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七十二

地龍突然開始脫衣服，寧檸被吓得不輕，在眼下這種只憑借一輪圓月照明的情況下，她竟然很多事的捂住了雙眼。

既然捂住眼睛，那麽，這應該是是很可怕的場面吧？

但不知為何，她心底竟又有那麽一點點小小的期待。

“噗通！”水聲。

睜開眼，快艇上已沒有了地龍。寧檸有些着慌，接連喚了好幾聲，卻只是在無際的海面上傳回空洞的回響。

遠處的海水中探出一顆腦袋，地龍一抹臉上的水，“你喊我？”

“你下海幹嘛！”

“洗洗冷水。降火！”

呃……

一頭紮入水中，地龍再次消失了蹤跡。依照火龍的說法，地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楷模，下海潛泳這種事自然難不倒他。

可寧檸心裏很急，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她看過一期世界危險生物的大集錦，心中自然知曉大海并不像看起來那樣美麗祥和。

在海中，有許許多多可怕的危險生物。

瞪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揣着一顆緊張不安的心，等了很久，寧檸才看見地龍冒出頭來，抓住這個機會，她趕緊大聲喊，“海裏有鯊魚的！！！！”

鯊魚不是最可怕的，也不是所有的海域中都能找到弑人的大白鯊。但鯊魚卻是最有代表性的可怕生物。

寧檸也知道，而以地龍的警覺性，絕不會幹出不調查就随随便便的下水的事情，但她還是很擔心。

海水中的地龍很快有了回應：“大白鯊？喔，船上有一把狙擊槍，若是大白鯊來了，你記得瞄準，從鯊魚口中救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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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檸：“你……”

= =

之前居然認為地龍有警覺性？她真是太天真了！

但心中的不安卻也想水泡一樣，一個個，一點點地破裂。

抱着膝蓋坐在快艇上，被月色溫柔地籠罩，寧檸頗有些舒坦地看着地龍圍着快艇在水中俯仰，地龍時而游至她身後吓唬她，時而又撈起海中的一條無辜小魚擱在她的手心，有一次，他下潛得有些深，讓寧檸在快艇上等得心驚膽顫，好容易将他等出，地龍在她手心放上了美麗的珊瑚。

“等我再游遠一點，給你撈珍珠。”他說。

寧檸充滿期待。

這樣的感覺，倒是有些美妙。讓她不禁想到小美人魚的故事。

雖然眼下在水中的是人魚王子而不是公主。

可是在海中稱霸的卻不是人魚。

災禍總在最幸福的那一刻來臨。

遠遠的海面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寧檸腦中一陣空白，這時，她看見地龍尖叫着，在水中用力掙紮。

鯊魚？

鯊魚！

才下海的時候，地龍說，若是看見他被鯊魚咬住了，記得救他。船上有狙擊槍。

槍！

槍！

他的槍在哪裏？

在哪裏？

船上什麽武器都沒有。寧檸想要下水幫忙，但是她根本不會游泳。想要将快艇開過去，可是她卻連鑰匙在哪裏都不知道！

怎麽辦？

手忙腳亂中，水面已徹底歸于寧靜。聽不見絲毫人聲，也看不見任何可疑生物的游曳。

明明是永遠泛着波瀾的海面，此刻有種萬籁具靜的啞然。

靜得能讓寧檸在此起彼伏的海浪聲中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一點點碎裂開的聲響。心髒就像被什麽東西緊緊拽住，抽痛得厲害，慢慢的，奪走呼吸，讓視覺和聽覺都變得模模糊糊。

快艇上沒有任何武器。

她注定了救不了他……

但是……

但是……

如果她更加厲害一點……

更……

水聲。

一道身影從海面上騰躍而出，一把攬住她的脖子，嘴唇狠狠壓了上來，輾轉吸吮她的小舌，就像在品嘗一道珍肴。

激烈的親吻中，感覺開始慢慢回歸。

她清楚的感覺到，糾纏的唇舌中有淡淡的煙草味。

松開她的時候，地龍似乎壞壞地笑着，“吓着你了？”

寧檸哇一聲哭出聲來。

或許是被吓的，或許是因為心中的緊張和不安徹底軟化。

三聲後，她止住哭泣。朝着估計已經被她的反應吓蒙的地龍的臉上狠狠一拳打了過去，長時間訓練形成的本性讓地龍很輕易地躲過了寧檸的襲擊。見沒能成功襲擊，不忿在寧檸心中郁積得愈發厲害，委屈層層疊加，她幾乎哭得喘不過氣。

躍身上了快艇，地龍想要攬住她的肩膀以作安慰，卻又被她狠狠推開。

他有些尴尬，呆呆地坐在一旁，抓耳撓腮，似乎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是安安靜靜的坐着，等寧檸的哭聲變小了，地龍擡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身上，“打吧！”

狠狠砸了兩拳下去，砸在他結實的身上，寧檸的雙手砸得生疼。

“不打了！”

見她松了口，地龍趕緊将她一把抱住，柔聲勸慰道，“好了，不哭了，我錯了好不好？”

又狠狠一拳砸在他的後背上，寧檸只恨自己的身體沒什麽氣力，再怎麽用力，這個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笨蛋也不會覺得痛。

捉弄她很有趣嗎？

這混蛋不知道她會害怕嗎？

“大笨蛋！”

“好好好，我是笨蛋，我是笨蛋。”緊緊抱着她，地龍輕聲說道，手在她後背輕輕撫過，安撫她的掙紮，平複她的情緒。讓她一點一點冷靜下來。

怨憤消失，寧檸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還好，那一幕不是真的。

“你這個大笨蛋！”寧檸又罵了一句。

“好好好，我是笨蛋，我是笨蛋。”地龍的語調中流出徹底的不知所措。

“教我學槍。”

“啊？”被自己的惡作劇的後果吓壞了的地龍再次被寧檸突如其來的話吓得不輕。

“那樣，如果遇見危險，我就能保護你。”寧檸解釋道。

她的話讓地龍徹底傻了。

寧檸不覺得自己這話有多古怪。她不過是想要獲得力量罷了，她想要想要獲得能保護別人的力量。誠然，被保護的感覺很好，很幸福。

但若有那麽一天，或者會需要她保護別人。

她不希望自己永遠是那個躲在龍王社的庇護下的乖寶寶。

“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保護別人……”

“丫頭你若是真想學點什麽，我也可以教你，但是，你要相信，我有保護你的能力。”地龍的聲音很認真。

“我知道你會的。”

“即便知道我會保護你，你依舊想學槍法？”

寧檸點點頭。

“好吧，有機會就教教你。”地龍笑着摸摸她，松了一口氣。“不生氣了？”

“我還是很生氣！！”

“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這樣捉弄你了。”

接連的點頭哈腰的道歉聲讓寧檸徹底舒了心。

幸好，之前那一幕那不是真的，不過是他在逗她。而地龍緊張的模樣也讓她有種飄飄然的欣慰。她又樂了。寧檸發現自己，很容易滿足，不知這算不算是一個壞毛病。

“丫頭，你要不要當我女朋友？”見她心情變好，地龍抓緊時間。

默默白了他一眼，寧檸嘟嚕道，“你摸過了，也親過了。還問這種話？想耍賴啊？我就是你的女朋友。別想丢掉我。”

她本以為地龍會狠狠抱住她，然後像無數小說中描寫的那樣……

但是，地龍卻嘆了一聲，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寧檸安安靜靜地等待。

“回去之後，我就拖着火龍去登記結婚。”他用發誓般的語氣說。

……

“啊？”

是她耳朵出問題了嗎？

還是地龍智商突然變負？

娶火龍？

為什麽？

“因為我永遠不能娶你。”

寧檸徹底愣了。

接下來的話，就像一只惹人生厭的小鳥，叽叽喳喳，在她大腦裏不斷旋轉鬧得腦袋生疼——

“你應該知道，我是龍王社豢養的殺手，我們這樣的人，永遠不能結婚，越愛一個人，越不能同她結婚。我太在乎你，所以，我絕不能娶你。這是最好的保護你的方式。只要我同別人結婚，日後對手就不會瞄上你。我最好找一另外的人結婚。我本打算抓個女手下幹這種事，但看你這副猜忌的模樣，其實火龍是個最好的選擇。對火龍來說，和我結婚也是個隐藏身份的好辦法。他不會拒絕的。”

“所以，丫頭，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或許永遠也沒有膽量娶你……”地龍輕輕撩開她的額發，低聲說。

他等待她的答案。

他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将選擇丢給她，沒有給她思考的機會

寧檸知道他是為她好。但是……

她真的願意嗎？

永遠不能披上婚紗。永遠穿着“情人”身份的外衣。忍受着各種危險帶來的不安躲藏在最黑暗的角落。即便心裏很清楚站在對方身邊的那個人是男人，心中依舊被不忿填滿。

因為你知道，你永遠，永永遠遠，沒有同他一起站在陽光下的機會。

如果比誰都清楚這一切，你是否還願意義無反顧？

寧檸知道自己的答案。

“可我也沒說要嫁給你啊！”

“所以？”

“我們一直這樣，就像永遠都在熱戀，好嗎？”

她永遠不能改變他的世界。

他卻也永遠不會讓她真正接觸他的世界。

面對永遠。

婚書只是一張紙罷了。

“永遠都像在熱戀？好嗎？”她又問他。

“做不到你就到神那裏去詛咒我以後搭讪的妞全是火龍那樣的！”

“……”

寧檸笑抽了。

這人永遠有本事将柔情款款的場面搞得啼笑皆非。

摸摸她的頭，地龍沒有再動手動腳，只是問她要不要去海的更深更遠處玩玩。之前被吓得不輕，寧檸也沒有膽量讓地龍開着快艇，在海上肆意亂跑。

她總覺得有些可怕。

“你喜歡就好了。”叼着煙，地龍悠然說道，他拉住她的一只手，放下手心輕輕捏着。

他……不是那些壞人……

他和那些壞人不一樣……

在快艇的輕微晃蕩中，寧檸朝他靠得更近了些。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他不是那些會欺負她的壞人。

而她想要他知道，她是喜歡他的。

至于這小小的一吻徹底讓某人失控的事并不在寧檸最初的考慮範圍中。感受着他暴風驟雨般的吻，癱在他的臂彎中，她失去了所有的抗拒。

耳畔，他對她低聲呢喃：“放心吧。老師會讓你舒服的。”

寧檸：“……”

為什麽地龍這番話竟讓她有種不~倫之戀的感覺……

低着頭，嗅着他胸膛上混雜着海水鹹氣的味道，寧檸全然不敢看地龍。想要抓點什麽緩和自己的不安，卻只摸到他赤~裸的後背。

唯有感覺告訴她，Andy送給她的那條連衣裙，拉鏈再次從被他從後背輕輕拉開。這一次，他的動作更輕，就像懷中抱着最嬌弱的花朵，稍一用力，花瓣就會四散。

“害怕？”她聽見他問。

沒回答，寧檸只是輕輕點着頭，感覺自己的呼吸愈來愈重。

長裙滑下肩頭。

瞬間，她氣緊了不少。

心髒的律動越來越厲害。

“丫頭，別怕，沒事。我不會弄痛你的。”低聲的勸慰下，地龍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只是輕輕撫摸着她，溫柔地安撫着。可是，在這種溫柔安撫的作用下，寧檸卻越來越難受。

痛——

心髒，好痛……

似乎，就要炸開了……

耳鳴一陣緊接着一陣，夜色中本就迷亂的事物變得越來越模糊。

好難受。

她感到地龍有些焦急地喚着她的名字，他早已松開雙臂和身體對她的束縛，只是輕輕抱着她，扳住她的肩膀，用力在她後背撫摸了幾下。莫名其妙的，那種感覺竟然消失了。心跳似乎也開始一點一點恢複正常。

“水龍說，對心髒不好的人可以這樣做。好點了的嗎？”他關切的問道。

輕輕點點頭，寧檸深呼吸了幾下，眼前的一切開始慢慢恢複正常。

很奇怪，只要她的情緒一激動，心髒就會出現問題。可她卻從未想過，原來，對她來說，連最簡單的親密都會有成為奢侈的一天。

“你的心髒，水龍怎麽說？”繼續輕撫着她的後背，地龍輕聲問。

“只說有些古怪，但看不出是個什麽病，水龍他雖說是外科醫生，但不是學心血管疾病的，所以……”寧檸說。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水龍給她做檢查。

她也去大醫院仔細看過，但是沒有一個醫生能看出症結所在，願意應付的醫生也不過用一句“先天性”将她糊弄過去。

更有甚者，将她古怪的病視為醫學上的一個經典案例，只恨不能将她徹底解剖。

故而，寧檸寧願相信非心髒外科的水龍。

“水龍說這是先天性的？”

“嗯。其實他們都是這樣說的，還說不知道該怎麽治，只說最好的辦法是換心。”

可是，換了心的她，還是原來的她嗎？

還能記得原來發生的那些事嗎？

還能……愛着現在愛着的那些人嗎？

她會忘記哥哥嗎？

會忘記火兒嗎？

會忘記眼前的人嗎？

“如果真要換心，換了心，我還是我嗎？”她問地龍。

地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緊緊抱着她。

感受着他無法散去的灼熱，寧檸有些尴尬，也有些無奈，“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

“因為……我……”

繼續輕撫着她的後背，幫着她平複情緒，地龍笑道，“放心吧，丫頭，我們這類做殺手的人，自控能力相當好。”

溫柔的聲音。

寧檸漸漸冷靜下來。心髒恢複了最初的律動。蜷縮在他臂彎中，她忽然說，“今天麗蘭沒怎麽理我耶。”

“因為他和風龍發生了點事情。”空氣中彌漫開煙草的味道，地龍又開始抽煙了。

“打架嗎？”不明所以的寧檸問。在她心中，麗蘭哥身上發生的最麻煩的事情就是打架。可是，風龍能打贏哥哥嗎？

對她的揣測，地龍不置可否。他似有些嗔怪。“怎麽，同我出來，卻關心他們？”

“因為那是麗蘭啊……”嘟嚕着，寧檸在地龍懷中蹭了蹭。她最喜歡哥哥了，可遇見哥哥真正發脾氣的時候，寧檸卻也沒有膽量接近他。至多不過是一個人胡思亂想。但她能感覺到，哥哥的一肚子火氣，同風龍脫不了幹系。

為什麽偏偏是風龍……

四天王中，寧檸最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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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一開始找我出來是為了做什麽啊？”自覺忽視了地龍，她趕緊追問。

“還用問嗎，不就是為了上你？”地龍的回答很有個人特色。

“……流氓！”

“謝謝誇獎。”

“你……抱歉……我的身體……”

“這種事有什麽可道歉的。等你心髒治好了，我們有的是時間。”地龍口中的煙霧被海風席卷而去，徒留下一絲殘味。

圓月在空中怯生生的微笑着，将星星的光輝收歸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