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自殺 (18)

十幾片都算了不起。林俐說,行,那你把剩下的都賣給我吧。

懷揣着這三十片安眠藥回了家,林俐背着所有人,把這三十片藥細細磨碎,又從店裏存放酒水的地方,拿了一瓶西鳳酒,把這三十片藥化成的藥粉,抖進酒裏。然後,她把這瓶加了料的酒鎖在炕櫃裏,靜待時機,直到麒麟童周信芳和冬皇孟小冬莅臨省城獻藝。

三十片安眠藥,加上四十五度的白酒,絕對可以要了馬蜂子的命。

忍着厭惡和害怕,林俐将雙手插*在馬蜂子的腋下,拖拖拽拽地把馬蜂子從窩棚裏拖了出來。四野俱靜,只有涼涼的夜風,穿過河畔的樹林,嗚嗚有聲,聽着有些瘆人。

林俐在夜風中打了個寒戰,這還是她頭一次直接了結惡人。以往雖也懲治惡人,不過方法都比較溫和,起碼不是直接置人于死地。至于有些惡人最終的不得好死,都不是她親手而為。

而這回,她卻是要親自動手了。

如果邪惡不得到懲罰,正義又到哪裏去聲張?只有天堂的誘惑,沒有地獄的烈火,上帝也沒有辦法讓人行善不做惡。

林俐的腦中忽然掠過這樣一段話。她忘了是在哪兒看到的這段話,只記得看到這段話時,覺得這段話說得很有道理。于是,多看了兩眼,把這它們背了下來。

現在,她用這段話來勉勵自己。

林俐,別怕,你能行!你作得是對的!這是個惡人,他幹過很多壞事,他應該受到懲罰!

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林俐把馬蜂子拖上了山。馬蜂子的蜂箱安放在半山腰上,其實也不算正經的半山腰,就是離河畔平地有一定距離的山上。從河畔到蜂箱安放地,是個上坡的地勢,林俐拖着死狗樣的馬蜂子,覺得自己也快累成了狗。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林俐一松手,馬蜂子的身體整個灘在了地上。蹲下*身,林俐又探了探馬蜂子的鼻息,這回,一點氣兒也沒有了。手指下移,馬蜂子的頸脈處,也是一絲起伏也沒有。

确認馬蜂子确實見了閻王,林俐四下尋找,找到塊大石頭,石頭能有東北腌酸菜壓缸的石頭大小。林俐拿着石頭,對着馬蜂的腦袋比量了兩下,然後照着馬蜂子的額頭就是一下子。一下子過後,她看了看,又補了一下。然後,她把石頭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勁蹭了好幾下,蹭掉可能沾在石頭上的血。作完這一切,她把石頭放回了原處。

回到馬蜂子身邊,将馬蜂子的身體扯成半跪的姿勢,林俐擡起右腿,卯足了全身的力氣,照着馬蜂子的後背就是一腳。剎那之間,她撒開了手。

深濃的夜色中,就見馬蜂子的屍首順着山坡,叽了骨碌地滾了下去,壓出一片草木的嘩啦聲,驚飛了幾只山鳥。

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等到再也聽不見草木的嘩啦聲,林俐微微屈着點膝蓋,小心地,一步步向山下蹭去。在靠近樹林邊緣的地方,她看見了馬蜂子的屍首。壯着膽,林俐走過去,就見馬蜂子仰面朝天地趴在地上,臉上又是土又是血,看上去醜陋又吓人。重生以後,要是有人找我演恐怖片,我指定不會害怕,林俐想。

沒工夫,也沒興趣細看馬蜂子的形容,林俐快速返回窩棚,整理現場。先是把馬蜂子的搪瓷缸子和西鳳酒瓶子拿到河邊洗刷幹淨,接着把從家帶來的另一瓶酒,分別倒進搪瓷缸子和西鳳酒的酒瓶子。

那瓶酒不多,裝在一個便攜式帶蓋金屬小扁壺裏,一直揣左邊的褲兜裏。林俐也不要它裝多少酒,能讓搪瓷缸子和西鳳酒的酒瓶裏有點酒就行。

弄好了缸子和酒瓶,林俐用包酒菜的小包袱皮把缸子和酒瓶子,以及她用過的筷子,細細擦了一遍。最後她把包袱皮折好,揣進了右邊的褲兜。

細細地又把馬蜂子的窩棚掃視了一遍,确定沒有漏洞了,林俐這才悄悄地離開窩棚,回了家。

她從家出來的時候,沒人發現,回來的時候,依然沒人發現。出門前,她給這幾個人喝了蜂蜜水,蜂蜜水裏加了安眠藥粉,絕對出不了事,但是會讓喝了水的人睡得很沉。

回到自己屋中,林俐摸黑拿起出門前放在炕沿上的掃炕笤帚,渾身上下,前前後後掃了個遍,掃完身上,又彎下腰掃了掃鞋。然後,她摸黑來到臉盆架前。那裏有一盆水和一條毛巾,也是她出門前準備好的。林俐盡量不出聲音地洗了臉和手,尤其是臉,一想到馬蜂子的臭嘴,曾在這張臉上啃了好幾下,她就反胃,就惡心。

摸黑忙活了一陣,林俐脫衣上炕。躺在被窩裏,林俐對着黑暗的虛空喃喃祈求,“女神,請先別讓我離開這個故事。”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林俐醒了過來。睜着眼睛靜靜地呆了幾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還在這個故事裏。她的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絲慶幸,至于慶幸什麽,卻又說不清楚。

臨近中午的時候,馬蜂子的死訊傳到了小飯館裏。劉永泰去了省城,原先的跑堂補了劉永泰的位置,上後廚打下手去了。林俐則是代替了原跑堂,客串起了替補跑堂。

食客們對馬蜂子之死展開了熱烈讨論,林俐來來回回的點單傳菜,把食客們的讨論聽了個七七八八。

大家一致認為馬蜂子是半夜喝醉了酒,抽瘋兒去半山看蜂箱,結果腳下不穩,從山上骨碌了下來。骨碌下來的時候,腦袋撞上了石頭,撞死了。

林俐給某桌點單時,插了句嘴,“那可不一定,沒準兒誰圖財害命呢!”

聽了她的高論,那桌客人“哄”的一下,全樂了。

“老板娘,你可別逗了!就他那樣兒的,窮得叮當亂響,有啥好圖的呀?是圖他那破窩棚,還是圖他那幾箱蜂子呀?”

林俐沖反駁自己的食客嫣然一笑,“可也是。……就點這些了?……那行,幾位稍等,菜馬上就上來。”說完,林俐扭身走進了後廚。

剛進後廚,她的耳中便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可以了,到此為止。”

眼前一黑,林俐失去了知覺。

☆、第五個任務(完)

林俐再次進入了無邊無涯的黑暗空間,她靜靜地等着,等着女神的到來。不大工夫,一團如煙如霧的光球遠遠而來,越來越近,最後光球停在她的面前,三名複仇女神手執蛇鞭,裂霧而出。

“幹得漂亮!”提希豐首先向林俐表示祝賀。

“謝謝!”林俐微微一笑。

“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墨紀拉送上了她的贊美。

“哪裏哪裏。”

“我看好你呦!”最高壯的女神阿勒克圖直接上了手,照着林俐的肩膀“啪啪”拍了兩下。一般人既看不見也拍不着林俐,但是複仇女神不同。女神們既能看見她,也能觸摸到她。

阿勒克圖牛高馬大,林俐被她拍得當場倒退一步,“謝謝!”在表示感謝的同時,林俐暗暗紮了個馬步,防止她再拍自己。

“說吧,這次你想看什麽?”前幾次林俐執行完任務,總是要求看一眼任務中相關人物的結局,這次不等林俐提要求,阿勒克圖先開了口。

林俐想也不想,“我想看看劉永泰的結局。”

“沒問題。”女神心情似乎很好,揮起蛇鞭,向着前方的黑暗“啪”的就是一鞭。一鞭過後,那道亦真亦幻的“銀幕”再次出現。銀幕上漸漸現出了光景,然後是人物。

林俐的心猛地一跳,她看見了劉永泰,還有她自己,不對,應該是韓桂英。果然,在她離開那副軀體之後,女神又安排了另一個靈魂住了進去。

銀幕上,瑞雪飄飛,家家戶戶挂着紅燈籠,貼着紅春聯。劉永泰牽着柱子,韓桂英領着英子,一家四口從院子裏走了出來。劉永泰一手牽着柱子,一手拎着根木杆,木杆上纏着一挂長長的鞭炮。

來到院外,劉永泰松開了柱子的手,囑咐老婆孩子站遠點兒,然後他自己又往前走了幾步,把鞭炮從木杆上一點點解開,鞭炮長長地拖到了地上。

“柱子,過來。”解完鞭炮,劉永泰回頭叫柱子。

柱子應聲跑上前來,在鞭炮的末梢前蹲下,用手裏的香小心翼翼地去點鞭炮的引信。很快,鞭炮的引信着了,“嗤嗤”地冒着青煙向鞭炮的主體燒去。

柱子站起來,趕緊跑到劉永泰的身邊。鞭炮響了,噼裏啪啦地崩出了滿天的花。劉永泰挑着木杆,望着青煙中四處飛濺的紅色紙屑,樂得很開心。柱子跟他爸差不多,捂着耳朵,樂出了一口小白牙。

父子身後,韓桂英和英子也都各自捂着耳朵,母女倆也在笑。韓桂英的身上,穿着一件棕紅色的皮襖,油光水滑,一看就是好皮子。

林俐的腦中,忽然響起了劉永泰的聲音。那天夜裏,劉永泰摟着她,對她說:“等咱家客棧重新開了張,要是生意好的話,過年我給你買件皮襖穿。”

林俐靜靜地盯着銀幕,望着銀幕上開懷而笑的劉永泰,忽然有種落淚的沖動。使勁地眨了眨眼,眨掉了眼底的水汽,林俐對着銀幕上快樂的劉永泰微微一笑,劉永泰,在你的故事裏好好生活吧。

銀幕慢慢暗下去,最終完全消失不見,劉永泰一家也随着銀幕的消失,無影無蹤,無處可尋。林俐收回目光,看向提希豐,上次的任務就是提希豐給她選的,“韓桂英是怎麽死的?”

提希豐托了托蛇發,“她沒死。”

林俐愣了,“沒死?”

提希豐理直氣壯地一點頭,“對,沒死。”

“她沒死,就讓我去複仇?”林俐不解。

“她沒死,你怎麽就不能去複仇了?”提希豐反問。

林俐語塞,說的也是。

“那……”她問,“我複仇的時候,韓桂英的靈魂在哪兒?”

提希豐眨了下紅眼睛,“還在那具身體裏,只不過被我封印了。等你離開那具身體後,我才把她的封印解開。”

“哦。”林俐沉思着點了點頭,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一副軀體,兩個靈魂。不過,也沒什麽不可思議。她在不同的故事中穿梭,進入不同的軀體,不也很不可思議嗎。

鑒于林俐出色地完成了此次任務,女神們決定給林俐一個大獎:讓她的父親完全恢複了健康。

故事裏的時間和現實世界中的時間如何換算,林俐不知道,她只記得自己去執行上一個任務時,父親還只是剛剛恢複說話功能,而這回,是徹徹底底的好了。

天道酬勤,她辛勤地為他人複仇,最後收獲了自己的獎勵。望着姐姐和康複的父親緊緊相擁,喜極而泣,林俐開心地笑了。姐,你再辛苦一陣。很快,媽也會好起來,我也會重新回到你們身邊。

“女神給我指派任務吧。”林俐向女神請命。

阿勒克圖大聲贊許,“你是我見過的最勤快的複仇使者,其實你可以修假的。休息一段時間再去執行任務,我們奧林匹斯山的風光……”

“不用,”林俐打斷了她,“我不累,我只想讓我的家人快點兒康複,讓我自己快點兒重生。”

阿勒克圖一挑粗長的眉毛,“随你,這次想要個什麽任務?”

林俐的回答和阿勒克圖很像,“随便。”

提希豐和墨紀拉忍不住笑了,阿勒克圖翻着紅眼睛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麽,随即舉起蛇鞭向林俐揮來。

鞭風呼嘯而來,林俐失去了知覺。

☆、第六個任務(1)

一陣劇烈的痛楚傳來,林俐迷迷糊糊地恢複了意識。

随着意識的恢複,就覺着整個腦袋像是要炸了似的,疼得讓人難以忍受。尤其是右邊的面頰,更是如切如割,如燒如灼。

在這讓人難以忍受的痛楚之中,是一個女人悲痛欲絕的低泣和呼喚,“陛下,陛下……”

林俐的心“咯登”一下,又穿成男人了?

強忍着欲裂的頭痛和臉疼,林俐把意念集中到下三路感受了一下,結果還真是——又穿成男人了。

林俐暗嘆一聲,把那聲未出口的呻*吟強行咽回了肚裏,在了解完此次任務的信息前,她決定暫不出聲。

很快此次任務的信息,進入了林俐的腦中。

這次,林俐穿到了一個唐人寫的筆記體小說裏。

筆記體小說是中國古典小說的一種,介于小說和随筆之間,篇幅短小,多以記述人物轶事,民間傳說為主。

敘事簡約,少則幾十字,多則一兩百字。

南朝劉義慶的《世說新語》是筆記體小說最初的起源,北宋初年的《太平廣記》以及清朝乾隆年間的《閱微草堂筆記》,都屬于筆記體小說的範疇。

這個筆記小說發生在十六國時期的趙國宮廷。

所謂“十六國”,是指兩晉時期,由匈奴、鮮卑、羯、氐、羌五族,在黃河流域先後建立的多個政權。

北魏的史學家崔鴻從這些政權裏選取了十六個,撰為一書,名曰《十六國春秋》。因此,史學家将這段歷史時期稱為“十六國時期”。

林俐穿的,是這個筆記小說裏的男主角,趙國國主石憲。

石憲年方二十七歲,姿容俊美,性格豪爽,為人直率,氣量寬宏,深受百姓和臣子的愛戴。

石憲很愛打獵,有一天,處理完朝政,石憲像往常一樣,帶着衛隊出去打獵。

回來的路上,他一馬當先,跑在隊伍的最前面。

石憲的坐騎是匹寶馬良駒,迅如閃電,一般的馬根本比不了。

很快,石憲就将衛隊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正當石憲快意地疾速奔馳時,突然,從路邊的草叢裏蹿出兩個人來。兩人全都蒙着臉,一身勁裝,手握強弓。

見了石憲,二話不說,張弓就射。

倉猝之間,石憲躲閃不及,被其中一人射中面部。

就在這時,石憲的衛隊也趕到了,将兩名刺客制服,而石憲也血流滿面地載倒于馬下,疼得昏死過去。

回到宮中的當晚,石憲便因傷勢過重,不治身亡。

去世前,石憲留遺诏給弟弟廣平王石晏,将妻子和唯一的兒子托咐給弟弟,讓弟弟好好輔佐侄子,善待大嫂。

石晏假意應允。

石憲死去,石憲年僅六歲的兒子登極,廣平王石晏作了丞相兼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軍政一擔挑。

一年後,石晏買通宮中內侍,在小皇帝的食物裏下毒,将小皇帝毒死。

對外則宣稱小皇帝得了急症,暴崩而亡。

在石晏的授意下,幾個早被他收買,在朝中頗有影響力的大臣四處活動,聯名進表,請石晏進位作國主。

石晏假惺惺地推讓了三次,然後大模大樣的登基改元。

登基後,石晏下令,命令他的大嫂,也就是小皇帝的親媽,出家為尼——為她的夫君和兒子祈冥福。

其實,這只是石晏的障眼法。

實際上,石晏另有一番不可告人的心思。

石晏對他的大嫂早就心存不軌。

只不過當時他大哥和小侄子還活着,他沒機會下手。

這也是石晏除掉他大哥和侄子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石憲的妻子陸氏,娘家勢力一般,不敢與石晏抗衡。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女兒進了尼姑庵。

而陸氏自己,短短兩年間,接連失了丈夫和唯一的兒子,萬念俱灰,石晏讓她出家,她就乖乖地如了石晏的願。

明明是他暗中強迫大嫂出家,對外,石晏卻讓人放出風聲,說是陸氏自己尋死覓活,非要出家不可,他苦勸多次均告無效。

無奈之下,他只好遵從陸氏的意志。

逼令陸氏出家後不久,石晏便按捺不住獸*性,微服易容進入寺廟,強行把陸氏奸*污了。

陸氏不堪受辱,于受辱當晚懸梁自盡。

石晏聞訊,假惺惺地派人把陸氏的屍首迎回宮中,以皇後之禮殡殓,發喪。

陸氏出殡前,石晏一天三遍臨喪,在陸氏的靈前哭得死去活來。

在陸氏之前,石晏給他哥哥石憲和小侄子舉行的葬禮隆重非凡,二人的陵墓也修得氣勢恢弘。

這三次葬禮,不僅為石晏贏得了百姓的贊譽,同時也為他贏得了百姓之心。

大家都說石晏是個好兄弟,好叔叔,好小叔子,是個有情有義的好人。

除了上述這幾樁缺德事,石晏勵精圖治,體恤臣工,明察秋毫,英武睿智,還算是個好國主。

他的正妻袁氏,也就是他的皇後,姿容美麗,端莊賢淑,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這個兒子繼承了石晏和袁皇後的全部優點,像石晏一樣明察秋毫,英武睿智,像他母親袁氏一樣性情溫和,端莊持重。

在石晏駕崩後,承繼大統,成為不次于乃父的一代明君。

信息到這裏結束了。

石晏,林俐在心中反複咀嚼着這個名字。

該怎麽懲罰你才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10多個小綱選來選去,選了這個來寫。

寫得很費力,因為實在是不會寫權謀。

☆、第六個任務(2)

看完腦中的信息,林俐這才把一直憋在嗓子眼裏的一聲呻*吟哼了出來。

這一聲呻*吟出口,她耳邊的低泣立即止了聲。

緊接着,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連串焦急的呼喚,“陛下,陛下?”

林俐努力想要睜開眼,可是因為右頰中了箭,導致整張臉腫如豬頭,兩只眼晴腫成了一條縫。

試了好幾次,林俐使勁地挑眉,這才把眼晴勉強挑開了一道縫。

一個風華絕代的年輕女人,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她真美!林俐一愣,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別說男人,作為同性,她都有點兒喜歡眼前這個女子了。

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就是石憲的妻子陸氏。

石憲叫她什麽來着?

林俐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她叫陸惠靈,石憲管她叫惠兒。

“惠兒。”林俐低低地喚了陸氏一聲。

陸氏一聽,激動得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抓起林俐的一只手,緊緊握在手中。

“是臣妾……”

只說了一聲“是臣妾”,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看着林俐,不住落淚。

林俐的眼睛向下一斜,看着陸氏拖出老長地兩條清鼻涕,很想給她擦一擦。

再美人的人,配上兩條清鼻涕,那美麗的容貌也要大打折扣。

“惠兒,”林俐想要對陸氏笑一下,然而因為整個臉都腫了,她實在是調動不出這絲微笑來。

試了幾次,最終只能無奈放棄。

“別哭……”她把自己的手從陸氏的手中抽*出,顫顫微微地湊到陸氏鼻下,為陸氏将那兩條晶瑩剃透的清鼻涕抹了去。

陸氏自己有點兒不好意思,從懷裏抻出一條白羅繡帕,在臉上鼻下擦擦按按。

乘她擦按之際,林俐的目光越過她,向她身後看去。

陸氏的身後,跪着好幾排人。

大部分都是年過不惑的中年人模樣,也有一兩個須發皆白的老大爺。

這些人應該是股肱重臣了。

林俐将目光定焦在最前排的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是這些人裏最年輕,也是模樣最好看的。

眉毛、眼睛、鼻子、嘴,無論拆分還是組合,怎麽看,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用“貌如子都”來形容,也不為過。

小說中介紹石憲死去時,年僅二十六歲,石晏比石憲小兩歲,是二十四歲。

看此人的面相,正是個二十出頭的模樣。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石晏了。

林俐還真沒猜錯,那個年輕的美男子,正是廣平王石晏。

見林俐似是在看自己,石晏暗暗打了個激靈,所謂不作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他以為刺客能當場把大哥射死,結果沒想到大哥一躲,箭射到了臉上。

他讓刺客行刺後,當場自盡。

沒想到刺客還沒來得及自盡,就被人生擒活拿了。

不知道大哥這次死不死得了?即便這次不死,還有下次。

他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大哥除掉,除掉了大哥,離他登上國主之步,就更近了一步。

大哥是他登上那張寶座的最大障礙。

至于那兩個刺客,他不擔心。

在那兩個刺客行刺之前,他已讓人交待過刺客,若中被人生擒活拿了,只要不把他供出來,他不會虧待了他們的妻兒老小。

要是沒眼色供出了他,他一不會承認,再有,他們的妻兒老小也別想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皇兄!”手足并用地快速爬到林俐的榻前,石晏望着林俐深情呼喚,熱淚滾滾而落。

又一個不考中央戲劇學院白瞎的,林俐望着石晏,暗下評論。

“子羽,”林俐低低地喚了石晏一聲。

“皇兄!”石晏雙手握住林俐的手,鼻涕眼淚一起往下落。

“子羽,不必悲傷,皇兄死不了。”林俐盯着石晏的臉,想看看石晏聽了這句話,會是個什麽反應。

“皇兄!”石晏把臉埋進林俐的胸前,嗚嗚痛哭。

林俐擡起手,在石晏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演技真好啊!心裏指不定怎麽咬牙切齒恨你大哥不死呢。

你大哥的确是讓你害死了,不過我來了。

我來給他報仇了。

石晏,等着接受懲罰吧!

☆、第六個任務(3)

石憲的臉,傷得很重。箭頭穿透面頰,撞進嘴裏,撞碎了兩顆後槽牙。箭頭取出後,傷處留下一個深深的血窟隆。

禦醫用了最好的金創藥,費了很大力氣,才算勉強把傷口處的血止住。

林俐穿到石憲身上時,石憲傷口上的血将将止住。

安撫完陸氏,又和石晏合演完兄弟情深,林俐吩咐諸臣各回各家,只留兩名禦醫值夜。

林俐讓陸氏回自己的宮殿歇息。陸氏堅決不肯,“不,臣妾要留下來陪着陛下。”

林俐連臉帶腦袋,又熱又腫又脹又疼,方才和衆人說的那幾句話,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她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不過,若是陸氏一直守靈似地守在榻前,不錯眼珠地這麽守着她,她還是真沒有辦法休息好。

林俐嘆了口氣,“梓童,朕有些乏累,想要歇息了。但若要你守在朕的榻前,徹夜不眠,朕無論如何不能安心。你明白嗎?”

陸氏想了想,從禦榻上站起身來,“臣妾明白了。那麽臣妾暫且告退,明日再來看望陛下,陛下好生歇息吧。”說拜,對着榻上的林俐飄然下拜。

“好。”林俐的頭疼得都要炸了,疲累地合上眼,她喃喃道,“梓童不必擔心,朕很快就會好起來。”

陸氏再次下拜,然後帶着她的宮娥轉身離去。

轉天醒來,林俐覺得精神好了許多,頭和臉也不像昨晚剛穿來時,腫脹快要炸裂相仿。頭臉還是脹,還是熱,還是疼,但是與昨晚相比,要好太多。

“來人!”她半睜着眼,望着紫羅覆鬥的帳頂,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

“陛下有何吩咐。”她的話音剛落,一名中年內侍微啞的公鴨嗓便在耳邊響起。

林俐繼續望帳頂,“傳禦醫。”

“遵旨。”一陣輕微快速的腳步聲,在這聲“遵旨”後,由榻邊向遠處走去。很快,一聲房門開啓聲傳來,緊接着又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最後腳步聲停在了榻前。

林俐扭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來人。

來人是兩名相貌平常的中老年男子。一名須發花白,圓臉,紅光滿面,兩眼倍兒亮。一名須發皆白,瘦長臉,眼窩深陷,目光深邃。二人穿戴着一樣的冠服,各背了一個差不多的烏漆藥箱。

兩人見了林俐,一撩青色袍子前擺,倒身下拜,“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林俐覺得很有趣。以前要麽是在小說裏,要麽是在電視屏幕上看別人演皇帝,演國主,演女皇,這回自己也成了一國之主。雖然軀體是男兒身,不過卻讓她生出了一絲作了女皇的錯覺。有意思。

“謝陛下。”兩個禦醫從地上站起來,彎腰細瞅林俐的傷勢。“陛下,恕微臣鬥膽了。”

兩名禦醫小心翼翼地将敷在林俐臉上的綿布,一點點揭了下來,歪脖皺眉地又研究一會兒。

然後,各自打開藥箱。一個從藥箱裏取出一只古香古色的葫蘆,一個從藥箱裏取出一只扁扁的帶蓋小瓷盒。

圓臉禦醫先用溫水和幹淨綿巾,處理淨傷口的血嘎巴和混了血嘎巴的舊藥,再把葫蘆裏的藥粉均勻地散在處理過的傷口上。圓臉禦醫忙完,讓出位置,長臉禦醫擡起雙手一振大袖,粉墨登場。

打開瓷盒盒蓋,長臉禦醫用一根雪糕棍兒樣的細薄竹片,将盒中綠色藥膏抿起一些,輕輕攤抹在林俐的臉上。先抹傷口四周,繼而擴大範圍,塗遍整張臉。

圓臉禦醫的藥,讓林俐感到了疼。瘦臉禦醫的藥,讓林俐感到了清涼。

兩名禦醫鼓搗完,唯唯而退。

林俐在宮女的服侍下,吃了些粥。吃粥的過程中,陸氏來了。瞅着像是一夜沒睡好,精神有些憔悴。兩只眼睛腫腫的,一看就是昨天哭多了。

見林俐居然能進食了,陸氏很是欣喜,從宮女手中接過粥碗,她親自喂林俐。斷斷續續地,林俐吃了能有一小碗。

大致是因為頭面傷痛太劇,以致影響了別的方面的感覺。雖然一夜不曾進食,可是林俐一點兒也不覺得餓。不餓是不餓,不餓林俐也忍着牙疼,臉疼,腦袋疼,盡可能地多吃。

多吃才能多吸收,身體才能好得快點兒。

她需要一副健康的身體來對付石晏,這麽病病歪歪的可不行。

吃了那一小碗粥,又休息了一會兒,林俐命傳大理寺卿。

大理寺,相當于現在最高法院,專門負責審理各類案件。

不一會兒,大理寺卿來了。

“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風度翩翩的大理寺卿趴在地上,規規矩矩地給林俐叩了個頭。

“平身。”林俐半躺半靠在禦榻之上,“那兩名刺客可曾招了?”

大理寺卿俯身拱手,“啓禀陛下,那兩名刺客已于行刺當晚,在解往大理寺的途中,咬舌自盡了。”

聞言,林俐的眉頭皺了起來。

咬舌自盡,就意味着無法通過他們的嘴,來指證石晏是此次刺殺事件的幕後主使。

不過……

林俐問大理寺卿,“二人屍首可還在?”

“還在。”

“很好。”林俐的眉頭松了開來。

雖不能讓這二人指證石晏,但是她要用二人的屍首,給石晏作出好戲。

石晏,等着瞧。

☆、第六個任務(4)

時值深秋,又處陰暗石牢,雖是自盡于三天前,刺客的屍身并未腐壞,只是冷硬而已。林俐以着石憲的口吻頒下诏旨,命人将兩具刺客的屍身運到都城敦化的鬧市,當衆剮了。

為此,林俐還特別給這次任務委派了一名監刑人,監督這次行動的執行情況。這名監刑人,不是別人,正是廣平王石晏。

行刑當日,天如鉛灰,冷風夾雜着枯敗的黃葉,打着旋兒地一會兒向東,一會向西。路上的行人,個個低頭縮脖,緊走疾行,臉上鮮有笑容。秋天,尤其是深秋,從來都不是一個讓人愉快的季節。

一隊頂盔貫甲的士兵,在這讓人遍體生寒的天氣裏,押着一輛吱嘎亂響的牛車,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地從大理寺的側門出了發。

車上并排放着兩個席子卷。席子卷的上邊各露着小半個蓬亂的發頂,下面各呈外八字形露出一雙薄底皂靴。牛車後頭,跟着兩個中年男人。兩個男人沒穿兵服,因為他們根本不是士兵,而是劊子手。

士兵們押着死氣沉沉的牛車,向着敦化城的西市進發。隊伍的最後頭,是輛朱輪描金的廂車,四角垂蘇,氣派豪華。石晏一身華服地坐在這輛朱輪車裏,陰沉的面色不次于外面陰沉的天。

趙國的都城敦化一共有兩個“市”,一個在敦化城東,一個在敦化城西。在城東的叫東市,在城西的叫西市。東市和西市,用現在的話講,就是敦化城中的兩個著名商圈兒,店鋪林立,客賈雲集。每天來東西兩市購物的人,熙來攘往,接踵摩肩。

根據從內侍口中套得的信息,林俐得知,就熱鬧程度來講,西市要比東市更強一些。所以,林俐在聖旨中,特意要求将行刑之地設西市。

西市的東北角,有一片空地,行刑之地便設在了這裏。在石晏到來之前,刑場已經準備就緒。行刑的前一天,大理寺在敦化城中四處張貼告示,通告今日将在西市剮人。

剮人是個難得一見的事,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砍頭,因而城中很多好事者,不顧深秋寒涼,穿着厚厚的衣服,頂着嗖嗖的西北風,從城中四面八方湧來。使得原本已夠擁擠的西市,變得更為擁擠。

行刑的場地,早在石晏一行到來前,就準備好了。刑場的四周用兩指粗細的麻繩圈好,防止老百姓情緒太過激動,妨礙了劊子手幹活兒。繩圈的周圍,每隔一定距離,設置一名手執長矛的士兵。

刑場中間安放了兩個一人多高的粗木樁橛,是待會兒捆刺客用的。刑場的正前方,用土黃色的細麻布搭出了一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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