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喜歡你的笑容

看着一臉正色、魄力十足的蕭晚,方正清忽然意識到,為何蕭玉容突然自豪地跟她說蕭晚變了。

陳琪和謝清榮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若無今日之局,陳琪是不會背叛謝清榮這位撈金的財主。

但 蕭晚這場局設的太過巧妙,先是讓謝清榮大輸,欠下巨額賭債,随之帶她來刑部,浩浩蕩蕩弄得人盡皆知,而蕭晚更是利用了她刑部尚書的威名,暗中給陳琪施壓, 讓陳琪誤以為謝清榮被壓來刑部審訊是因為三年前的案子。于是,陳琪為求自保,簽下了認罪書,将謝清榮的罪狀一一供出。

從一下子的毫無證據,突然翻盤變成了人證物證俱在,蕭晚這一局精準無比地掐住了謝清榮的死穴,讓她再無抵賴辯駁之詞。

“方大人,您這是在判案嗎?”一道溫潤的嗓音從門口響起,蕭晚擡頭望去,只見一名藍袍女子緩緩進入,目光疑惑地掃視了一圈,最終定在了蕭晚的身上。

蕭晚渾身一顫,臉色一瞬間褪得蒼白。這進入大堂的不是別人,正是刑部侍郎劉玉,也是當年判蕭家之案的主審官之一。

前世,蕭家被誣陷通敵賣國之罪時,此案正是交由刑部主審。方正清幾次上言蕭家是無辜的,卻被當時的刑部侍郎劉玉誣陷為同謀,最終被女皇罷免了官職,打入了大牢。

而尚書一職由劉玉升任,并擔任了蕭家通敵賣國之案的主審官。

“草民見過劉大人。”未免自己眼中的殺意被對方驚覺,蕭晚立即低垂下腦袋,死死地咬着唇,強烈地控制住自己不沖上前怒揍她一頓。

除了在蕭晚身旁的雲嫣外,其餘幾人并沒有察覺到蕭晚的異處,而劉玉的目光也早已望向了高臺上的方正清。

瞧見劉玉眼中的困惑,方正清朗朗道:“劉玉,你來的正好。謝昕璇一案,如今出現了新的人證物證,本官宣布,此案重審。現在,你将謝清榮壓進刑部大牢,嚴加審問!”

雖是疑惑方正清為何勞師動衆地重審着三年前的小案子,但瞧見蕭晚在場,劉玉并沒有多問,而是低眉恭敬地說:“是,大人。”

刑部判刑,是需要進行一番審訊的流程,死刑犯大多是在秋後問斬。

而關押在刑部大牢裏的犯人,不是死刑犯就是作惡多端的惡人,所以,蕭晚并不希望謝清榮這麽早就死,而是讓她在獄中感受着她當年所受的折磨,感受着對生的渴望,對死的驚恐。

但當年蕭家通敵賣國一案,卻只用了五日,就判了蕭家滿門抄斬,甚至于等不到秋後,就将蕭家滿門推上了刑場。

這般急迫,難掩其中的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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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楚慕青是主謀的話,那當時升任刑部尚書的劉玉一定是幫兇!

臨走前,蕭晚對方正清表達了今日的感謝。若非方正清借她刑部一用,想判謝清榮之罪,便沒這麽迅速和容易了。

“方伯母,晚兒尚有一事想跟您說。希望伯母平日裏多注意一點劉玉的動向,若是——”

說着,蕭晚覺得自己的這番話太過唐突。方正清和劉玉作為同僚多年,她忽然說劉玉不是,會不會以為她在打小報告呢?會不會以為是母親派她來離間兩人呢?

重活一世的蕭晚早已非昔日的單純,一件事會考慮到多個方面。此刻,她躊躇了一下,輕輕開口:“是晚兒唐突了。”

方正清早已對蕭晚刮目相看,甚至對她的轉變隐隐産生了好奇之心。如今,聽蕭晚如此鄭重的囑咐,她眼皮一跳,記在了心中。

“多謝賢侄,我會注意的。”

告別了方正清,蕭晚并沒有去寧府,而是向寧太傅請了假,直接回了蕭府。

雖然遇見了劉玉,讓蕭晚心情不佳,可一想到自己為謝初辰報了一仇,蕭晚立即急迫又期待地回了府,想将這個好消息告訴謝初辰。

可真到了梅園時,她忽然變得拘謹和躊躇了起來,不知該怎麽向謝初辰開口了。

告訴初辰當年他母親去世的真相,會不會戳中他的傷疤?

要不要提及他失蹤的事呢?

初辰的性子已經因為此事大變了,若是再受到刺激……

就在蕭晚婆婆媽媽地在梅園外糾結時,梅園內傳來了朗朗讀書的聲音。聲音清澈溫潤,如小泉玲珑之音,清雅而通透。

這般動人的嗓音,讓蕭晚心頭一漾。她忍不住放緩了步伐,輕輕地踮起腳尖,向着院子中央走去。

金燦燦的陽光斜灑在槐樹上,透過層層縫隙,落在樹下端坐着的少年身上。少年一身純白長袍,潑墨的青絲由一根絲帶高高束紮着。幾縷劉海随着清風搖曳,輕輕拂過他溫潤如玉的臉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修長的手指翻閱着書籍,忽明忽暗的光斑帶着暖暖的柔意,更襯這眉目如畫的容顏似水般的溫柔。

他話音一落,身旁的一個小腦袋搖頭晃腦得跟着讀了起來:“人之初,性本善……”

一直緊緊凝視謝初辰的蕭晚,才注意到謝初辰身邊的男孩。男孩約莫四五歲的年紀,穿着一件藍色錦袍,粉嫩嫩的臉蛋和蕭晚有五六分相似,正是蕭晚的庶弟蕭潇。

他讀了一句後,覺得句子有些繞口,立刻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瞅着謝初辰。謝初辰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微笑地重複了幾遍。有時候,碰到筆畫很多的字時,謝初辰也會念不上來。他便翻着手中的字典,一字一字地教着男孩。

他的眸光溫柔,嘴角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

待讀完了三字經,蕭潇吵着鬧着要和謝初辰、昭兒玩捉人游戲,甚至趁着謝初辰低頭之時,調皮地爬上了他的背,用白色絲帶遮住了謝初辰的雙眸。随後,他一溜煙跑得好遠,拍着胖乎乎的小手讓謝初辰來捉他。

謝初辰卻一直低垂着腦袋,不語不動,神情板呼呼的,似乎很生氣。

蕭潇一慌,有些怯怯地喊了一聲,生怕謝初辰會發怒。

蕭晚心中一疼,正要上前教訓蕭潇不得太過頑劣時,只見謝初辰忽然朝着蕭潇撲了過去,拎着他的衣裳将他捉了起來,嘴角一揚,挂着陰謀得逞的笑容:“潇兒,捉住你了~”

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大哥哥竟然使這種詭計,蕭潇一怔。随後,他鼓着包子臉,氣呼呼地揮拳:“這個不算!我們重來,重來!要數十聲後,再開始捉人!”

“那我開始數咯,一、二……十!”

“公子你跳過了中間!”

“昭兒,你在那邊!”

“公子,你耍詐!重來!”

沒一會,整個院子鬧騰了起來,連沈氏的兩名小厮和蕭潇的小厮也加入了這場游戲中。衆人歡笑一堂,一陣你追我趕,逃來逃去。這般歡樂的氣氛讓躲在角落裏的蕭晚都感同身受了起來。

“現在只剩下昭兒和潇兒了,不知道本公子會先捉住誰呢~” 在連續捉住三人後,被蒙住眼睛的謝初辰微微揚起頭,精致的臉上露出得意俏皮的神色,那笑容幹淨純透,仿若一道溫暖的陽光一瞬間照進了蕭晚的心裏。

原來,初辰也有笑得如此開懷的時候……

只是,在她面前,他似乎從沒有如此笑過,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就在蕭晚在那酸酸悶悶地吃着莫須有的飛醋時,她完全沒發現,自己輕嘆的一口氣被一直屏息凝神的謝初辰察覺到了。

他墊着腳尖,偷偷地向着出聲的地方摸索了過去。

察覺到謝初辰正一臉笑意地往自己跑來時,蕭晚驚恐地後退數步,誰知踩到了腳底下的樹枝,發出“咔嚓”一道聲響,徹底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原本只是懷疑,如今聽到響聲,謝初辰更是确定那裏有人在,他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一個熊抱抱住了對方,一連串動作做得極其迅猛,讓蕭晚措手不及,只能尴尬得仍由着謝初辰開心地抱着。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所抱之人,并非自己認為的昭兒。謝初辰緊抱着眼前的女子,輕笑出聲,飛揚着自信得意的眉宇。

“還敢逃,被本公子捉住了吧!”他抱着抱着,發現手感不太對,似乎高了一點,瘦了一點,胸前高高鼓起着,頂着他的胸膛……

興奮而潮紅的俏臉近在咫尺,布着一層細溥的汗珠。清靈的嗓音萦繞着溫暖的柔意,包裹着夏日的微風,在蕭晚耳邊一聲聲缭繞着,讓蕭晚不禁安定下心神,甚至心口處有股難以言述的幸福感。

她手一伸,情不自禁地摟住了謝初辰。

“是啊,被你捉住了……”

低啞熟悉的嗓音在耳畔處輕輕響起,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輕柔,酥得謝初辰一顫,但他很快意識到,這個聲音是蕭晚的!

蕭晚不是在寧府嗎?!

謝初辰連忙扯下了蒙着眼睛的絲帶,映入眼簾的果真是蕭晚那張令他魂牽夢繞的容顏。他整個身子都酥、軟了下來,雙腿一顫,竟慌得撲在了蕭晚的胸前。

但很快,他又忐忑地推開了蕭晚,臉火辣辣得燒了起來,心口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天啊,他都幹了什麽!

都這麽大的人了,還在玩游戲,妻主會不會覺得他很幼稚?

謝初辰心裏苦惱而糾結着,原本就心思單純的人,這麽一憂心忡忡,所有神情都完全顯露在了臉上。

蕭晚不喜歡看他皺眉,喜歡看他甜軟的笑容。她想不明白,剛才還笑得那麽開心的人,為何一遇到自己,就苦瓜着一張臉呢……

難道她,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這麽一想,蕭晚心情郁悶了起來。她整張臉緊繃在了一起,兇巴巴的樣子好似別人欠了她很多錢,別提有多吓人。

一瞧見臉帶煞氣的蕭晚,蕭潇吓得躲到了樹後,可又見蕭晚“逮”住了謝初辰,一臉兇巴巴問罪的樣子,蕭潇縮着腦袋,從樹後走了出來,小聲地開口:“大姐,是我……來初辰哥哥的院子裏玩的,是我拖着初辰哥哥玩游戲的……”

聽到府裏住了一個漂亮的大哥哥,蕭潇按耐不住摸索了過來,想讓大哥哥陪自己玩。可大姐那麽兇,萬一懲罰大哥哥了怎麽辦!

于是他一鼓作氣地攔在了謝初辰身前,母雞護小雞地保護着他:“你不要怪初辰哥哥……全是潇兒的錯……要罵就罵我吧……不要欺負初辰哥哥……”

想到蕭晚以前的惡行,蕭潇剛鼓起的勇氣瞬間洩了,他越說越慌,漂亮的鳳眼委屈地轉着淚花,卻又怕真的哭出聲來更遭蕭晚厭惡,只好死死地咬着唇,長長的睫毛害怕得輕顫着。

蕭晚擡起眼,果真見到院子裏的其他人都吓得瑟瑟地跪倒在地。

瞬間,蕭晚風中淩亂了起來,她抽着嘴角,強硬地擠出笑容:“你和初辰又沒有錯,我為何要罵你們呢?”

蕭晚一幅友好地朝蕭潇走去,想像謝初辰一樣溫柔地摸一摸他的腦袋,誰知對方像見鬼似地躲到了謝初辰的背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大姐我錯了,不要打我……”

謝初辰一邊安撫着吓壞了的蕭潇,一邊緊張地解釋:“妻、妻主!是我不小心……跟潇兒沒有關系……!你不要生氣……”

“初辰,我沒有生氣……”

“是、是嗎?”

蕭晚的臉瞬間黑炭了起來!半響,她摸着自己的臉,幽幽地問:“初辰,我真有那麽可怕嗎?怎麽一見到我,都這麽害怕呢……”

剛才妻主板着臉的樣子,的确挺兇的。可他身為夫郎,怎麽能說妻主兇,而損了妻主的面子呢……

于是謝初辰為難地蹙起眉,思索着怎麽不損妻主的自信,又完美地回答這個問題。

威嚴!對,妻主只是威嚴了一點,不是兇!

可偏偏他尚未回答,他懷裏的蕭潇已經憋着嘴,怯怯地搶答道:“兇!大姐,一直兇巴巴的……怕,蕭潇怕……”

蕭晚生怕自己在謝初辰心中的形象受損,連忙急急反問:“我,我哪有兇過你!”

前世,蕭晚一向鄙視庶系,自然不會理會蕭潇這位三弟,又怎麽會兇他呢……

這樣想着,蕭晚心裏委屈得緊,卻見蕭潇鼓着包子臉,有理有據地說:“十天前,我不過是想找一個漂亮的大哥哥玩,但那個大哥哥冷冷清清的不理人,然後大姐你就兇巴巴地罵我,還趕我走!” 說着,他怕怕地往謝初辰的懷裏鑽着,讨好地蹭着。

“那個大哥哥我不喜歡,還是初辰哥哥好~初辰哥哥抱抱!”

謝初辰一猜就猜出了蕭潇口中的大哥哥是指誰,他心中得意,眼眉俏皮地飛揚了起來。

看來季舒墨并非人人都喜歡~

這樣竊喜地想着,謝初辰偷偷地瞄了蕭晚一眼,卻見蕭晚陰沉下了臉色。他心頭酸酸地一顫,心緒根本無法忍住,正不斷地将自己和季舒墨比較着……

最後,他心裏醋醋地想着,哪怕季舒墨被所有人不喜歡着,但只要蕭晚喜歡,他便注定比不上他……

蕭晚哪知道謝初辰此刻酸溜溜的小心思,她揉了揉僵硬的面頰,忽然拉扯起自己長長的鳳眸,做出了一個古怪搞笑的鬼臉,并捏着嗓音道:“以前是姐姐錯了,以後姐姐一定不會兇你了。”

謝初辰被驚得目瞪口呆,其餘的人都吓得石化了。

蕭潇從謝初辰的懷裏鑽出了小腦袋,水靈靈的大眼睛狐疑地眨着,反反複複地問道:“姐姐真的不兇潇兒,無論潇兒做什麽,都不兇?”

蕭晚正色地點頭:“真的。”

十日前,蕭晚正和季舒墨一起試着喜服。蕭潇調皮搗蛋了些,想讓季舒墨陪他一起玩捉迷藏,卻被蕭晚冷聲喝退。沒想到這小子竟記仇記到現在,還在謝初辰的面前打她小報告!這不是影響她完美妻主的形象嗎!

她哪裏兇了!她根本不兇好嗎!

前世,蕭潇很喜歡謝初辰,以至于蕭晚将謝初辰趕去別院時,蕭潇在她面前鬧騰了很久。那時她才知道,這位三弟一直偷偷地找謝初辰玩,兩人的感情親密無間。

沒想到今朝,她倒是撞見了兩人一同相處的畫面,那麽溫馨,那麽自然,讓她心中不禁生出了羨慕之情……

不行不行,她必須得好好地哄一哄這位淘氣的三弟,以正正謝初辰心中,她這位妻主美好光輝的形象!

作者有話要說:蕭晚:Σ(っ °Д °;)っ三弟,姐姐待你不薄,為何要在我夫郎面前诋毀我!姐姐哪裏兇了!你說!我保證不打你!

蕭潇嘴一憋,撲進了謝初辰的懷裏:初辰哥哥!大姐好兇,嗚嗚嗚嗚!

謝初辰憤憤地說:妻主!

蕭晚:┭┮﹏┭┮ 我錯了…… ……初辰你聽我說,我真的不兇!

謝初辰點頭:妻主只是威嚴!

蕭晚:┭┮﹏┭┮初辰,你在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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