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三十九

依照風龍的要求打扮好，又接了一頭垂腰漆黑直發外加平劉海，麗蘭哥挽着風龍僞裝他的妞。乘坐專車來到澳門的一家相當豪華的賭場。

賭場日進鬥金，是一個大錢箱。

風龍說，要拍賣的這家賭場的規模在澳門數一數二。賭場老板楊古生最近在江湖上放風，說他放棄賭場不過是因為想要金盆洗手。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楊古生的放手是不得已而為之。他最近犯了大事，警方查得很嚴，大有将他徹底打翻，讓他永世不得翻身的意味。為了躲避，他必須離開澳門，遠赴希臘。但離開前，楊古生想要再撈上一把，便公開競價，将賭場出售。

“那麽楊古生來說，賭場相當于他的退休金。你手裏的錢夠嗎？”麗蘭哥問。

“皇龍給了我很多錢。我需要的是在這個範圍內搞定這件事。只要拿到賭場，再妥善經營，自然能将這筆錢賺回來。”風龍說得很輕松。

麗蘭哥輕輕點頭。

在這個世界裏，他需要學的還有很多。

這家賭場位于繁華地帶，共有三層樓。

雖然即将易手，但賭場營業卻是一點也沒有停止。豪門貴婦挽着西裝革履的先生的手，同一身泥臭的打工仔同坐一桌。有人來這裏玩玩，在牌的響動聲中消磨時光。有人來這裏賭未來，期待色子再度落下就能颠倒乾坤。

衣香鬓影間，充斥着金錢的幻影。

競拍會場設在賭場的頂樓的至尊套房，那裏大概三百平方米大小，裝潢用的全是最富麗華貴的金色，牆面還上有道道金龍。引路的小弟說上面大大小小的龍加起來正好888條。

十多個身着咖啡色西服套裝的大漢站在各個角落維持次序。他們是這家賭場的小頭目。這些頭目原本以為老板會将賭場留給他們中的一個，卻沒想到會得來賭場移交的結果，對此心中多少有些不滿。但前來來競價的都是道上最出名的大頭目，即便有再多的不滿他們也只得咽在心底并帶着虛僞的假面迎接每一位競拍者，轉着眼珠估計每一位來訪者的身家，小心翼翼地接待。

——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中的一個會成為他們未來的老板。

樓下人來人往，這裏卻顯得有些情景，偌大的一間房屋裏，至多不過八九十人。風龍說，今晚有八家參與競拍。雖說大家都帶了眼罩，但麗蘭哥還是認得出來，西面那個身穿白西裝，隐約能看見臉頰上清淺的傷痕的，正是白虎會的楊義生。另外幾家麗蘭哥從沒見過，聽風龍說那穿紫色衣服的是澳門最大組織的頭兒隆哥，他也是龍王社奪取賭場的最大障礙。

“楊義生，楊古生，名字好像。難不成是離散多年的親兄弟？”麗蘭哥順口開了句玩笑。但自打進場就沒有反應的風龍沒有絲毫反應~~~

同彼此間說着不冷不熱的閑話，私底下卻針鋒相對的其餘七家相較，風龍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只有輕輕搓着的手才能證明他是個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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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在賭場，索性我們也來賭一場。你賭哪家拍下這賭場？”風龍忽然問。

麗蘭哥呵呵兩聲。哪家能買賭場？還用問？難不成他們兩人是來這裏度假的？

“那不一定。”風龍似乎在笑，“你如果輸了，答應我一件事。”

晚上十一點，競價準時開始。

來人圍坐成一個圈，這樣，所有人能清楚地看見其他的人出眼鏡之外臉部的其他部分，可以借此揣測對方下一步的行動。

賭場的競價同一般的拍賣會沒有什麽特別的區別。競價得手的人必須在半小時內交付所有錢，若做不到這一點，就必須交付給賭場占自己之前所競價錢的一半的違約金。而後擇日再重新競價。

站在圓中心、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十七八歲的小子報出了起價，五十萬港幣。

對這樣一家賭場來說，這個價近似于賣白菜。但價錢是人擡上去的。只要人們間存在争鬥，就不愁價錢。

很快，就加到五百萬港幣。

接着，一千萬。

那七家争得面紅耳赤，風龍卻沒有任何動靜。

賭場要求所有人戴眼罩，這樣，戴框架眼鏡便不是很方便，所以進賭場前，風龍戴上了隐形眼鏡。在麗蘭哥看來，這真是一家稀奇事，戴隐形眼鏡的風龍看起來比以往溫柔了一點。但不管他究竟給人什麽樣的感覺，麗蘭哥都無法明白這個男人那被稱作龍王社第一智囊的腦袋瓜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比如說，現在大家都忙着競價吧，都在忙着觀測競争者的面部表情。風龍臉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始終沒有舉牌，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穩重得賽過巴西基督山上的那座基督像。

但這不過是表面罷了……

從一開始，這男人的手就沒有離開過他的大腿！

雖說來這裏之前，這睜眼瞎曾告訴他今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做戲。但難道這個睜眼瞎就不知道他好歹也是黑龍名義上的未婚妻嗎？

果真是落地未婚妻不如雞……

但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摸大腿什麽的……

兩千萬港幣。

“你還不競價？”麗蘭哥終于穩不住了。

“不到時候。”雕像風龍恢複常态，調情般貼着麗蘭哥的耳根說，字音帶着熱氣，弄得癢酥酥的。

若不是在這種地方，麗蘭哥鐵定揍他一頓。

五千萬港幣。

慢慢的，除了白虎會楊義生還能同澳門的那位隆哥繼續抗衡。其他的參與者接二連三地拜下陣來。

風龍還是那副雕像樣。

八千萬港幣。

“八千萬一次！八千萬兩次……”

“一億。”風龍終于舉牌了。

這個數字的出現并沒有震驚會場。從一開始，幾乎所有人都在等待龍王社的舉牌。直到現在才報價，不但沒有讓衆人産生龍王社做這件事不過是玩玩的感覺，反倒在已經落敗的競拍者心中造就了龍王社對之前的價錢不屑一顧，今日對賭場勢在必得的感覺。

“一億兩千萬。”隆哥抱出新的數字。

“一億五。”風龍臉色不改地報出下一個數字。

“一億七。”

“兩億。”雖說帶着隐形眼鏡，但風龍還是習慣性做出了扶眼鏡的動作。

場上終于傳出一陣陣喧嘩，原本也算見過大場面的賭場手下們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麗蘭哥心中有些不安。雖說賭場是個大錢缸，但兩億港幣，要多久才能掙回來？他不賭錢，但帳還是會算的。

更何況他又看見風龍做了扶眼鏡的動作。

風龍似乎總在不安的時候這樣做。

他忍不住握住風龍的手。畢竟是兄弟，這種時候如何能不給對方鼓勵？！

同風龍的不安相比，隆哥似乎輕松很多。搓搓手，清清嗓子，他提高聲音，喊出下一個數字：“兩億五千萬！”

在場的所有人都相信風龍會跟。麗蘭哥也篤信不疑。

風龍做了個扶眼鏡的動作。

“兩億五千萬一次！”

風龍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輕輕在桌上敲出穩定的頻率。

“兩億五千萬兩次！”

其他人的目光在風龍和坤哥身上來回掃視，竊竊私語。

“兩億五千萬三次！”錘子狠狠砸下。“賭場歸隆哥所有。”

皇龍的要求是買下賭場，但風龍卻似乎對此沒有絲毫動靜，臉上一點動靜都沒有。麗蘭哥看見坐在對面的楊義生嘴角上翹，笑得古怪。原本是勝利者的隆哥卻臉色慘白、一聲不吭。

門開了，十多個手下簇擁着一個個子矮小，但是眼神卻像一只正在尋覓食物的獵狗那樣機警的滿頭銀發的男人走入。這就是賭場的老板，楊古生。帶着微笑，楊古生同每一位競拍者寒暄。在風龍面前停留了很長時間，說了許多無味的廢話。有趣的是，他在即将得到自己賭場的男人隆哥面前卻并未停留太長時間，不過是打了個最普通的招呼。

寒暄後，風龍起身，似乎要走。麗蘭哥趕緊起來挽住他的手臂。

告別楊老板，又邁着優雅而穩重的步子走向隆哥。風龍輕輕一笑，“恭喜，隆哥。賭場是你的了。”

隆哥狠狠瞪了風龍一眼。

楊義生穩坐在椅子上，嘴角帶着笑。

離開賭場後，風龍帶着麗蘭哥上車，徑直回家。

上車後，一直很想咆哮的麗蘭哥終于忍不住了。這車經過特殊處理，他們說的話，司機什麽都聽不見，所以，想在後面做什麽、說什麽都行。

風龍卻依舊穩如泰山，在平穩的車中怡然自得地取下隐形眼鏡，揉了揉有些酸的眼睛，換回平日使用的那副框架眼鏡。“你自己想想吧。”面對麗蘭哥的質問，風龍反問。

這算是龍王社的訓練之一了吧！麗蘭哥回想了拍賣會上每個人的反應，恍然大悟，“那隆哥其實是賭場請來的托兒吧？故意擡高價錢。哈，他玩蛋了。楊古生那老頭會宰了他吧，把事情辦得一塌糊塗。”

風龍輕輕颔首，面無表情，“其實隆哥若真買下賭場，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可惜他手中所有的財産加起來，至多不過八千萬。”

“付不起錢只有給違約金了。”

“不管是不是托，太公釣魚願者上鈎。這違約金他給定了。”

“隆哥也可以拿到契約書殺了楊古生奪取賭場、不，既然楊古生有膽量賣，自然有實力收錢。”麗蘭哥沉吟道，臉一轉，他有些擔心，“那你呢？你怎麽辦？”

“我？”沒想到她會問起自己，風龍有些驚訝。

“雖說你徹底擠掉了一個競争者，但是還有六個。若得不到賭場，皇龍會怪罪與你吧？”

“你……是在擔心我嗎？”

麗蘭哥聳聳肩。風龍而今是他boss，他不擔心自己boss，擔心誰？

風龍扶了扶眼鏡，“的确是這樣，但如若這所謂的拍賣不過是一場游戲呢？”

“楊古生必須賣掉賭場離開澳門的事不應該是假的。”麗蘭哥暗自思量了一會。嘴角一翹，既然這個睜眼瞎要特意考他……

“為了得到更高的價錢，楊古生首先同隆哥合作，特意擡高價錢。而你用某種方法發現了這一點，便同楊古生建立聯系，哄着他合作對付隆哥。雖說那兩人之前有協議，但即便是為了面子，隆哥也得交出違約金。我也想過會不會是隆哥先拍下賭場而後你再從隆哥手中買下的計劃。可是，這樣做不劃算。那麽，就只有一點了……”麗蘭哥靠近風龍，笑笑，“親愛的boss，敢問你用給了楊古生什麽好處，讓他幫你？”

“女人中原來也有聰明的。”風龍扶了扶眼鏡。

風龍使用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分紅。

“賭場是楊古生一生的心血，他絕不可能放棄。只要能保住自己在賭場的權利，他不在乎少得些錢。但是迫于條子追得緊，賭場經營者的名字卻又不得不改變。

“我同楊古生簽了協議，首先合作诓騙隆哥的錢算是給他的退休金，之後，他會将賭場以一千萬港幣的價格轉給我。賭場轉移給我後的十年，龍王社每年會給楊古生三成的分紅。

“十年後，待犯的案子塵埃落定，條子不再扭着他不放後，楊古生‘本人’可以得到賭場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相當于說讓他成了賭場的大股東之一。活到楊古生那個年紀的人都希望未來的生活安穩，不至于淪落街頭。賭場本就是危險的生意，既不用再危險地生活，又能安享生活，還能保有對賭場日後經營的一點點權利。他如何不會答應。”

“每年三成的收入，十年，兒子還能繼續享有……”麗蘭哥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你們打算在十年內将楊古生滅口？！”

風龍終于笑了，笑得有些詭異，壓低聲音道，“若真打算滅口，那也是歸地龍管的事。可楊古生還不至于想不到龍王社或許會将他滅口這一點，自然會對龍王社提高防範。”頓了頓，他又說道，“但是，對龍王社提高防範即是說他對別的社團就會松懈。楊古生太不将隆哥放在眼裏了？他甚至以為帶着全家老小隐姓埋名逃到希臘就沒有任何人再追究他？哼。”他點到即止。

麗蘭哥徹底明白了。接下來隆哥一定會對楊古生動手。老板死後，同龍王社的約定也就終結，因為龍王社要的是楊古生“本人”。屆時，龍王社只需要給老板的遺孀一點小錢。至于隆哥，龍王社有一千一萬種方法對付他。

這樣一來，龍王社花費很少就能得到賭場。“只是這樣做有點危險。萬一，那位隆哥不中計，反而聯合老板收拾你？”

風龍對麗蘭哥的提醒贊許地點點頭。“首先，我能确保隆哥中計。其次，即便他不中計，我也有後招。其實為了拍下賭場，皇龍給了我三個億，當然，一家小小的賭場不值得龍王社出這樣的大價錢。我們要的，其實是一個滲入澳門的據點而已。不過是為了有一日，龍王社得到整個澳門。為了日後的發展，當然用錢越少越好。”頓了頓，他又說，“黑暗世界的競價，要的不僅是錢，還有手段。組織內部相互依靠，永遠信任。組織以外，不擇一切手段！”

“所以，你這幾天沒見人，就是去同那個楊古生談生意了？”

“嗯。”

“若不是身體不好，我當時真該同你一起去。看看你如何憑借那條舌頭诓得楊古生服服帖帖對你所說的篤信不疑。說來，白虎會的那個楊義生，面對賭場被奪走的事沒有絲毫反應。依我看他心中說不定心中正在想着什麽壞主意呢？”麗蘭哥說。

風龍扶了扶眼鏡，嗯了一聲。

麗蘭哥腦中蹦出一個問題。“身為同一個組織內的人，我可以相信你嗎？”

風龍淡淡地說道，“你可以徹底信任我。我也會徹底信任你。”

“黑龍呢？”

“我們四天王和黑龍之間是無條件徹底信任的關系。”

“我和妹妹之間也是無條件的信任。”麗蘭哥說了一句。

風龍的臉色突然暗了。

“既然你也願意相信我……其實我有一件事很好奇。”麗蘭哥頓了頓，看風龍願意聽下去，才繼續說道，“龍王社不販毒，抓毒販比條子還積極。又不養妓】女，上次你在香港的一個場子有個手下不聽話偷偷組織妓】女接客，查出來後差點被你打斷腿。而我所知道的你們的産業包括十二家星級賓館，一所學校，五家收費昂貴的私立醫院。今天又來了一家賭場，再加上平日裏收的保護費。但僅靠這些應該賺不了這麽多錢，請問，boss先生，龍王社到底是通過什麽交易賺這多麽錢的？”

“糾正一下，這是我們的第八家賭場。規模還是最小的。龍王社不賺小錢。”風龍扶了扶眼鏡。

“……好吧，你們厲害……但是單憑這些就能讓你們成為帶着三億港幣出來玩玩的大集團？我又不是傻子。”

“那麽，你認為呢，我們做什麽？器官走私？”

“走私器官的錢對你們來說應該也是小錢吧！其實我認為是你們還做這個。”拉過風龍的手，麗蘭哥寫了兩個字。挑釁性地看着風龍。

風龍輕輕一笑，坐得很端正。

麗蘭哥知道自己猜對了。

電話突然響了。

是皇龍。

“火龍被抓了……因為loveless。”擱下電話，風龍一臉的不置信。從公文包裏取出眼鏡盒，拿出一塊雪白的絲綢，取下眼鏡輕輕擦拭起來。沒當遭遇困境的時候，他就會用這種方式緩解情緒。“不管是誰将那袋loveless放在火龍口袋中的……我們都可以讓他去死！”

“我覺得，你不戴眼鏡好看些。”麗蘭哥突然說，說完，他覺得自己神叨叨的。

有些尴尬地戴上眼鏡，又扶了扶，風龍說：“地龍已經查出了運送loveless的上一站，就在澳門。在一家相當高級的地下妓】院裏。你先回去，我那裏查一查。”

“那怎麽行！幹這種事你就不帶我了？還說我們是一家的？不行！我要去！我要去看那些豐】乳肥】臀的辣妞跳鋼管舞！走吧！！boss！那樣危險的地方你怎麽能一個人去呢？我們一起吧，順便再今晚咱們帶上十個八個美女出臺！”麗蘭哥一副打了雞血樣。

風龍：“……”

他有些懷疑麗蘭哥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