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自殺 (29)
是私生子這件事是真的,那麽報上說的父親的過往,必定也是真的。
自己真的是私生子?!
車東赫難得地感到了羞愧。
客廳裏的電話響了,幫傭大嫂去接,是一家報社打來的,想要采該車鎮。大嫂捂着電話在客廳裏喊,“社長,您的電話,說是新韓日報的記者。”
孔孝珍恨恨地剜了車鎮一眼,咬牙切齒地對客廳的方向高叫,“把電話挂了!”大嫂吓得一哆嗦,二話不說,挂上了電話。不等她邁步回餐廳,電話又響了。大嫂接起電話,“喂,你好,啊?新羅周刊?”
孔孝珍在餐廳裏聽到了動靜,以豹的速度沖到大嫂身邊。大嫂只覺眼前一花,電話已經到了孔孝珍手裏。一句不說地把電話使勁按在卡簧上,孔考珍“嚓”一下,把電話線扯了下來。
“你說,報紙上的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情?”孔孝珍一步跨回餐廳,不依不饒地追問。只怪自己當年被他的外表迷惑了,覺得他長得很像學長。他說什麽便信什麽,如果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那她以後還要怎麽出去見人?
那些闊太太們,一個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平常見了面不露聲色地互相攀比,互相貶損。這此人嫉妒自己的命比她們好,一出生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吃穿不愁,後來又嫁了兩個好丈夫。不像她們,很多人出生在寒門小戶,吃過很多苦,必要扒掉幾層皮才能進入豪門。這下可好,讓她們知道自己老公年輕時候是個不三不四的二流子,還不得把她笑話死。
一想到那些闊太太們聚在一起,在背後對自己指指點點,捂嘴偷笑的模樣,孔孝珍就氣得直咬牙。
“你說呀?你怎麽不說話!”見車鎮一直不說話,孔孝珍更生氣了。
車鎮的心髒越來越疼,兩條眉毛聚成了一個大黑疙瘩。車東赫連忙吩咐幫傭,“大嫂,快去拿藥!”
“哦,好。”幫傭一直像個耗子,大氣兒不出地貓在一邊。本來她想躲進廚房,怕主人尴尬。不過主人沒發話,她不能走。萬一主人叫她,她不在眼前,主人該不高興了。
藥來了。車鎮吃了兩粒藥,感覺好受了一些。
擱在以前,車鎮稍皺一下眉毛,孔孝珍都緊張得不得了,生怕他有個好歹,今天她實在氣急眼了。顧不得自己的追問是否會對車鎮的心髒造成不良影響。
“你……”她還想追問,卻被車東赫一嗓子吼了回去,“夠了!”
這一嗓子聲震屋宇,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一哆嗦。孔孝珍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眨了下眼,然後她不服輸地吼回去,“沒大沒小的,你這是在跟誰大呼小叫吶!”
車東赫的眼睛瞪得牛樣大,“我爸都這樣了?你看不見嗎?非把他逼得犯了心髒病,你就高興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唉唷,唉唷,”孔孝珍捂着胸口,氣得臉色煞白,“诶!你現在這是在跟誰說話呀!嗯?我可是你爸的老婆,你的繼母!沒教養的家夥!”她看着車鎮,指着車東赫,“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好兒子,都不把我這個繼母放在眼裏。
車鎮剛有所緩解的心絞痛,在孔孝珍的嘯叫聲中,再度緊縮發疼。他張着嘴,像上了岸的魚,緊倒着氣。有心讓老婆消消氣,別再喊了,他的心髒快要承受不住了。可是他明白得很,他越是這樣說,孔孝珍怕是會越來勁。再說,現在,他也沒有力氣說話。
他費力地擡起胳膊,朝車東赫招了招手,車東赫俯耳過去。“東赫,”他喘了口氣,“扶我起來,我要回房休息一會兒。”
車東赫很少有孝心,這回看父親實在有些可憐,連握帶扯地,他把車鎮從餐椅上站起來。
見車鎮既不搭理自己,也不替自己說話,孔孝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本想再喊兩嗓子出出氣,然而,車東赫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不等她的不滿喊出口,猛一回頭,充滿威脅意味地狠瞪了她一眼,把她盯得一激靈。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不滿,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兒裏。
小雜種,早晚把你趕出這個家!孔孝珍怒目回瞪,心中暗暗發狠。
與此同時,金承秀的家人也看到了這篇報道。金永哲拿着報紙,對報紙上的中年車鎮看了又看。報紙上的車鎮穿西裝,打領帶,背頭锃亮,看着少說也有一百五六十斤,一點兒當年的影子也瞧不出來了。真是想不到,世界竟然這麽小,他也搬到了首爾,智恩竟然在他的公司上班。
看完車鎮的照片,他一偏眼珠,又看和車鎮在同一張照片裏,跟車鎮并肩而立的車東赫。這就是承秀媽和那個人生的孩子?都這麽大了,當年,自己還給這孩子當過幾年爸爸呢。這孩子小時候長什麽樣兒來着?金永哲眯縫着眼睛努力回憶車東赫兒時的模樣。是個挺好看的孩子,長得比承秀好看。想到這兒,他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林俐。
報紙,家裏人已經看了一遍了。所以,當金永哲第二遍再看的時候,樸英蘭坐在一旁發起了感慨,“真是什麽事都有,誰能想到堂堂的大公司社長,以前會是個二流子。還有那個混蛋,原來是個私生子。這下好,全韓國都知道他是私生子了,看誰家願意把姑娘嫁他!”車東赫的身世,讓她很解氣。
林俐坐在一旁偶爾附和一兩句。
稅務機關收到的檢舉信是她寫的。她不知道碧優缇是否有偷稅問題,但是她相信稅務機關收到檢舉信後,必定不會坐視不理,碧優缇是韓國知名大公司,不是街邊的便利店。媒體上關于碧優缇和車氏父子的這兩樁報道,也是她向媒體披露的。她就是要車氏父親不得安寧,就是要在世人面前,扒下他們的畫皮。
本來,她打算上網發貼來着。但是在韓國,必須實名發貼,這樣一來,很容易給金承秀一家招來麻煩。再說,上網的多是年輕人,老頭老太太們很少上網,而這些人正是傳播小道消息,八卦新聞的生力軍。紙媒就不同,無論年輕人,還是老年人都能看報紙。
聽說,韓文很好學,韓國沒文盲,是個人就能看報。如果說,報紙能産生80個讀者和傳播者,那麽報紙則有可能産生100個,甚至更多的讀者和傳播者。
在上一個故事《東京情事》裏,她利用報刊雜志,披露了小百合和大谷勝平的不堪,經過那個故事的錘煉,她扒人畫皮的本事已是愈發熟練。
車鎮在家休息到第三天的時候,他的秘書颠颠地跑到了他家,向他通報了一個消息:碧優缇的幾大股東聯合起來,鬧嚷嚷地要求召開臨時董事會,讨論一下董事長的人選問題。
車鎮本打算想再休息幾天,一是将養下身體,近來因為兒女的事情,他的情緒一直處于波動之中,心髒很是不舒服,血壓也不穩。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躲躲媒體,銷聲匿跡一段時間,消彌下大衆對這件事的關注度。
一聽股東們要重選董事長,他的血壓“忽”一下就上去了。這件事要是讓媒體知道了,又是一場丢臉。連日來,報紙、電視、網絡對他們一家報道個沒完沒了,他的過往,兒子的出身,女兒的自殺,老婆的家世,甚至連老婆過世的前夫是誰,長什麽樣,自己為什麽能和老婆結婚,都讓人扒了透,大有不逼死幾條人命勢不罷休的勁頭。
他在碧優缇工作了三十多年,碧優缇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他車鎮也是付出過血汗的。想罷了他的董事長,不行!絕對不行!真要罷了他的董事長,他沒臉,也沒心情再活下去了。
能否繼續在碧優缇當董事長,關鍵在于孔孝珍。孔孝珍手裏握有碧優缇最多的股份。哪怕所有股東聯合起來反對他,只要孔孝珍支持他,他的董事長位置就能繼續穩坐下去,別人再不甘心,也是白搭。
問題是,最近孔孝珍都不搭理他了。吃飯的時候,雖然還和他跟車東赫坐在一張桌子上,可是板着臉,一聲不吱。自己和她說話,要麽是裝沒聽見,要麽是沒好氣地連挖苦帶嘲諷,全沒了從前的恩愛。
不論如何,他不能失去董事長的位置,他得找孔孝珍談談。自從上次那篇報道曝光後,他就一直睡在客房裏,孔孝珍不讓他睡他倆的卧房了。車鎮知道,孔孝珍這是心裏有疙瘩了。若不是為了改選董事長的事,他也不打算向孔孝珍服軟。
這回,為了臨時董事會的事,他只能硬着頭皮來求孔孝珍了。畢竟,他再打拼,再守護,手裏的股份不如孔孝珍多。他很怕孔孝珍因為生氣,作出對他不利的舉動。那就全完了。
車鎮進到二人卧室時,孔孝珍正蓋着被子躺在床上,兩眼發直,不知在想些什麽。見他進了來,孔孝珍無聲地翻了個身,不去看他。車鎮皺了下眉,作了個深呼吸。
“孩子她媽,你就是不為我着想,也要為世妍考慮考慮。”他坐在孔孝珍的身邊,溫聲細語地曉之以理,“你想想,我是碧優缇的董事長,世妍在外面是什麽身價,我要是從碧優缇董事長的位子退下來,人家又會怎麽對世妍?”
車世妍是孔孝珍的軟肋和命根子,如果車鎮說別的,孔孝珍可能不會動心,但是車鎮提車世妍,孔孝珍的心翻騰了起來。是呀,這個社會現實得很。董事的女兒和董事長的女兒,別看只有一字之差,聽在別人的耳朵裏,意義可是大不同,對待當事人的态度自然也會大不相同。起碼她自己在面對別人會長、社長、董事長的家人時,要比對待一般董事的家人更客氣一些,笑容更多一些。
如果她的世妍,只是一個董事的女兒……孔孝珍閉了閉眼,又咬了咬牙。幫着這個男人,她的氣還沒消。不幫他,自己的寶貝女兒又會受到牽連。唉呀,真是的!煩死了!
末了,孔孝珍答應車鎮,在董事會投票重新選舉新任董事長時,會投車鎮一票。聽聞此言,車鎮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兩天後,臨時董事會召開。
然後,車鎮死了。
☆、第八個任務(11)
臨時董事會召開的當天,車鎮起了個大早。因為心裏有事,這一夜他都處于時睡時醒的淺眠狀态,腦子裏迷迷蒙蒙的,全都是在董事會上和董事們唇槍舌劍的畫面。
早上,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他就起了床。起床之後,他沒有馬上去衛生間洗漱,而是擁着被子,半坐半靠在床頭想了一會兒心事。想自己在小鎮的荒唐當年,想自己帶着車東赫來首爾讨生活時的窮酸艱難,想自己當了孔家女婿後,孔孝珍不時跟自己發大小姐脾氣。想自己在碧優缇的辛勞,想老董事長過世後,他成為新任董事長後的意氣風發,人們對他的點頭哈腰。
讓他拱手讓出碧優缇董事長的位子,絕對不行!想到這兒,車鎮氣勢豪邁地一掀被子,下了床,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漱。今天,他要以最幹淨利落的形象,最得體的衣着,最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出現。讓那幫混蛋看看,他車鎮可不是好惹的。
洗漱完畢,車鎮下了樓,幫傭大嫂已經把飯菜擺好了,車鎮在主位上落坐時,車東赫已經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車世妍出院後,去了大邱的別墅,一直沒回來。
“叫夫人出來吃飯。”車鎮吩咐大嫂。
“是,社長。”大嫂紮着玫紅色的連衣圍裙,雙手拿着空托盤,恭敬一點頭。然後走到車鎮和孔孝珍的卧房外,輕輕敲了敲門,“夫人,開飯了。”
“知道了。”房裏傳來孔孝珍的聲音。很快,房門開了,身穿名貴套裝的孔孝珍出現在了門口。
這幾天家裏一直處于低氣壓狀态,弄得大嫂十分壓抑。為了緩和下家裏的氣氛,也為了讨孔孝珍的歡心,大嫂見了孔孝珍這個形象,當即送上熱烈贊美,“唉唷!夫人今天怎麽這麽漂亮啊,全大韓民國也找不出像夫人這樣美麗有氣質的人吶!”
“唉唷!真是的!”孔孝珍貌似不屑地翻了大嫂一眼。其實,聽大嫂誇她,她心裏別提多受用了。那是,可大韓民國找去,上哪兒去找像她孔孝珍這樣秀外慧中的女人。當然了,她家世妍除外。
端着優雅的姿勢,孔孝珍來到餐廳,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落座的一剎那,她的心情自動切換成了沉重模式。沒辦法,她現在一看到面前的這兩男人,心裏就像堵了塊大石頭似的,想輕松也輕松不起來,尤其是那個小的,越看越礙眼。
“她媽,待會兒去公司,全看你的了。”車鎮的臉上和聲音裏,帶着十分明顯的讨好意味。
這讓孔孝珍更為自傲,“嗯!”她垂着眼,重重的嗯了一聲。也不看車鎮,從湯碗裏舀了一勺豆腐湯送進嘴裏。
車東赫快速地翻了孔孝珍一眼,心想,裝什麽裝,可惡的老巫婆。車鎮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似的,警告地瞅了他一眼。車東赫低下頭,狠狠從碗裏挖出了一勺飯,攮進口中,用力研磨起來。仿佛此時此刻在他上下牙之間研磨的不是米飯,而是孔孝珍的骨肉。
總算平安無事地吃完早飯,車東赫和大嫂排成一排,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送車鎮和孔孝珍出門。
“爸,你慢走!”車東赫對車鎮一鞠躬,沒理孔孝珍。孔孝珍也不稀罕他搭理。
“二位慢走!”大嫂在車東赫鞠完躬後,緊随其後送出了道別語。
車鎮和孔孝珍一出孔家的豪宅,豪宅外面的記者馬上圍了過來,長槍短炮咔咔閃個不停。二人一語不發地坐進驕車。車門關上,記者和他們制造出的喧嚣,一并被隔絕在了車外。
“開車!”車門關上的剎那,車鎮對司機下達了指令。
“是,社長。”司機對反光鏡一點頭,勞斯萊斯轎車絕塵而去。留下一衆望車興嘆的記者。
四十多分鐘後,轎車停在了碧優缇大樓下。車鎮和孔孝珍下了車。剛一下車,腳還沒等站穩,又有幾名記者沖上來,連拍照帶提問。二人還是一概不理不睬。
臨時董事會定在十點召開,二人到達碧優缇時,是九點半多一點兒,還有幾位董事沒到,孔孝珍坐在車鎮的辦公室裏挨時間。車鎮則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裝模作樣的看文件,然則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他緊張,雖然知道孔孝珍會站在自己這邊,他還是緊張。以前也不是沒有人想把他拉下馬,只不過那時他們的借口是碧優缇的業績和其它一些事情,這回不同了。這回是碧優缇的名聲!
是啊,換他是那些董事,他也不願意讓一個當過二流子,跟別人老婆鬼混,生私生子的家夥當董事長。不過,處境不同,他現在是那個作了荒唐事的二流子,他要全力保住董事長的位子。
差十分十點的時候,車鎮從椅子上站起來,向坐在會客沙發上孔孝珍走來,“她媽,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會議室吧。”
孔孝珍冷漠地掃了他一眼,心想,知道你急,用不着急,為了我的心肝寶貝世妍,就算再怎麽不甘心,我也會幫你的。放下手中的雜志,孔孝珍一欠屁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沒等她邁步往外走。辦公室門外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
“進來——”車鎮随口道。
門開了,車鎮的秘書走了進來。秘書先是看了眼車鎮,然後對孔孝珍微微一鞠躬,“夫人,有您一封信,剛送來的。”
孔孝珍眨了眨眼,有點搞不清狀況,“什麽?我的信?”她很少來公司,來公司,除了職員們的點頭哈腰,從來沒接到過其它東西。誰會給她來信?真是奇怪。車鎮也感到奇怪。
疑惑地從秘書手中接過這封神秘來信,孔孝珍看了下信封。信封是白色的,信皮上除了“孔孝珍女士親啓”幾個字外,再無其它字跡。
“她媽,時間快到了,我們先去會議室吧。等開完會回來,再看也不遲。”車鎮忽然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直覺告訴他,這封信不是什麽好信。
隐隐的,孔孝珍也生出了差不多的預感,她覺着這封信裏可能藏着個“大炸彈”。這些天,她家已經接二連三的爆了好幾顆“大炸彈”了,全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說爆就爆的。天知道這封信會不會是另一顆炸彈,瞅着象啊!
孔孝珍深深地吸了口氣,穩了穩因為有所聯想而陡然增跳的心律,“你先去吧,我看完信就過去。”
“還是一起去吧,回來再看。”車鎮不肯動地方。
“我說讓你先去,你就去,啰嗦什麽!”孔孝珍不耐煩地斥了一聲,随即一屁股坐回沙發裏。沙發讓她坐得向下一陷。
車鎮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當着秘書的面被老婆喝斥是件很沒面子的事,但是今天情況特殊,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和孔孝珍拌嘴。就是拌,也得等臨時董事會投完了票再拌。
為了稍微挽回點兒面子,車鎮硬着頭皮違心扮紳士老公,“那我先去了,你等會兒再過來吧。”說完,他還是不動地方。他不動地方,孔孝珍就不拆信封,單是用眼睛盯着他,意思是說:知道你想看,就不給你看!你不滾蛋,我就不拆信封。
如此僵持了兩三秒後,車鎮暗嘆一聲,無奈地出去了。待辦公室裏只剩孔孝珍一個人後,她迫不及待地撕開了信封的封口,因為緊張,她的手有些發抖,撕了好幾下才撕開。
九點五十九分的時候,孔孝珍走進了會議室,十點鐘,臨時董事會準時召開。孔孝珍走進會議室後,坐在了車鎮的左手邊。車鎮看了孔孝珍一眼,想要從她的臉上讀出些信息來。結果,什麽信息也沒看出來。孔孝珍的臉,淡淡的,很平靜,和從家裏來時一樣,看不出任何情緒。越是看不出情緒,車鎮越是不安,總覺着那封信有問題。
會上,幾位董事紛紛發言,要求車鎮讓出董事長的位子,原因很簡單——他和他的兒子車東赫的私人生活,已經嚴重影響了碧優缇公司和碧優缇的品牌形象。因為他們父子的負面形象,造成公司股價連日下跌,股東損失慘重。如果碧優缇不換董事長,碧優缇的股價有可能繼續會跌,他們投資碧優缇不是為了賠錢的。
“那篇報道純粹是無稽之談,各位千萬不要相信,我已經讓我的律師着手處理此事了,過幾日,就會給相關媒體發律師函,讓他們作出澄清,公開向我道歉,還我一個清白。”幾位股東發完言後,車鎮拿出最義正嚴辭的面孔,用最義正嚴辭的聲腔說出上述這一番謊言。
先把這些人穩住了再說,如果他們答應讓他繼續作董事長,他就沒必要讓他的律師去發律師函,要是這些人不依不饒,要是萬一他這個董事長當不成了,他還真得去發律師函,把臉面找補回來。哪怕媒體找來當年的證人,他也打死不承認,就說他們串通一氣故意誣蔑自己。
幾番唇槍舌箭下來,到了最關鍵的環節,各位董事舉手表決,到底同不同意車鎮繼續留任碧優缇董事長?
算上車鎮和孔孝珍,會議室裏一共坐着十位董事。舉手表決不同意車鎮留任時,其他八位董事裏有六位舉了手。車鎮看着那六個人,心中冷笑:這六個人的股票加一塊,還沒孔孝珍一半多。
然而,就在他洋洋得意地以為坐穩碧優缇董事長位子的時候,一個最讓他不願看到,也最讓他意想不到的狀況發生了——孔孝珍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手。
“世妍她媽?!”剎那之間,車鎮覺着身體裏所有的血,順着後腦的一根血管,“忽”的一下沖進了腦子裏。電光石火的錯愕後,他的大腦變成了一片空白。
孔孝珍不看他。
查票的董事原本不甘的臉,在看到孔孝珍舉手後,頓時綻出了驚喜交并的神情。“好,手放下。下面請同意車董事長繼續留任碧優缇董事長的人舉手。”反對車鎮最厲害的那位股東大聲說。
沒人舉手。過了幾秒鐘,那位股東大聲宣布,“好,我宣布,即刻起,車鎮先生不再擔任碧優缇的董事長。”
話音未落,車鎮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手指衆人,“你們……你們……”指完了其他人,他調轉方向指向孔孝珍,“你……你……”沒等說出個子午卯酉來,他的身子搖了幾搖,晃了幾晃,一頭向地上紮去。
會議室裏頓時大亂。
十幾分鐘後,救護車來了,醫生摸了摸車鎮的脖子,又翻了翻車鎮的眼皮,然後報歉地對哭成淚人的孔孝珍說了一聲:“對不起,病人已經過世了。”
一聽這話,孔孝珍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碧優缇召開董事會的時候,林俐正在金承秀家,坐在小飯桌後,跟樸英蘭,河智恩一起其樂融融地扒着大蒜。下午三點前,她們必須把一整袋大蒜扒完,給附近的一家烤肉店送去。大蒜裝在網兜樣的長條袋子裏,飯桌中央放着個桔黃色的小塑料盆,三個人把扒好的大蒜放進小盆裏,盆裏已呈半滿狀态。
孔孝珍在碧優缇昏迷過去的一剎那,林俐正好要把一瓣扒好的大蒜放進小盆裏。大蒜落進小盆的那一刻,林俐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任務完成,回來吧。”
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識。
☆、第八個任務(完)
再次恢複意識時,四周是漆黑的一片。林俐知道,用不了多久複仇女神就會出現了。
任務結束了?這麽快?私家偵探只是告訴她,今天碧優缇要開臨時董事會,讨論選舉新任董事長的問題。她穿到那個故事裏是要懲罰車鎮和車東赫的。女神告訴她任務結束,意思是說車鎮和車東赫全部受到了懲罰。可是,臨時董事會要讨論的也只是車鎮的問題。難道說,女神認為自己曝光了車東赫的私生子身份,讓他在全體韓國人面前丢了臉,就算是對他的懲罰了?那樣的話,還真是便宜了他。
林俐滿懷期盼地望着前方,希望複仇女神能快點出現。她想在女神們神奇的銀幕上,看看車家父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下場。
不一會兒,黑暗的前方,出現了一團瑩白色的光霧。那團光霧在向林俐高速飛來的同時,變得越來越大。最後,那團光霧在距離林俐兩米遠左右的時候,停了下來,三名複仇女神裂霧而出。
“林,我們又見面了!”提希豐笑着和林俐打招呼。
“你好!”
“幹得不錯!”墨紀拉送上了誇獎。
“謝謝!”
“手段越來越高明了!”阿勒克圖最後下了評語。
“哪裏,我還要再接再勵!”
“什麽意思?”阿勒克圖聽不明白。
“就是我要繼續努力,争取下次作得更好!”林俐給她解釋。
“對,”阿勒克圖明白了,“應該再接再勵!”
“女神……”林俐剛一開口,就被提希豐打斷了,“你想看那兩個人的結局對不對?”
“知我者,莫若女神也!”
“什麽意思?”這回輪到提希豐不懂了。
“就是‘女神真了解我’的意思。”林俐給她翻譯。
“明白了。是古代的中國話吧?”提希豐微微扇動了下她的黑色羽翼。
“是的。”
“你還是說現代的中國話吧,不然我們聽不太懂。”阿勒克圖提議。
“好的,我下次注意。”林俐說。
墨紀拉向着前方一揮蛇鞭,一道若隐若現,霧氣沼沼的銀幕出現在了黑暗的虛空之中。很快,銀幕上出現了人物影像。
林俐聚精會神地看着,就見車鎮先是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幾個男人,又指了指坐在他身旁的一個女人,然後身子向旁邊一載歪,載倒在了會議室的大桌子下面。
畫面轉換,轉換到了殡儀館。悼念室的正中央擺着車鎮的黑白大照片,照片周圍鑲着白色的小菊花,照片前面擺着幾盤點心,水果。孔孝珍、車世妍、車東赫披麻帶孝地跪在悼念室的地上,孔孝珍和車世妍兩眼通紅,淚水漣漣,車東赫的眼睛也紅紅的,但是沒有眼淚。不時有西裝革履的吊客進來吊喪。
畫面又一轉,轉到了孔家的客廳。孔孝珍和車東赫發生了激烈的争吵。前面的幾個畫面都是無聲的,類似于看默片。這回,銀幕外傳出了聲音。
“你有什麽權力把我開除出碧優缇?”銀幕裏,車東赫脖筋暴起多高。
“有什麽權力?”孔孝珍輕蔑地看了車東赫一眼,不屑冷笑,“狂妄的家夥!就憑我是碧優缇最大持股人,就憑碧優缇是我父親一手創辦的!”
車東赫怒吼,“我父親生前也是碧優缇的社長!”
孔孝珍頭上帶着白花,身上穿着黑色的喪服,“你父親能當上碧優缇的社長,也是因為有我在背後支持他。沒有我孔孝珍,他什麽也不是!”
原本,她是打算繼續支持車鎮的。可是那只神秘的信封,讓她改變了主意。信封裏裝着車鎮和一個女人的照片。看那幾張照片的背景,應該是在ktv包房裏。光線昏暗的照片裏,不但有車鎮,還有幾個和車鎮年齡差不多的男人。這幾個男人無一例外,每人懷裏摟着個年輕的女人。這些年輕的女人,濃妝豔抹,衣着暴露,除了沒露三點,基本上能露的差不多都露了。
一張照片裏,車鎮摟着個暴露女臉對臉地親嘴兒。一張照片裏,暴露女背對着鏡頭,雙手勾着車鎮的脖子,把車鎮摟個死緊,車鎮對着鏡頭樂得牙花子都呲出來了。一張照片裏,車鎮的手鑽進了暴露女綴滿亮片的胸衣裏。
看到第一張照片,她就當機立斷決定倒戈。如果她在看到這樣不堪入目的照片後,還要繼續支持車鎮,那她可真是天下第一大賤人了!
“所以,你就因為報上的謠言,氣死了他!要不是因為你投了反對票,我父親怎麽會突發心肌梗塞!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把我父親還給我!”說着,車東赫伸出手抓住孔孝珍的身子,使勁搖晃起來。
“哥~,你不要這樣啦,有什麽話好好說!”旁觀的車世妍吓壞了,連忙出手,想要把車東赫拉開。
“你給我閃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你和你媽一樣,也想看我的笑話!”車東赫使勁一晃肩膀,把車世妍甩了個趔趄。
孔孝珍連忙求助于幫傭大嫂,“大嫂,快叫金司機進來!”
“是,夫人!”幫傭大嫂慌慌張張地去找司機,不一會兒司機進了來,把車東赫扯了開來。
有了男人給自己撐腰,孔孝珍的氣勢愈發強硬,“馬上收拾你的東西,從我家裏滾出去!你這個下三濫的野種!”
“你說誰是野種?”車東赫跟司機撕撕巴巴地,想要掙開司機的拉扯。
“我說錯了嗎?你本來就是野種,全大韓民國都知道!”孔孝珍昂着脖子,像只鬥志高昂的鬥雞。
“媽,你別說啦。”車世妍哀求。
“你給我閉嘴!”孔孝珍不聽,“要不是因為這個下流的家夥,韓會長也不會讓你和在熙分手。要是不和在熙分手,你也不會痛苦地想要自殺。那些記者也不會想要去挖你爸的陳年舊事,我們家的臉面,還有碧優缇的聲望,全都被這個下流的野種搞砸了!”
一陣吵吵嚷嚷後,車東赫被孔孝珍從豪宅裏趕了出去。
林俐望着拖着行李,站在凜烈寒風中的車東赫,心想,活該,報應!
銀幕并沒有就此變暗,畫面依然在不斷變換。
畫面顯示,車東赫租了間小小的公寓,成天窩在公寓裏,哪也不去,單是頭不梳臉不洗,沒日沒夜,一罐罐地灌酒。醉了就睡,醒了繼續喝。公寓的地上,床上,茶幾上,到處是空的啤酒罐。
又過了一陣,車東赫的錢花光了,去找車世妍,車世妍給了他一筆錢。車東赫得了錢後,第一時間是找了個酒吧喝酒。在酒吧喝酒的時候,一個衣着考究的中年女子對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後,二人勾肩搭背地出了酒吧。
這個和孔孝珍年齡相仿的中年女人是個富婆,包養了車東赫。銀幕裏,車東赫住進了一套不次于孔家的豪宅,和衣着暴露的中年女子,又是摸臉,又是親嘴兒。
畫面又一轉,車東赫出現在了一間類似汽車旅館的小房間裏,和一名年輕豐滿的女人,赤條條地在不甚寬大的床上翻雨覆雨。突然之間,門開了,兩名彪形大漢和包養他的中年富婆闖了進來。富婆用手一指車東赫,兩名彪形大漢随即動手開打,把車東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該!使勁打!林俐盯着蜷縮在地上,大蝦米似的車東赫,一絲同情的心理都沒有。真正有出息,有志向的男人,即便沒了富家少爺的身份,也會白手起家,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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