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發生在沈家門口的事情, 能瞞得了別人家,但是瞞不住自家人,沈國公夫人徐氏本來在屋子裏給兒子繡棉袍, 聽見這消息暗笑:“一個斯文敗類, 一個不知世事, 啧啧,倒是一出好戲。”

徐媽媽給她熱好了一味咳嗽的藥, 哄着她喝下去, “你管他們呢, 自有大少夫人出頭——再說了, 二少夫人也不是個能被人欺負的, 您可別摻和。”

徐氏哎了一聲,嘆氣道:“篤兒不在身邊, 我這日子可過的一點兒滋味也沒有。”

徐媽媽見她喝了藥,立馬遞了個棗兒過去,笑着道:“您啊,就這麽說, 等三少爺一回來,您又看不慣他了,哪裏哪裏又不對了,就你說的最多。”

徐氏吐出棗核, 用帕子擦了擦嘴,認真道:“那我有什麽法子?他老子看着喜歡他,可明裏暗地, 哪個好的不是給了前面那兩兄弟,我們明篤可沒有那麽多好東西,我只能讓他自己努力在他老子面前争取了。”

她躺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徐媽媽說話,“我沒有前面的那個嫁妝多,娘家勢小,但我的兒子可不能比她的兒子得的小,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嗤然一聲,“我不要前面那位的東西,可沈家的東西,就算不多給我們明篤,可要是他想給少,哪怕少一分一毫,我也不答應。”

這個他自然指的沈路,徐媽媽可不敢接話,只好開解她,“老爺可喜歡我們三少爺了,您啊,就是想太多。”

徐氏正要說話,小丫頭就在外禀報玉姨娘來了,只見一個身材苗條的二十出頭年紀的婦人走進來,梳着燕尾髻,穿着素色衣裳的白面女子進來就行禮,然後笑嘻嘻的道:“夫人,哎喲,大事不好了,西府那邊出事了。西府二老爺今兒早上病倒了,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好心去看望,卻被那竹姨娘冒犯到了,二夫人為了給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出氣,要趕竹姨娘去莊子上呢。”

她路走的穩,步子邁的大,也不坐下,就笑意盈盈的在那邊道:“哎喲,那邊都鬧成一團了。”

徐氏立馬站起來,“怎麽回事啊?”

徐媽媽趕緊過去給她手上捧一個暖爐,又将暖腳的撤走,小丫鬟給她梳頭的梳頭,抹脂粉的摸脂粉,徐媽媽手臂間捧着一件披風,就等待會給徐氏穿上。

徐氏就問玉姨娘,“那竹姨娘怎麽冒犯到咱們兩位少夫人了?他們去探望二老爺,怎麽碰見竹姨娘了?”

玉姨娘今兒早上只是想去找竹姨娘說說話——她自竹姨娘進門,就一直打着交好的心,無它,就因為竹姨娘好面子,一副清高的模樣,好似視金錢如糞土,那她喜歡糞土啊,于是玉姨娘就經常過去,堅持捧她的臭腳,今兒個哄走個金釵子,明天要走個銀镯子,倒是讓她這些日子過的很是滋潤。

可同是姨娘,憑什麽她日子就過的那麽好啊,玉姨娘雖拿人手軟,但是一想到這釵子镯子也是自己努力費了嘴舌得來的,不算不勞而獲,于是安心的很,繼續出賣竹姨娘。

玉姨娘今日雖只是碰見看見了竹姨娘被拖出去的一幕,但是由她嘴裏說出來,卻好像一是一,二是二,要不是徐氏知道莫氏和折绛到底為什麽去西府,怕是就要信了玉姨娘的話了。

她笑着道:“你坐下說吧。”

玉姨娘這才坐下,恭恭敬敬的道:“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好心去看二老爺,二夫人還沒說什麽,竹姨娘便大聲說起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的不是來,哎喲,我真是活了這麽久,從沒見過這麽沒有規矩的人。”

她覺得自己是極為守規矩的,安心道:“她這般瘋癫,二夫人哪裏能容得下她欺負主子?自然送到莊子上去了。”

屋子裏靜了一瞬,徐氏這才道:“這世間不守規矩的定是要受懲罰的,我看老二家的罰的不錯,徐媽媽,你扶我起來,我去西府看看,免得又鬧出事端。”

玉姨娘也想跟着去,可她是個規矩人,只好送了徐氏出門,就老老實實的去繡花了,她的小丫鬟不解道:“姨娘,您何必得罪竹姨娘呢?萬一将來她回來了,不是記恨你了?”

玉姨娘瞪她一眼,“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麽。”

她笑着進屋,讓小丫鬟去給自己取針線,“天兒越來越冷了,我得趕緊繡雙襪子給老爺和夫人。”

她才不傻呢,自然知道該巴結誰。

另一邊,徐氏被扶着走在去西府的路上,徐媽媽就與她說話,“平時看着那位竹姨娘就一副出塵成仙的模樣,倒是跟二老爺極配,看着也是極受寵愛的,怎麽二夫人敢直接将人拉去莊子上?”

徐媽媽最是瞧不上這種裝模作樣之人,不過她也看不上二夫人,當年徐氏嫁進來的時候,她可沒少給臉子給徐氏看,只不過是小打小鬧,徐氏不跟她計較,可徐媽媽還記得,她小聲道,“剛還跟你說別摻和,這才剛過了多久,您又要往那邊去了。”

徐氏就道:“我去了,莫氏和折氏總好些,老二家的輩分比我還小,可不敢跟我吵。”

她嘆氣道,“就望她們記得今日的好,将來對明篤好點,對明篤媳婦好點,我就謝天謝地了。”

徐媽媽還要再說,徐氏就拍拍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說,“你想想,先不說莫家,就說折家,将來明篤總要去雲州的,有折氏的一句好話,總比她的一句壞話強吧?我只要明篤好,我怎麽樣都行,且人家平時尊我敬我,我有什麽可委屈可抱怨的,你看開些,我娘家差,便要給明篤拉扯別的關系。”

她一片慈心,路走的快,很快就到了西府。

西府院子裏依舊是雕欄玉砌,比之東府簡直氣派了不止一點兩點,沈明波出去參加詩會了不在家,這個大院子裏便只有主院裏面有人。

二老爺就躺在主院的床上,他本來就被沈明臻氣病了,後來又被二夫人氣暈了過去,如今醒來,便見屋子裏沒人,他支撐着醒來,管家連忙道:“老爺,您醒了?”

二老爺氣勢洶洶:“你們夫人呢!”

管家就道:“跟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在廳堂裏坐着呢。”

二老爺就抖着腿往廳堂裏去,正好聽見莫氏對大夫道:“大夫,應沒事了吧?”

大夫還沒說話,二夫人就笑着道:“沒事,有什麽事,你可別擔心,你們二叔身體不好,十天八天就要暈一回,正常。”

二老爺被氣的手又抖了,然後就聽那個不孝侄兒沈明臻的媳婦接話,道:“那二嬸嬸,我們便先回去了,以後還是不要讓二叔父出門比較好,你看看,一出門就無緣無故的暈了過去,這還是有人在,在家門口,被送了回來,若是在無人的地方,豈不是倒在地上也無人知道?”

她憂心忡忡的,“哎,時不時暈一回,也忒讓人擔心了。”

二老爺:“........”

真是可恥!

大嫂嫂就送大夫出門,“真是麻煩了,還望老先生多費心了。”

老先生是個老狐貍,笑呵呵的道:“這病不是重病,各位盡可放心,想來應該是天氣導致的,等天好了,病也就好了。”

沈二老爺要臉面,等大夫走了,這才冷着臉進去,結果一進門,二夫人就讓莫氏和折绛走,“你們回家去。”

沈二老爺要說話,二夫人就道:“你一個長輩,跟個小輩計較什麽,小肚雞腸,小家子氣,真是不知道被誰帶偏了。”

沈二老爺便說竹姨娘的事情,“你好惡毒的心,竟然要趕了她出去。”

二夫人嗤然一聲,“吃我的,用我的,還敢頂撞我,一個姨娘罷了,你若是想要,我再買一個給你便是了。”

她呸了一下,“且明知道你身體不好,還框着你”

折绛低頭嘀咕,“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姨娘好找的很嘞。”

大嫂嫂狠狠瞪她一眼,折绛露出讨好的笑,“我錯了。”

大嫂嫂哼了一聲,高聲對沈二老爺道:“二叔,若是無事,我們便回去了。”

沈二老爺如今被三個婦人聯手來了一把,不僅送走了他心愛的姨娘,還把自己今天被沈明臻氣病的原因隐了去,歸結在了身體原因上,氣的他咬牙切齒。

可剛走了兩個侄媳婦,他剛想跟二夫人好好對罵一番,就聽管家說徐氏來了,他不得不又停了嘴,最後眼見着徐氏帶走了二夫人,沈二老爺氣的在家跺腳:“這個惡婦,我遲早要休了她!”

***

沈二老爺原本是想要晚上在大哥沈路面前狠狠的将沈明臻告上一狀,可是等到晚間,東府三個男人都沒回來,二老爺中間等的困了還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見天色已晚,不滿的道;“是不是都躲着我呢?還沒回來?都快要天明了。”

沈管家嘆氣,“二老爺,哪裏敢诓騙您,您一直沒出去不知道,外面下冰雹了。”

沈家三個上值的,都忙着在各自的職位上救災呢。

沈二老爺砸吧了下嘴巴,心裏的怒氣就緩和了一些,救災是大事,他再不知俗世,也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等小厮提着燈籠,他出了蒼溪院一直往西府走,路過蒼雲院,發現院子裏燈火通明,沈二老爺忙問,“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嘈雜?”

小厮就道:“晚間下了一陣冰雹,大夫人,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便一直都在忙粥棚和棉袍的事情,哎,今晚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沈二老爺就想起了沈明臻早上罵他的話,于是他再看着潔白的,象征着世界美好的鵝毛大雪時,眼前就閃過了一片血紅色。

二夫人也在西府核對要捐贈的物質,見了他回來,嗤然一聲,罵道:“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大家都忙着正事,就你無所事事,你放心吧,你這輩子造的孽,下輩子會還的,沒準就下了畜生道!”

她如今信了佛教,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怼的沈二老爺無路可退,只好自己挖了個洞遁了。

沈家的事情,沈明臻并不知道,他今日大早上就心煩意燥,等到了禮部,才發現很多小吏已經被抽派去了工部,跟着工部的人給老百姓加固房屋。

李慶道:“欽天監的人算出這幾天會有冰雹雨,如今是風雨欲來,哎,怕是這個年不好過啊。”

沈明臻一直忙到晚間還不能下值,大家都被抽調了,他也抽調到了戶部,幫着分發物資。

誰知道禍不單行,不僅雪越下越大,大雪封了路,晚上戌時末,竟然下起了冰雹,沈明臻的心當時就沉了下去,工部今天才派人去加固屋頂,還有南城棚屋處的房子,晚間就下了冰雹,那肯定來不及了,然後他就聽見各處在加報傷人死人的人數。

狂風大作,就連戶部的屋頂也掀翻了些,瓦片掉落下來,砸了不少人頭破血流的被送進屋子,趙給事拉着他不準他出門,等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沈明臻走到門口一看,地上全是冰渣子,爛瓦,枯葉,和好像永遠也融化不了的冰雪。

京兆府尹高康也愁的要死,他半夜親自帶着衙役出去救治傷員,尤其是南城的貧民街巷裏,他都不用去,都知道已然死傷一片。

“這賊老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夏季的時候旱的要死,冬季又來這麽一場雪災,我大夏百姓來年堪憂啊。”

這個年,注定是過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加在一塊有三十個幣了!

嘤嘤嘤,提前寫完了,我去收拾東西,希望晚上還有時間碼字,明天還能做30個幣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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