電話回去,保姆說陳瑞陶還沒回來,陳瑞允甚至都想到了弟弟會不會傻呵呵的跟宋寧濤私奔了這一層,因為弟弟曾經說過放棄一切也要跟宋寧濤走的這樣的傻話。
可即便真的如此,他又能有什麽辦法,畢竟弟大不由兄,走了也比跟着他在這兒犯愁強,只不過要是私奔對象換個人就更好了。
陳瑞允決定就這樣在公司待一宿,當他出去鎖門的時候,卻發現外面一片狼藉。就好像所有人在他發呆的時候全都走了,他絲毫沒有注意這種情況。
公司還沒有結束經營,他的生活也還在繼續,他只才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所有人都離他而去,這是何等的可悲。
陳瑞允覺得這并不怪自己,可是又能怪誰。
怪李子乾?人家又沒主動貼上來。
怪宋寧濤?人家兢兢業業的給公司賣命什麽也都沒得到就離開了。
怪陳瑞陶?弟弟一直逆來順受,唯獨有一點堅持他卻拼命的阻撓。
怪父親?一個入土為安的人,他又有什麽資格責怪。
歸根結底,不還是得怪自己嗎?怪自己任人唯親,怪自己剛愎自用,怪自己自作聰明,怪自己頑固不化……
陳瑞允無力的癱坐在地上,他想哭卻哭不出聲音。
這時門口響起了開門的聲音,陳瑞允怔怔看過去,卻發現是助理走了進來。
陳瑞允張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助理看見他卻是冷漠一笑。
“德性吧。”那人說。
陳瑞允攥緊了拳頭,但是已經沒有任何立場去打人了。
助理回了一趟辦公室,然後又出來,接着丢給他一袋子的文件,說:“我才想起來賬目還沒叫財務交接,喏,這些就是了。不過你看不看都無所謂,因為上面負債累累真是慘不忍睹,估計看完更鬧心。對了,你和李子乾先生簽的文件對方單方面毀約了,雖然發了律師函過去叫人家賠錢,人家說什麽都不肯,實在不行您就去法院起訴吧,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不是……”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估計現在也就一個人能幫助你了。”助理嘴角的笑意就沒停下來,“不過他好像也沒什麽願意幫你的意向,你去求求他看吧,求的好了,宋總能開開恩也說不定。”
陳瑞允看着和宋寧濤一樣喜歡居高臨下看別人的這個人,雖然他只是小小的一任助理,卻竟然會有這種氣勢,也真是物以類聚。
其實陳瑞允何嘗不知只有宋寧濤能幫他,在看守所蹲着的時候就清楚這一點,他以為自己出來後可以搞定面前擺着的一切困難,可是經過今天他發現根本沒辦法。
就去低頭求求人,不難的,他這麽告訴自己。即使真心不願意那又能怎麽樣,公司要完蛋了,他就是去死,到了下面,他爸都得把他給撕碎了。
“那,那他人呢?”陳瑞允問。
“你去求小張帶你去啊,小張他知道的。”助理聳聳肩,轉身走了。
他堂堂陳家的老大,竟然還要求那個小司機!那個小司機也總是目中無人的樣子啊。這些人也都欺他太甚了啊,陳瑞允望着助理的背影惡狠狠的想。
陳瑞允就這樣在公司窩了一宿,因為太多事兒糾纏着他,所以睡得并不踏實,就在這幾個小時中,他還真夢見了他已經離世很久的父親。
父親的音容笑貌都沒有改變,還如以往一般,只是表情有些嚴肅,讓陳瑞允覺得根本沒有底氣去面對他。
他的父親坐在他的對面,很平靜的問他一切是否都好。
陳瑞允特別想說一切都好,但他卻無法這樣回答。現實都擺在眼前,他又如何去撒謊。
“哎,讓你不聽話。”他的父親嘆了口氣,接着說:“你去找宋寧濤吧,他能幫你的。”
又是這樣的建議,陳瑞允使勁兒搖着頭,說:“他那麽壞,怎麽可能幫我?”
“你這孩子總覺得他不好,可你真的了解他嗎?我為什麽把這一切和你們兄弟倆都交予他照顧,就是因為宋寧濤很有能力,又有責任心。”說完,陳鳳河嘆了一口氣,接着說:“哎,其實我知道他是不願意的,但頂虧上我有恩于他才拴住了他。”
“我不想。”陳瑞允依然在抗拒着,在這點上他很固執,因為他甚至能想象宋寧濤在面對由他創造的爛攤子會如何羞辱他,這真是令人難以接受。
“你啊。”他的父親又哀嘆一聲,背過身走了,可即使這樣,陳瑞允卻聽見父親依然在說:“你早晚會把一切都敗壞掉的,我真是白白的辛苦了那麽多年。”
陳瑞允大聲的喊着爸爸,可他父親的身影卻越行越遠,他怎麽都抓不住,最後終于急的醒了過來。
陳瑞允抹了抹臉,額頭上是一層細密的汗水,空調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運行,屋子裏熱得就像一個大蒸籠,他看了眼手表,剛過五點鐘。
他閉上眼睛想繼續入睡,可發現根本辦不到,因為父親失落的樣子和最後的那句話一直在他耳邊和眼前回響晃動。
“對不起。”陳瑞允對停留在腦海中的父親這麽說着,手指下意識的撥了司機小張的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一聲又一聲,那頭才有人接起。
“操!誰啊。幾點鐘就他媽的來電話啊!”小張暴怒的吼着。
陳瑞允哪裏受過下面的人給他的氣,他剛想挂電話卻又想起那個夢,于是只好把火壓了下來,說:“是我,陳瑞允。”
“呵,大少啊。什麽事兒?”小張的聲音還不爽利,但嘲笑聲卻已經聲聲入耳,給陳瑞允刺激得心髒都疼。
“宋……宋寧濤他在哪兒?”陳瑞允原本以為這個問題很難開口,可真的問起來卻不是這樣,反而松了一口氣,好像只有這樣,他的父親才不會怪他。
“你找宋總幹嘛?”小張警惕的問道,“而且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呀?宋總他可沒交待我有義務告訴你他的下落,你把人逼走了,反而現在又要來找人,真不知道你安得什麽心!再見,陳大少!”小張不由分說的挂掉了電話,态度嚣張到了極點。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
陳瑞允繼續撥小張的電話,誰知響了幾聲後直接就被挂斷了,接着再打卻是關機。
陳瑞允被這小張弄得滿肚子都是氣,站起身來繞着辦公室走了好幾圈,最後他想到不如去小張的家裏找人,面對面總能說清楚。
于是,他去人事那邊翻到了小張家裏的住址,接着便開車去了那個地方。
這時候,天剛剛亮,開門的是小張的母親,陳瑞允學不來什麽打擾人的歉意和應該有禮貌,态度還是很生硬。
“小張他人呢?”
精明的老太太打量着陳瑞允,只見面前這人穿着皺巴巴的襯衫和西裝褲,頭發跟雞窩沒兩樣,說他是個賣保險的吧,還真沒有人家那股子精氣神兒,于是她不屑的問道:“你誰啊?”
“我是他們公司領導。”陳瑞允還是沒開竅,态度依然如故的嚣張。
“他們公司領導我就知道一宋總,人家可是彬彬有禮不像你這樣兒。”老太太出了門,手裏拎着一菜筐,繞過他直接走了。
“……”陳瑞陶不僅被搶白一番,還被無視了,心裏這個憋屈,他就不信死皮賴臉還找不到一個小張了。
于是陳瑞允又開始死命敲門,因為老太太走了,小張那家夥總該還在家吧。
老太太又聽見門響這次可不樂意了,下了樓梯又折了上來,她警告陳瑞允道:“喂喂!你敲什麽呢,我兒子又不和我住在一起,你這是擾民,你再這樣我可就找警察抓你了啊?”
三進宮的經歷讓陳瑞允現在對“警察”這倆字格外的免疫,聽見還條件反射的一哆嗦,老太太再回來,他又聽見這信息,難免開了點兒竅,多少懂了點禮貌,于是他抓着老太太的胳膊問:“阿姨,那小張現在住哪兒啊?”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哪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不屑的說。
三十五
陳瑞允跟老太太解釋了半天,老太太說什麽都不太願意相信他是個好人,這要是換做以前,陳瑞允早就不耐煩了,可現在又能怎麽辦,如果就這樣一走了之的話,就更沒辦法打聽到宋寧濤的消息了。
陳瑞允也是個沒輕沒重的人,說話不僅颠三倒四,還沒個好脾氣,老太太最後将他兩句他就連髒話都出口了,這下這把老太太惹急了,二話不說就打了110,報警的理由還是性騷擾。這可把陳瑞允給愁壞了,百口莫辯的就跟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後來他琢磨着趕緊跑吧,可別再四進宮了,可他還沒等走,卻被老太太抓住了胳膊。
“我操,你幹嘛啊?”陳瑞允不煩躁的問老太太。
“你可不能走,你得等警察來。”
“你別玩我了,就您這麽大歲數,我可沒心情性騷擾您!”
“那咱也得去警察局把話說清楚,年紀輕輕的人,一大早到人家門口鬧騰還罵人,也真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麽心。”
陳瑞允剛想回嘴,就有警察上樓來了,陳瑞允心道這可麻煩了,就試圖跟警察解釋,可似乎沒太大用,人家二話不說就把他跟老太太都請走了,陳瑞允真的實現了四進宮。
警察當然也明白陳瑞允不可能去性騷擾一老太太,但還是耐心的聽完了老太太的控訴,老太太可會添油加醋,說得是聲淚俱下,警察沒辦法問了老太太兒子的電話,叫人過來接她。
接下來才是聽陳瑞允辯解,這次陳瑞允來的警察局他可從來沒進來過,程序上卻是比任何人都明白的,這次也不算大事兒,警察記了筆錄就口頭教訓了一頓他,然後便對他說可以走了。
陳瑞允嫌這地方太晦氣,回頭瞪了老太太一眼就走了,誰知剛出門卻撞上了來接他老媽的小張,一下子就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扯住了小張的衣服,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幹啥啊?”小張不樂意了,将他的手甩了下去,撞了他一下便往警局裏面走。
“你帶我去找宋寧濤!”陳瑞允複又不由分說的抓住他,說什麽也不肯讓他走。
小張卻是有骨氣的人,轉過身來面對他道:“大少,咱不是挺厲害的嗎?有能耐你自己打聽啊,那樣才像個爺們兒,大早晨的去騷擾一老太太算什麽能耐。”
小張真的挺嚣張,這話直擊陳瑞允痛處,就在他失神的時候,小張掙脫了他,進去了裏面。
陳瑞允覺得自己就像個傻逼,自打他爸去世以來就一直犯着傻,誰跟他說什麽都不願意相信,但凡有關于宋寧濤的事兒就必然會冒火甚至失去理智,甚至還為了去陷害宋寧濤給他下什麽藥,結果自己卻被幹了一頓,真他媽的喪氣!如今還要在這裏受個小破司機的氣,他真是倒黴到了極點。
陳瑞允蹲警局門口等了半天也沒見小張出來,他怕再蹲一會兒就得五進宮。他去老太太家樓下取了車,準備回公司。
折騰一早上,飯也沒吃,人的下落也沒問到,他現在是又累又餓還犯着困,誰知還沒等他到公司樓下,卻看見一堆人站在公司門口,拉起了一條紅色的橫幅,上面寫着:“無良資本家陳瑞允欠薪不還天理難容。”
這個隊伍邊上還有一群圍觀群衆對着他們指指點點,很多人都是滿臉憤慨的樣子。
明明是這些人自己願意辭職,他也才接手這個公司不到一個月,怎麽可能還冒出欠薪這一說法的呢?自己真是被冤枉得太慘!陳瑞允有一種下車跟他們去辯解的沖動,可是他又不太敢,他們人多勢衆,他即使沖過去估計勝算也很少。
陳瑞允覺得自己此刻已經被一種絕望的灰暗所籠罩,他好像還沒來得及施展自己的能力就成為萬夫所指的對象。他挫敗地趴在方向盤上,看着車窗外喧鬧的人們在抹黑他,甚至過了一會兒還來了一臺電視臺的采訪車,也只能就這樣看事态越變越差。
面對這樣的惡劣情況,他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沒有臉去面對任何人,大腦就像短路一般,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路徑全是死路,走不通也回不去,他甚至動了不如就此一死了之的念頭。
而這種念頭一起,再加上心灰意冷的意念的澆灌,這便像一顆發了芽的種子迅猛生長占領他的四肢百骸。
陳瑞允看見那群人依然鬧得很歡,還煞有介事的喊起了口號;記者采訪起周圍的群衆,那憤慨控訴指責的樣子直指他的心靈;好友背叛、甚至親弟弟的疏遠……這種心酸失落甚至絕望的滋味真是無人能懂。
他想給別人證明自己很優秀,他想讓所有人都懂他不比宋寧濤差多遠,可事實上呢,他真是輸得一敗塗地。
不如就死了算了……
陳瑞允一腳踩向油門,上了那條準備通往結束的路。
陳瑞允是想把車開得飛快,随便出個車禍就能結束了,可他總有一點良心在不太想害人,就想幹脆找個山溝好了,可這座城市的交通又太不順當,而且還是早高峰,于是他剛起車就被車流堵住了。
他罵了句髒話,尋思想死都不能快一點兒,要是再過一會兒可能他都沒勇氣了。
這時,和他僵持了一早上的小張倒是來了電話,陳瑞允氣急敗壞的接起來,小張竟然說:“大少,你還想不想見宋總了?”
陳瑞允心裏一動,卻嘴硬道:“你他媽不是不告訴我嗎?”
那頭笑了,又說:“求人還這種态度,那我真不告訴你了。”
“別……”陳瑞允下意識的說道。
小張笑得更開心了,說:“那你來求求我,我就告訴你。”
陳瑞允不願低頭,怎麽都不想說句軟話的,面對小張那充滿調侃的态度,他更不想服軟。可是面臨死亡和臉面,他琢磨了一會兒還是不想面對前者,他知道那樣太痛苦,如果死不了撞個半殘,他這輩子就真毀了。
他磕磕巴巴的開了口,對電話那頭的小張說:“求……求你。”
“哈哈哈……你求我什麽啊?”小張更加得寸進尺,非得逼陳瑞允把話說完。
陳瑞允心一橫眼一閉,說:“求你告訴我宋寧濤現在在哪兒。”
“宋總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嗎?”
“我……”操字還沒等出口,陳瑞允卻把髒話忍住了。香都燒了,不差再磕倆頭了。“我求你告訴我宋哥在哪兒。”
“德性吧。”小張嘟囔了一句不太動聽的話,接着告訴了陳瑞允宋寧濤在哪裏,然後挂了電話。
三十六
陳瑞允最近一次和宋寧濤見面就是在床上,自從宋寧濤走後,他也曾經想過他們再見面會是何種情形,但更多的幻想是如何羞辱這個大仇人,惟獨沒有想到自己會是低三下四的去求他。那次的經歷并不愉快,本想害人卻自食惡果,用身體換來的公司卻又再次失去,他覺得無奈卻也再無選擇。反正不用去死了,大不了卧薪嘗膽,以後有機會再卷土重來。
可陳瑞允真的見到宋寧濤的時候,卻被這個人的閑适打擊到了。
他辛辛苦苦的求爺爺告奶奶的來找宋寧濤,而宋寧濤卻正在水邊悠閑的釣着魚,許久不見的陳瑞陶就在他身邊規規矩矩的坐着,倆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着話,陳瑞允都能看見弟弟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
陳瑞允心裏挺不是滋味的,有點酸,他自認為是羨慕,又或者是嫉妒。——蹲了一個星期的監獄,出來就被羞辱被衆人抛棄,他目前的處境與他們兩個相比簡直就如同天壤。
此時見到此景,陳瑞允才覺到有些後悔。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生活,可那時候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幼稚的破壞了這份美好,等他再想回歸,卻發現原本他所擁有的一切全都不屬于他了。
好像已經晚了。
陳瑞允下了車,慢慢的走過去,面對宋寧濤,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稱呼好,只覺得很尴尬。
還是陳瑞陶聽見聲音回了頭,有些驚訝的看着他,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哥。而宋寧濤卻依然平靜的盯着水面,連個側臉都不肯給他。
依然是陳瑞陶,他扯了扯宋寧濤的衣服說:“宋哥,我哥來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陪你哥說話,我一會兒回去。”宋寧濤的聲音很平淡,卻能聽出對陳瑞陶的溫柔來。
陳瑞允又有點嫉妒,卻不知道這嫉妒的來源在哪裏。
陳瑞陶把他領進了房間,便去給他倒杯水。
“哥,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陳瑞陶把水杯放在茶幾上,坐了下來問陳瑞允。他其實也有點窘迫,自己出來走得急,就連手機都忘記帶,到這裏一和宋寧濤相處便把什麽都忘了,等他想起他哥來,已經過了三、四天的時間。陳瑞陶不知道這次哥哥來這裏的目的,也不知道宋寧濤的計劃,還以為哥哥特地找過來責備自己不告而別,所以心情非常忐忑。
而陳瑞允這次是來求人的,相比公司的事,弟弟不知所蹤卻也成了小事,于是便回答說:“我來找宋寧濤。”
“咦?”陳瑞陶發出一聲疑問,他哥從來跟宋寧濤不對付,如今卻要特地來找人,莫非他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什麽大事?
“小孩子就別管了。”陳瑞允喝了口水,覺得自己更餓了,肚子開始不雅的叫了起來。
這時候,宋寧濤剛好出現在門口,他招了招手,陳瑞陶看見便出去了,宋寧濤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麽,然後就轉身離開了,而陳瑞陶也又回到了他身邊坐下,笑着說:“宋哥說他吩咐廚房準備飯菜了,一會兒咱們一塊兒吃。”
“好。”陳瑞允分析宋寧濤這樣說,好像也挺随和的樣子,于是才想起來關心弟弟:“他……你們……怎麽又會在一起?”
“一周前他叫張哥把我接過來的,然後我手機忘在家裏了,就沒跟你聯系。”陳瑞陶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眼哥哥,見他也沒有怪他的意思便開口敘述着自己的心裏話,“哥,宋哥他現在真的對我挺好的,照顧我很周到,他也說不會再去管家裏的事,放手讓你做。所以,哥,你就別和宋哥對着幹了,以後咱們還是好兄弟。”
陳瑞允聽見弟弟的話,心裏難免咯噔一聲,莫非這次要白來?但是看着弟弟專注的樣子,卻也明白自己想要得到某樣東西,所要付出代價便是更多的失去。
陳瑞允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有服務員過來叫他們吃飯。
早餐還算豐盛,有魚片粥、豆漿、牛奶、雜面饅頭、煎蛋和好幾樣小菜,宋寧濤坐在主位上翻着報紙,陳瑞陶進到餐廳便接手了服務員給宋寧濤盛粥的工作,他服務完宋寧濤,便用探尋的目光問哥哥想吃什麽,陳瑞允說了句我自己來,接過了弟弟手中的碗。
陳瑞陶乖乖的坐在宋寧濤旁邊,說:“宋哥,吃飯了。”
宋寧濤放下手中的報紙,上下打量了狼狽的陳瑞允幾眼,冷笑一聲便開始吃碗中的粥。
陳瑞允被這一聲弄得渾身都不自在,而陳瑞陶卻不懂其中蹊跷,目光在他們兩個人中間來回的巡視,幾乎忘了還要吃飯,直到宋寧濤提醒他,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
陳瑞陶并不笨,大哥過來他本就覺得很突然,卻沒有責備自己。宋哥和他哥之間的氣氛又是奇怪得不得了,不過他們之間什麽時候正常過啊,尤其是那件事之後,宋寧濤的突然失蹤以及哥哥總是告訴他那些說了百遍的讓他們分開的話,可是他們誰都欠他個解釋,如今還有繼續瞞着他的架勢,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寧濤只喝了一碗粥便起身了,他臨走前告訴陳瑞陶:“你們吃完的話,你帶你哥過來找我。”
“哦,好。”
宋寧濤交待完這些離開了餐廳,陳瑞陶目送他離開,視線才又回到面前那碗粥上,他小聲的又問:“哥,你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陳瑞陶的聲音很小,讷讷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陳瑞允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好。
“那件事……我都忘了,我以為咱們誰也不要再想起來就好,甚至都覺得哥你去實現你的抱負,而我,就想這樣和宋哥在一起,如果不是一輩子,也期待盡可能的長久一點。所以哥,不管你抱着什麽樣的态度來的,求求你別再執着了,好嗎?”陳瑞陶試探性的看着陳瑞允,抿着嘴期待他哥的答複。
“可是我……我發現我什麽都沒得到。”陳瑞允放下勺子也回看弟弟,他決定實話實說,于是用極其失落口吻對陳瑞陶道:“不知道為什麽,公司好像一夜之間就那麽完了。而家,現在也不是家了,那裏沒有你真是空得可以。我以為我能撐下去,可是內憂外患我什麽都做不到,現在能挽救這一切的就只有宋寧濤了,我不想眼睜睜的看着爸爸這一輩子的心血就這麽因為我的無能而完了。”
“什麽?”陳瑞陶完全不敢相信一般他哥的話,問道。
“是的。”陳瑞允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三十七
兄弟二人相對無言的在那裏呆坐了好一會兒,面前的東西自是誰也不願意再動一口,最後陳瑞陶清了清嗓子對陳瑞允說:“哥,既然你不再吃了的話,那我帶你去宋哥那裏吧。”
“好。”陳瑞允站起身來,随着陳瑞陶走了。
他們來到一扇門前,陳瑞陶敲了敲門,沖着裏面說:“宋哥,我哥來了。”
接着從裏面傳出宋寧濤的不容置疑的聲音:“你讓他進來。”
陳瑞陶指了指門,說:“哥,那你進去吧。”
“嗯。”陳瑞允壓了門把手,門已經開了一個縫隙,可他卻又轉回頭來,對陳瑞陶說:“陶子,你放心,咱們家的事兒我真的會解決,至于你和他,就順其自然吧。”
陳瑞陶被他哥突然之間的松口給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似乎想看面前的人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假。
陳瑞允又點頭明确了自己的想法,瞬間便發現整個人都輕松了好多,而因為對弟弟做出那種事的愧疚也随着這樣的允諾消失了幾分。他推門進去,将自己與弟弟隔絕在兩個空間。
此時宋寧濤正靠在窗邊的躺椅上翻書,今天的天氣還算涼爽,陽光也不太熱烈,微風将室內的紗簾吹得輕飄飄的飛起來,空氣中飄着一股甜香的味道,似乎雜糅着好多種淡淡的花的芬芳。陳瑞允一時間有些迷茫,就這樣定在那裏,不再動了。
宋寧濤也不理他,自顧自的讀書,這本書似乎很吸引他,只見他單手擎着書,另外一只手的修長手指在書的紙頁上順着閱讀的方向快速的劃着,找到重要的地方便停下手指,讀上一會兒,便又将手指挪到下一行。
這種狀态持續了很長時間,陳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