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林五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因為侮辱他的人是債主,便忍下了髒話,反而勸沈明臻跟他一塊做生意。

“你現在成婚了,媳婦家還是勢頭正旺的新貴,那嫁妝喲,羨煞了多少人。我說你小子,有福氣。”他悄悄的道:“這麽的,你要是信的過哥哥我,你借我的這一千兩銀子,就算做合夥了,怎麽樣?”

沈明臻盯着他:“你不怕我爹打斷你的腿?”

林五本想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就得了,但又怕“事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真被沈國公知道了,那就是自家老頭子也保不住他,于是臉子一甩,丢下一句:“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就去後院指導掌櫃的如何摻假做假去了。

沈明臻也不追,愁苦的拖着下巴撐在桌子上,仔仔細細回憶還借過錢給誰。

不過,既然林五忙着和掌櫃的造假,他也不敢吃這裏的飯了,遣了空明去買燒雞:“稍微加點辣子,我嘗嘗能不能接受。”

他也想跟折绛吃一樣的菜。

這樣也能有個共同話題不是?

這時,客棧裏突然進來一位白衣少年,看着十五六歲,臉跟沈明行一樣一樣,都冷冰冰的,好像誰都欠了他錢似的。

沈明臻因為不太喜歡自家哥那種欠債氣質,所以連着對這位白衣少年也不感冒。

他換了個方向撐下巴,繼續做一個憂愁的貴公子。

只是他是對着門坐的,無論換哪只手托腮皺眉,都能看見門口。

于是,他又看見了今兒的第二個客人。

這回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梳着雙丫髻,穿着淡黃色上襖下裙,倒是有些可愛。

沈明臻看見她蹬蹬瞪的跑到了具有欠債氣質的公子面前。

原來是一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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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

店裏的小二已經上去問了,“公子爺,你想吃點什麽啊?我們這裏的招牌菜有吳越羹湯,清炖甲魚,炮羔羊,醋烹鵝。”

沈明臻就見那白衣人不說話,冷冷的坐在那裏,好似一尊不動彈的佛像。

還是那小姑娘道:“小二哥,你們還有其他普通菜肴嗎?”

店小二便對這站在一邊規規矩矩的小姑娘笑:“還有其他的,都寫在那邊的木牌上了。”

小姑娘軟軟的看着木牌糾結了,“那就要一個炖.....炖牛肉?”

她擡頭,苦兮兮的道:“大人,我不認識那幾個字。”

白衣男人依舊不置一詞。

小二便後背一涼,立刻想給她念念。

他本來是林家的仆人,臨時被抓來當小二,并不熟練,且之前來這裏的人都是跟他家少爺一塊的,書童都是跟着一起識字的,也用不着他報菜名,所以剛剛一疏忽,竟然忘記了小姑娘不識字的可能性。

——他看她穿的好,還以為是個大家小姐來着。

但這會兒瞧着,卻更像個得寵的侍女。

誰知他剛想說話,就被這大的公子爺微不可見的瞪了一眼,小二當時就吓得噤若寒蟬。

沈明臻跟白衣公子是背對着的,他皺眉看着小二,覺得他也太呆了,待會一定要跟林五說說,将人換了——就憑這小二的水平,他就能看出酒樓的生意為何不好,自己為何要不到債了。

這也太不專業了。

不過又覺得這店子裏常年不來生客,今兒個好不容易真的有了個客人,不能讓人因為小二不靈光就氣走了。

但要他一個堂堂沈家少爺給人報菜名,肯定也不成,于是站起來,站在後院門前撩起簾子喊:“林掌櫃,來客了。”

掌櫃的沒出來,倒是林五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草他娘的,這麽早來幹什麽!”

他還以為是木山書院的人來了呢。

但一看人不認識,大聲道:“你他娘誰啊?”

話一出來,就被一雙筷子嗖的一聲打中,帶着疾風,擦着林五的臉過去,沈明臻呆在原地,林五臉皮劃破了,他好半響摸着血吃痛一聲,勃然大怒:“艹你爺爺的,敢打你老子!”

人一生氣,輩分就忘記了。

沈明臻雖然膽兒小,矯情,還嬌氣,但也是在纨绔圈子裏混了這麽久的人,也許讀書人被人打了會想着告狀講道理,但對于纨绔來說,被打了,就一定要打回來。

他啊的一聲,提起拳頭就上,然後又被飛來的凳子打破了腦袋。

血從腦袋上流下來,生疼生疼。

許是苦其心志真能提高文化素養,沈明臻突然在腦袋裏冒出兩個詞:無妄之災,殃及池魚。

再然後,就思考了:這時候應該要報家號了吧?

他們明顯打不過。

這時林五又被踢了一腳,沈明臻聽他罵:“你他娘的是什麽人,知不知道老子是西城鎏金巷林家,我爹乃翰林院——”

他爹的官職還沒說出來,就被飛去的一塊抹布塞住了嘴。

沈明臻就識時務的閉了嘴巴。

報了家名也是閉嘴,還不如不報呢。

這人一看就是蠻橫的。

店小二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沈明臻覺得他剛剛沒有護主,回林家一定沒好果子吃,林掌櫃倒是聽見動靜跑出來了,但沈明臻看的明明白白,那凳子還沒挨着林掌櫃呢,他就倒了下去,一動不動了。

沈明臻之前沒注意過這些,但這次不知道是現在躺的角度好,看見了所有人的反應,還是腦袋破了,整天被沈路罵“腦子裏裝了水”的腦袋因為出了血,将廢水流了出來,思緒也清晰了些。

雖然此時此刻不合時宜,他卻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名智者,看破了“主仆情誼如瓷碗,一摔就碎”的大道理。

躺在他旁邊的林五拿掉了抹布,勇于反抗,扛起板凳就沖,沈明臻本想裝死,但兄弟都上了,他也不好躺着,于是也扛起板凳往人那邊砸,氣勢洶洶——輸人不輸陣不是。

只是板凳沒摔在人身上,反而轉了個彎,被白衣男人控制着,砸在了林五的腿上,林五一聲哎喲,沈明臻便覺得後背一緊,然後被人一腳踩在腳下。

他有一種自己要窒息的感覺。

他立即管不得許多了,該拼爹的時候就要拼爹,于是嗷嗷大喊:“我爹是沈國公——”

這話他怕人聽不懂,畢竟京都這個公那個侯太多了,于是又大聲解釋:“我爹是當朝太子太傅,內閣首相!”

踩在他背上的腳頓了頓,沈明臻剛生一絲希望,就見那腳更狠的在他背上摩擦了幾下,差點踩的他吐出一口老血。

沈明臻有些害怕了。

他突然想起了大理寺的一樁舊案。

我朝刑部和大理寺都受理案件。

刑部受理的是一般殺人和糾紛案件,大理寺受理的,則是冤假錯案。

那樁舊案裏,大概就是一個俠士因為口角之争便打死了一個高官子弟,結果有人因為跟那個高官子弟有嫌惡,所以便敗壞高官子弟的名聲,說俠士看見高官子弟欲要強/奸/良/家婦女,這才上前搭救,後來不知怎樣一番運作,這案子竟不了了之了,後來大理寺卿重審案件,才為高官子弟洗脫冤名。

沈明臻抱着腦袋,身上被打的地方疼的厲害,他心裏苦澀不已:遭了,他跟林五的名聲本來就不好,要是這會兒被殺,将來要是有人誣陷他們強/奸婦女,他得多冤啊?

他,他還是個純潔的小書生呢!

他都沒親過姑娘家的小/嘴!

绛绛會相信他是清白的嗎?

她會為他報仇嗎?

他又想起了某個小娘子為夫報仇的話本。

苦中做樂想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打他的人停了下來,模糊中他看見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大步朝外走,“青青,走了。”

那小女孩哎了一聲,竟然十分歡快的跟在後面一蹦一跳走了。

無情!殘忍!

他記住了“青青”這個名字,希望能由這個名字找出白衣男的身份。

不過具體是哪個青青,沈明臻不知道,也許是輕輕。也許是卿卿?

他艱難的坐起來,疼的十分難受:等他回了家,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來套麻袋打一頓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有小夥伴擔心男主聖父,這點作者菌在打大綱的時候就想過會不會引起你們的反感,因為貌似挺多人吃冷酷無情的那一類男主。

但是我扒拉了下我們家臻臻的性格,發現不能見死不救。

我在設定男主的時候,給他的就是最平常那種設定,我盡量從普通人身上找心理。

這是一個普通人慢慢長大的過程,大家慢慢看。

我們假如跟你玩的很好的隔壁家姐姐家因為破産求你借個三百五百的,你肯定不會不借,但借多了心裏就會煩躁,誰也沒有那個義務是不是,所以前面也寫了,男主也煩了,他不想再跟秦家有牽扯。

只是,這時候,鄰居家姐姐說,啊,我是要救我快死的孩子,你再借我五百吧,我肯定還你。這時候,我覺得一般人也會借給她,蒙管怎麽說,孩子總是要先救下來的,更何況那孩子你還抱過。

作者菌這本書裏,你們放心,不會有極品女子,我不喜歡在書裏把女孩子醜化。

我保證,男主不會聖父。

秦家大姐姐也不會是個纏人的人,後面還有一段時間,她的戲份才出來,所以大家不要先生氣哈。

作者菌自己覺得,我們這一輩大多數一般人,就跟沈明臻一般,在十五六歲的時候,沒有經歷過生死苦痛,沒有家破人亡過,我們那時候的苦痛,應該大多是原生家庭帶來的偏心,帶來的委屈,有些随着時間而淡化,有些一輩子都留着傷痕,卻遇到事時,依舊善良,願意幫一把手。

而绛绛,她又不同于一般人,她是我們這一輩裏,小部分小時候就被苦難壓垮了腰的人,她是經歷過家破人亡的,她的苦難經歷,需要一把火,一個小太陽,去照亮前方的路。

就跟一三小可愛說的,這是個互相治愈和成長的小故事。

作者文筆不好,寫的一般,大家将就着看哈。

說的太亂了,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給你們安個心,放心,男主不會聖父,他這時候只是幫個手,不會一直幫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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