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季柏廷的眼神微動, 修長的手指動了動,展開那張折疊的手幅。
手幅做得很精致,選的是一張他戴眼鏡白西裝的照片, 只用了黑白紅三種色調, 森冷大氣,連季柏廷本人都有點被制作者的功底驚豔。
如果不是臉上那個豬字的話。
以及墊桌腳的悲慘命運。
所以,這才是裴臨乖巧外表下真實的內心世界?
季柏廷心情有點微妙, 還有點好笑, 不過并沒有感覺被冒犯, 每個人都有負面情緒,他就有點想知道裴臨嘴上說着我是你的小甜心時,心裏是怎麽想的。
說不定還挺精彩。
季柏廷不動聲色地把手幅重新折好,墊到殘疾的桌腳下, 然後拿起雲南白藥,走到外間。
裴臨正在接電話,見他出來, 說:“好了,我沒事,挂了啊。”
說着, 他挂掉了電話,放下手機問:“哥哥, 找到了嗎?”
“嗯。”季柏廷走過去, 淡淡地說, “背過去, 我看看傷。”
“哦, 等下啊。”
裴臨說着,直接擡手把身上的衛衣脫了, 脫的時候還因為傷處疼,不住地倒吸涼氣。
季柏廷:“……”
裴臨的膚色很白,現在正值五月份,還有點涼意,接觸到冷空氣,他身上立刻起了一身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嘶,有點疼,哥哥,你看看青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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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沒青,那麽重的東西砸在身上,他的右肩胛骨青了一大塊,由于膚色白,那淤青看着更加猙獰明顯。
“青了,”季柏廷打開雲南白藥的蓋子,說,“我幫你揉開,有點疼,忍一忍。”
“來吧,”裴臨趴在沙發背上,“沒事,盡情地蹂/躏我吧。”
季柏廷:“???”
什麽虎狼之詞。
季柏廷給他受傷的地方噴上雲南白藥,用掌心幫他推揉開。
“嗷~”裴臨一個激靈,可憐巴巴地回頭,“哥哥,你輕點。”
“……嗯。”季柏廷答應着,手下的力道卻一點都沒減輕。
罵人豬是會遭現世報的,小朋友。
“啊啊啊,疼,嘶。”裴臨疼得咬抱枕,真的好疼。
季柏廷勾唇,語氣不急不緩地說:“太輕了沒效果,忍一忍。”
丹丹不放心裴臨,先跑回來了,進房間後差點以為自己撞破了什麽限制級的畫面,因為整個房間都是裴臨哼哼唧唧的“疼疼疼,哥哥輕點,輕點唔”的叫聲,太容易讓人想歪了。
關鍵還叫得怪好聽!
“那個,打斷一下。”丹丹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在車底。
“怎麽了?”裴臨從抱枕裏擡頭,眼睛裏因為疼而泛紅,隐隐有濕意。
丹丹臉“騰”地一下紅了:“就就就,就節目組那邊的人問你傷得重不重,需不需要去醫院處理一下,順便檢查有沒有骨裂什麽的。”
裴臨虛弱地擺手:“饒了我吧,我不想再被醫生再揉一次了。”
他這情況去醫院肯定也是給他開點外敷藥揉開,他腦子有坑才去再被折騰一次。
骨裂應該不至于,他自己是受傷者,多嚴重心裏大概有數。
“哦哦,那我去跟他們說,”丹丹腳不點地地跑了,“你們繼續,繼續。”
裴臨:“…………”
什麽叫繼續!小同志,我聽你說話很有問題。
季柏廷一直幫他揉到淤青全部散開才放過他,見他抱着抱枕脫力地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良心發現,伸手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
“很疼?”
“還好,”裴臨氣若游絲不忘營業,“哥哥幫我揉過後,再疼的傷口都自動罩上了哥哥的聖光,就變得不疼了。”
“……”季柏廷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個龍飛鳳舞的豬字,“那我再給你揉一遍。”
裴臨頓時不虛弱了,一下坐起來,找了件衣服披上,幹笑:“不,不用了,就算哥哥不嫌累,我也心疼哥哥這應該用來彈鋼琴的手。”
季柏廷:“…………”
現在這雙手,只想彈你的腦門。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季柏廷起身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是黃心遠和陳煜。
“季老師,你也在啊,”黃心遠一臉焦急,“裴臨他沒事吧?”
“嗯,進來說。”
黃心遠走進來,看到裴臨全須全尾的松了口氣:“我才聽到消息就趕緊來看看,你傷得嚴不嚴重啊?”
“就一點淤青,不是很嚴重,哥哥幫我揉開了。”
哥哥……幫他……揉開……
陳煜嘴角抽了抽,這場景光想象一下就十分沒節操。
要以前,有人跟郁謹講他有一天會叫季柏廷哥哥,還讓他給自己揉背,說不定這祖宗會當場給那人一個腦瓜子醒醒腦。
他見過了裴臨最兇殘仇視季柏廷的樣子,所以看到降服這祖宗的竟然會是季柏廷本人,心情複雜又微妙。
“那就好,”黃心遠沒察覺哪裏不對,“這也太危險了,下次碰到這種瘋狂的粉絲,千萬別跟他們正面剛,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行動來。”
“嗯,當時場景有點複雜,沒有想太多。”其實再來一次,裴臨肯定還會那樣做的。
無關正不正義,只是那種場合他必須站出來。
“行了,看到了就回去休息吧,不早了。”陳煜口氣冷淡地說。
剛剛聽到消息,陳煜魂都吓飛了,經歷過郁謹的死,他根本聽不得這種消息,差點直接不顧約定沖過來看情況了,花了很大力氣克制住,改而給裴臨打電話問情況。
但他還是不放心,剛好黃心遠和裴臨蠻熟,于是旁敲側擊地竄搓他來看了。
如今見他還活蹦亂跳的,放了心,又想起來自己的人設,立刻變臉。
黃心遠話都還沒說兩句,不想走:“讓我再坐一會。”
陳煜一眼看出裴臨精神不足不想營業,不留情面地說:“你睡得晚就上火,嗓子不想要了?”
“……那我明天來看你。”黃心遠委屈巴巴,小媳婦似的跟陳煜走了。
裴臨确實很累,給陳煜的善解人意點了個贊,表面還要很氣憤的樣子:“哼,拽什麽拽!還是哥哥的經紀人好。”
季柏廷:“……”
誰知道你心裏是不是在罵人家豬,不,如果按照他是豬的标準,郭宇應該是廢物點心。
季柏廷見他這裏沒事了,也打算告辭,這時,周逸又過來了。
“對不起,臨哥,連累你了。”周逸的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不是哭過。
他今天被吓壞了,小朋友還沒過18歲的生日,真真正正的未成年,碰到這麽一群瘋狂的粉絲,又是毛手毛腳又是打人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裴臨一臉無所謂:“小事,男人不受點傷怎麽叫男子漢呢,一點也不疼。”
季柏廷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誰剛剛叫得隔壁都要打掃黃電話了。
周逸尤沉浸在自己情緒裏:“她們太瘋狂了。”
季柏廷開口:“讓你經紀人給你請個能保護你的助理,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自己要注意防範。”
周逸連忙點頭:“好,好,我會的,我讓我經紀人給我報名柔術,高考完就去學。”
裴臨:“……”
弟弟,你很有前途啊。
季柏廷站起身,在周逸肩上拍了拍:“走吧,早點休息,不要影響明天比賽。”
“嗯,”周逸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堅定,“我一定不會拖臨哥後腿的。”
裴臨沖他笑了笑:“好,加油。”
送走人後,裴臨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就躺下休息了,他累得不行,幾乎沾枕就睡。
隔日起來,裴臨第一個反應就是疼。
――頭一天只有季柏廷給他揉的時候疼,現在疼痛發出來,右邊胳膊都擡不起來了,還有點腫。
不過裴臨這幾年跳舞拍戲受過大大小小的傷無數,知道這傷也就今天會疼一天,後面就好了。
其他選手聽到了消息,不管跟他熟不熟,都過來問候了一番,警察還過來給他做了趟筆錄,紀芸也一大早趕過來了。
“我再給你請個男助理,”紀芸昨晚知道消息一夜沒睡好,又氣又心疼,“現在的私生越來越猖獗了。”
裴臨說:“粉圈文化使然。”
紀芸當然也知道每個明星都會有那麽幾個私生,只是裴臨這次完全是無妄之災,所以更氣。
私生舍不得打自家愛豆,對別人可不會手下留情,昨天那妹子手上如果不是單反而是別的不值錢的東西,說不定裴臨現在都躺醫院了。
她越想越氣,說:“周逸的經紀人跟我說他們準備曝光這事情,借着這次機會好好做一下文章,呼籲大家拒絕私生、理智追星,我也會找律師起訴對方,這事不能就這麽了了。”
“行,你全權決定,”裴臨又想到什麽,說,“我受傷的事就先不說吧,免得讓粉絲擔心。”
紀芸笑了:“人家蹭破點油皮都要搞個大新聞虐粉博同情,你怎麽跟別人不一樣。”
裴臨嗤笑:“粉絲全心全意喜歡我,恨不得把我放心尖上,我還虐他們,就太不厚道了,而且等下黑子還要被說我博比賽的同情分,又要氣死一波粉絲,親者痛仇者快,有什麽意義。”
郁謹的粉絲已經被虐得這麽慘了,裴臨的粉絲還是讓他們開開心心的吧。
而且裴臨一點都不喜歡所謂帶傷上場之類的話,搞得他在打感情牌一樣,沒必要。
紀芸倒沒想到他見解這麽深刻,說:“那行,我去跟周逸的經紀人說。”
由于私生跟拍并不觸犯法律,昨天晚上的那群人只被警察口頭教育了一番便放走了。
但動手打人那位就沒那麽簡單了,犯了故意傷害罪,雖然情節兵不嚴重,但也可以拘留了,而且紀芸這邊起訴她,她還要吃官司。
周逸的經紀團隊借此做文章,發了條長微博,把昨天的驚險經過描述了一遍,同時痛批私生,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不過私生飯這種事情,不是呼籲呼籲就能解決的,粉圈大家天天都在罵,但私生的問題依舊嚴重,只能自身加強防範,不要讓他們有可趁之機。
裴臨沒去關心後續了,今天他還有比賽,他要保持狀态,不能被外界影響狀态。
轉眼到了晚上。
直播還沒開始,來現場的觀衆已經陸續進了場。
這次由于各家名單都明确了,各家都來了粉絲,各種顏色的燈牌閃亮,像璀璨的星星。
其中最多的還是季柏廷的粉,綠色的燈牌幾乎占了一半,在五顏六色的燈海中特別顯眼。
裴臨在後臺看了眼,在各色燈牌中找到幾撮他的,在12位選手中不算少,但跟季柏廷的比那簡直是自取其辱。
他情不自禁撇撇嘴。
哼,他遲早有一天會蓋過他的,等着!
“你的傷怎麽樣了?”他背後冷不丁冒出來一個聲音,是準備上場的季柏廷。
他要開場表演,本來是和裴臨合唱的,裴臨這邊拒絕導演後,就變成了他的獨唱。
“已經沒事啦。”裴臨被吓了一跳,撫着胸口,季柏廷肯定是故意的!
季柏廷今天一身英倫風打扮,中分黑發做了微卷造型,沒有戴他那斯文敗類的眼鏡,看起來倒像哪家公子,慵懶中帶着幾分霸道。
雖然裴臨不想承認,但真的很帥。
裴臨彩虹屁吹起來:“哥哥你今天超帥!又是為哥哥的盛世美顏沉淪的一天。”
季柏廷的嘴角抽了抽:“謝謝。”
随即又問:“你在這裏看什麽?”
“燈牌啊,哥哥你看,柏葉最多最有牌面,”裴臨一臉驕傲地指了指彙聚成河的綠光,說,“開心!”
季柏廷瞥了眼,忽然問:“你給我應援時也舉燈牌?”
“必須舉啊,”裴臨想也不想地說,“舉最大的燈牌,應最響亮的援。”
“那……”季柏廷的嘴角勾了勾,“燈牌上一般寫什麽?”
寫什麽?你這麽自戀麽這個也要問。
而且老子又沒舉過,我哪知道。
如果可以,我想寫對家你快狗帶呵呵呵!
裴臨內心狂吐槽,腦子裏卻快速過了一遍他粉絲以前舉的那些牌子,大部分是舉他名字中的一個字。
那太沒創意了,怎麽符合他一個腦殘粉的作風。
“當然是季柏廷我愛你啊,其實我很多燈牌,但我最愛舉這個,又顯眼又霸氣。”
看我變态吧,就問你怕不怕!
季柏廷的神色果然閃了閃:“每次應援都舉?”
“必須的!”
很好,季柏廷見魚上鈎,說:“那下次去應援時,我在現場找找看。”
裴臨:“???”
請問你有毒嗎!
莫慌莫慌,他只是好奇而已。
裴臨眼睛亮了亮,随後黯淡:“現場的燈牌那麽多,哥哥你肯定找不到我。”
季柏廷留意到他完美的演技下,一絲不顯眼的僵硬,恍然一笑,語氣卻還是淡淡的不露痕跡:“也對,那你提前告訴我位置,看看我眼力夠不夠好。”
裴臨:“……”
“又或者,表演結束我去找你,你單獨舉給我看。”
裴臨:“…………”
請問他現在改口,還來得及嗎?
一想到要舉個“季柏廷我愛你”六個字的大燈牌,裴臨的心情就非常不冷靜,甚至想直接撕下粉皮,讓季柏廷看看他黝黑黝黑的真面目。
但他不能,現在還不是掉粉皮的時候。
“那說好啦,”裴臨心含熱淚眼含光,“哥哥下次演出一定要看我哦!”
季柏廷莞爾:“保證如你所願。”
嗚嗚哇哇狗日的季柏廷你給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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